暗河里的春天 第23章 乌兰巴托的夜（三）

春天和阚星河在警局录完口供、做完笔录，正准备回家时，值班的民警小张告诉春天，西海市路北区公安局副局长郭局想见见她。春天让阚星河在他们录口供的小会议室等着她，自己去去就来。

阚星河一个人坐在小会议室内，不时的看着会议室的陈设。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春天回来。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警察。

男警察问他：“你要出去？”

“嗯，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我带你去。”

男警察带着阚星河去洗手间的路上，阚星河跟在警察身后，此刻，感觉时间停止了，就连空气也仿佛停止了，静的可怕。阚星河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的犯人，跟在警察身后，前往牢房。路过的每一间办公室此刻在他眼里已经成了铁栏牢笼似的牢房。

“到了。”

警察的话让阚星河瞬间拉回现实，他停住脚，看着厕所的标牌，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一起吗？”

警察一愣：“不，我不去。”

阚星河自己进去了。

大概两三分钟后，阚星河出来了。

男警察带着阚星河又回到了小会议室。

阚星河回到小会议室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春天这才回来。

两人离开时，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了。

春天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眼神有些蓦然。

“我们回家休息，还是找个小店吃点东西？”坐在春天身边的阚星河突然问她。

春天坐正了身子，歪头看着阚星河：“找个小店吃点东西吧，让这个人这么一折腾，我一点都不困了。”

“好，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小酒馆，他家熏肉做的不错，我带着你去。”

阚星河和司机说了怎么走，司机朝着阚星河所说的方向开去。

车子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酒馆店前，阚星河和春天下了车。

推门进去，只见里面二十多张桌子已经几乎坐满了。

春天说：“从外面看着不大，没想到生意这么火。”

阚星河笑笑：“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这个馆子，吃了几次，感觉还不错。”

过来一个年轻女服务员招呼他们：“您几位？”

阚星河说：“就我们俩。”

女服务员指了下角落里唯一的空位置：“那还有张空桌。”

春天看着满屋子的人在喧哗，充斥着酒味和烟味，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

阚星河问服务员：“楼上呢？”

“楼上还有个包间。”

“那我们去包间。”

服务员带着春天和阚星河上了楼。

楼上有五个包间，四个已经有客人了，剩下一间靠窗的房间。

点了菜，上了饭。

服务员出去时，关上了房门。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阚星河说，他拿起筷子给春天夹了些菜放在了春天的碗里。

“其实你跟踪我过去，是想保护我的吧？”

阚星河尴尬的笑笑：“你的身手，其实根本不用我保护，我去了反而成为你的累赘了。”

春天夹起菜吃了两口。她深情款款的看着阚星河：“星河，我们抽时间回去看看我爸妈吧，我要告诉他们，我要嫁给你。”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阚星河有些懵然，盯着春天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要嫁给我？”

春天夹着盘子里的菜，打趣他：“怎么？不想娶啊？”

“想想想，我白天想，晚上想，我怎么会不想娶你呢？”

“可是...你是不是要和你家人商量一下？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我这两天就安排你和我妈见面。”

有了之前和钱力玮妈妈不太愉快的见面，春天有些忐忑，不知道阚星河的妈妈会不会喜欢自己，能不能接纳自己当阚家的儿媳妇儿。

两人吃过饭，打车回到了画室。

春天躺在阁楼的木地板上，透过窗帘看着窗外渐渐天亮了。

她打开手机，登陆上微博，将这两天的心事都写了下来，包括，自己即将和阚星河结婚的消息。

有了喜事，似乎瞬间抹平了之前钱力玮、西平市卧底时期、泰国卧底时期带给春天的种种痛苦。

安之向此刻身处国外，住在一家星级酒店里。

安家在海外的银行里存的几十亿存款，如果安之向这一生低调做人、做事，能保证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安家父母死了后，安之方也在两国剿灭安氏集团的时候，死在了安之向的婚礼上。逃走的安之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

他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过春天的底细，终于被他得知春天是警察的身份，同时也想通了西平市出事，泰国安氏集团出事，都是春天卧底安氏集团获取消息后，给警方通风报信，直接导致爸妈惨死、哥哥惨死、安氏集团的幻灭。就连春天表现出来的爱，安之向也笃定了，是在演戏，刻意利用自己。

