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里的春天 第11章 安和桥（十一）

阚星河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后，立刻对他进行审问。

杨乐溪作为目击证人，提供了证词，以及视频和照片的证据。

因他俩是分开被问话，所以阚星河并不知道是杨乐溪报的警。

阚星河向警察否认自己殴打王星辉一事，解释只是想将王星辉赶出自己家。

警察追问起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阚星河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摇头说没有。

鉴于有视频证据和人证，警方暂时将阚星河羁押。

阚星河拜托警方联系了范春天和妈妈，不想她俩担心自己。

阚妈接到电话后，差点儿昏厥过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踉踉跄跄的来到派出所看望儿子。

在门口，遇见了同样风尘仆仆赶来的范春天。

范春天认出了阚妈，但不敢贸然打招呼，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误会。

两人脚前脚后进了派出所，又一起来到接待处询问值班的女民警，在哪里可以见到阚星河。

民警告诉她们，一般情况下不允许探视。在派出所调查期间，案件往往还处于侦查阶段。为防止串供、反供，保障刑事诉讼的顺利进行，根据法律的相关规定，此时一般不允许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探视。

阚妈脸上写满了担心。

“我们只接待律师会见