安之向一直在查探春天的消息，但得知春天根本就没回警察系统。

他花重金打探也没打探出什么。

几个月前，安之向利用别人的身份偷偷入境，来到春天的老家——西海市，打探到春天爸妈家的住址。在春天家附近蛰伏了很多天，想在这里“邂逅”春天。结果他跟踪了春天爸爸数天、跟踪了春天妈妈数天，一直不见春天的踪影。有几次机会，他完全可以悄悄杀了春天的爸妈，让春天的爸妈给自己的爸妈偿命，但每次到他要出手的时候，安之向都下不了手，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心软，不想伤害无辜的人，还是心底里依然爱着春天？但是，爸妈的死、哥哥的死，都是因为春天，他要找春天报仇，而且要面对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安之向清早醒来，翻看春天早已停更的微博，竟然发现春天在几个小时前更新了微博。

她居然要结婚了？

安之向调查了春天的爸妈、她的闺蜜和她的前男友，通过多人的信息在网上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春天的社交账号，看到她微博停更时，安之向本不抱希望了，但没想到今天竟然看到状态更新了。

他翻看了下IP地址，是西海市。

阚星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出去买了午餐回来，春天也起来了，从阁楼上下来。

看到阚星河起来了，问他：“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阚星河将买来的饭菜放在茶几上，打开盒盖子，摆放好筷子，就等着春天落座了：“等下咱们吃完，去转转婚纱店吧？”

春天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显然被阚星河的话惊到了：“转婚纱店？”

“是啊。”

“你想拍婚纱？”

阚星河笑着说：“不是我拍，是我们拍。你忘了？昨晚咱们说的要结婚？”

春天当然没忘，只是，提出结婚只是一个建议，而且阚星河还没有正式和爸妈说过，自己更没有正式拜见阚星河的家人。其实，最主要的是，春天心里一直横着一个疙瘩，那就是安之向一直没有落网，她担心自己一旦和阚星河举行婚礼，安之向知道了，会大肆报复。

“拍婚纱照的事情不着急，我们还是等等吧。”

听春天这么说，阚星河多少有些不悦，但很快便整理好情绪，给春天夹了些菜，“先吃饭吧。”

下午的时候，春天一个人在阁楼查看近几年所发生的案件，回不去公安系统，多少也得了解些自己身处的城市以及自己原来工作的地方所发生的案件。

阚星河在楼下的工作间，花费两个多小时，画下他们两家的全家福。

阚星河想着，既然现在不能拍婚纱照，那就用画笔画出来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孙晓滢和洪旭过来做客。

他们听说了春天“离职”的事情，买了些火锅食材，想过来跟春天、阚星河聚聚。

春天没跟孙晓滢、阚星河说起自己去西海市通达国际公司工作，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工作赚钱，一半的原因是为了配合南陵市、西海市警方破获案子。

洪旭自始至终就像个“编外”人员，看似跟春天很熟，其实对于春天，他貌似只知道她的名字，仅此而已。

吃完饭，孙晓滢和春天去了阁楼聊天。

阚星河和洪旭收拾完了餐余垃圾，出去扔了垃圾后，用抹布擦了桌子、拖把拖了地。两人站在门口抽完烟后，关门进了家。

孙晓滢和春天从阁楼上时不时的传出来笑声。

阚星河坐在画板前，精心画画。

洪旭百无聊赖，在工作室转悠，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猛的，注意到了阚星河下午才画出来的全家福。此刻，摊在书桌上，还没拿相框挂起来。

洪旭走近了，仔细看着：“这个，是你和春天吧？”

“嗯，还有她的爸妈，我妈妈。”阚星河头都没转，始终注视着画板画画。

洪旭拿起画看着，发现阚星河画的油画十分逼真，就跟相片似的。

“你放那儿，别给我弄脏了，我在网上定了相框，明后天就到了，等到了，把这张画裱在相框里挂起来。”

“啧啧啧，一幅画给你紧张成这样，我可是你最好的兄弟。”洪旭的语气有点发酸。

“谁说你不是我最好的兄弟了，兄弟是兄弟，画是画，你跟一幅画叫什么劲，吃什么醋？”

洪旭被阚星河的话逗笑了，放下画，凑近了阚星河问道：“哎～星河，一直没听你说起过和春天的事情，你俩怎么好上的？”

“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你还会打架呢？”

“谁说我英雄救美了？就不能是春天英雄救美？”

洪旭愣住了，不知道春天是怎么救了阚星河。

阚星河的画笔停住了，意识到自己不能泄露春天的警察身份，所以只能跟洪旭讲起当初自己发现王星辉偷了自己的画，挂在西海市美术馆展览，自己本想砸破了美术馆的玻璃，进去将画偷出来，幸好在自己砸玻璃之前遇见了春天，春天带着他去饭馆，管了他一顿饭，听他说起了和王星辉的事情。出于同情，春天同意放他一马，同时也承诺自己会帮忙查清这件事。

“所以说，后来你的那些画能够顺利进入西海市美术馆，都是因为春天的原因？”洪旭问。

阚星河停了画笔，看着洪旭：“也因为你最好的兄弟我，画画还算优秀好不好？”

洪旭意识到自己措辞唐突，尴尬的笑了出来：“你瞧瞧我这个脑子，当然是因为你优秀了。”

他们的笑声传到阁楼。

躺在地板上的孙晓滢和春天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门的方向。

孙晓滢听出是洪旭的声音，没好气的说：“他可真是没心没肺，吃饱喝足了啥心事也没有。”

“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人生短短几十年，还是开心一点好。”

孙晓滢的婚期将近，想拉着春天去外地旅游一趟。

春天因和阚星河的婚期还没定，所以暂时没告诉孙晓滢，自己也将结婚的消息。

当天她们定了行程，第二天一早就从西海市去往大理了。

因是婚前闺蜜旅行，所以只有孙晓滢和春天去，阚星河和洪旭都不去。

洪旭来机场送行的时候，特地千叮咛万嘱咐，让孙晓滢千万别搭理大理的男人搭讪，帅哥也不行。

机场里候机的人不少。

阚星河拉着春天也在嘱咐着相同的事情。

春天看着阚星河：“放心吧，就连公蚊子靠近我都不行。”

阚星河拉着春天的手：“答应我，回来后，我们立刻拜访双方父母，商量婚期。”

“嗯。”

阚星河将春天搂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回家。”

春天此刻觉得幸福极了。

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一阵龙卷风似的危险，正在悄然的靠近他们......

飞机上，春天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孙晓滢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由于买的是经济舱，所以中间还有一个位置，但好在中间的位置是空的。

春天看着窗外，看着飞机渐渐飞上天空、云端。突然，眼皮开始快速的跳动。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昨晚和孙晓滢在阁楼休息时没休息好，太疲惫才会如此。但揉了很久，发现还是不行。

孙晓滢看出春天的异样，小声问她：“春天，你怎么了？”

“我眼皮一直在跳，而且心有点慌，感觉要出什么事是的。”

“呸呸呸，你可别乌鸦嘴瞎说，咱们现在可是在飞机上呢。”

春天也意识都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闭嘴不说了。

同样的云端里。

安之向坐在从国外回到西海市的飞机上。

他乘坐的是公务舱，靠近窗户的位置。

春天和孙晓滢的飞机落地大理凤仪机场。

在转盘处取行李的时候，春天揉着眼睛，眼皮仍然在快速的抖动。

孙晓滢取了行李，走到春天身边，查看着春天的行李箱怎么还没出来。“春天，你眼皮还在跳么？”

“嗯。”

“会不会因为咱俩昨晚在阁楼说话说晚了，你没有休息好？”

“应该不是，我这心跳的也很快，总感觉要出事似的。”

孙晓滢注意到春天的行李箱出来了，将春天的行李箱从转盘上拿了下来。

“走吧，咱们先打车去酒店，然后联系当地的导游。”

春天拉住孙晓滢：“晓滢，不然...你留下玩几天，我还是先回去吧？”

“啊？刚来还没玩你就要回去啊？”

“嗯，我心里慌的很。”

“要我说啊，你就是在西海市待太久了，要不就是之前几次卧底任务太压抑没缓解过来，所以出来玩才会这样。”

春天查看着周围经过的人，小心提醒孙晓滢：“你小点声，在外面不能提我的工作。”

孙晓滢拍拍嘴唇：“我错了我错了，你看我这记性。”

春天和孙晓滢到了当地酒店后，孙晓滢去联系导游，留春天一个人在酒店房间。

春天给爸妈打了电话，得知他们一切都好，这才放心。

她又给阚星河打了个电话，得知阚星河一切都好，也放心了。

安之向落地西海市后，从机场打车直接去了阚星河的画室。

他手下的兄弟已经将春天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

傍晚的西海市，落日熔金，殊不知，一场风暴即将上演。

安之向从出租车上下来后，他四周观察了下，确定没人看着这边，走上了台阶，敲了敲门。

没回应。

他又敲了敲门。

依然没回应。

安之向从黑色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铁片做的卡，放在门缝里试了几下，门“嘭”的一下开了。

安之向警觉的又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他推门进了去。

悄悄关上了房门。

安之向打量着画室的一楼，看到画室各个角落里都挂着春天的画像，他握着拳头，好久才松开。

安之向寻找了画室的每一个角落，确定阚星河不在画室。

他临走时，拿走了画板下放着的一根画笔。

不知何时竟然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安之向走出画室，雨水打在他风衣上，他朝着主路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

路上的汽车赶着回家，心急，却又不敢开的太快。

由于西海市里距离春天老家很远，且大雨滂沱，安之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安之向用同样的方式弄开了春天爸妈家的房门。

听到轻微的动静，春天妈妈刘敏坐起身：“老范，你锁上门了吗？”

春天爸爸范志刚说道：“锁了，大晚上的我怎么能不锁门呢？”

“我好像听到门刚才响了。”

蹑手蹑脚、摸黑走到客厅处的安之向突然停住了脚步。

范志刚又说：“今天晚上下大雨，是大风刮的吧？”

刘敏下床，准备去看看。

刚打开房门，看到客厅似乎有个黑影。

此时，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亮光从窗外照耀进屋子里。

刘敏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客厅，吓得瘫坐在地：“啊！”

安之向渐渐走近她，刘敏想站起来，但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就站不起来。

听到动静的范志刚赶忙起身，走到门口，结果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他们面前。

范志刚搀扶起刘敏，问黑影：“你是谁？”

“范春天呢？”

范志刚和刘敏心惊胆战：“你是？”

“范春天呢？”

“你到底是谁？”

趁着说话的时候，范志刚打开了门口处的客厅灯开关。

瞬间房间内亮了起来。

窗外的暴雨，依然在下。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范志刚拉着老伴后退了两步，但安之向逼近了两步，问他们：“范春天在家里吗？”

范志刚说：“我女儿在外面上班，不在家。”

“哦？那你们告诉我，她究竟在哪，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范志刚和刘敏知道来者不善，怎么能告诉他春天的地址呢。

范志刚说：“她在外面工作，租房子住，我们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安之向冷笑：“你们是她的父母，怎么会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刘敏说：“她长大了，我们也不能事事都管着她啊。”

“你们当真不说？”这是安之向给他们的最后机会。

刘敏咽了口吐沫：“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我们真不知道。”

安之向知道春天爸妈是在搪塞自己，既然春天害的自己爸妈惨死，现在他就要春天也尝一尝失去父母的滋味。

安之向走近了范志刚和刘敏。

范志刚想拉着刘敏进屋，将门锁起来，结果被安之向拽住了刘敏。

安之向用他从阚星河工作室拿出来的那只画笔，扎进了刘敏的太阳穴。

顿时，鲜血迸射。

范志刚大叫：“老婆！”

安之向推搡开刘敏，拽过范志刚，同样的方式，将画笔插在了范志刚的太阳穴。

两人倒地后，血流不止。

安之向踩着他们的身体，直到他们没了呼吸。

安之向简单清理了下现场后，匆匆离去。

春天猛的从梦里惊醒，头上全是汗珠。

醒后发现自己在大理旅游景区的度假酒店的房间里。

听见动静的孙晓滢打开房间的灯。

“春天，你怎么了？”孙晓滢睡眼惺忪的看着春天。

春天坐起身，惊愕失色的说：“我梦见我爸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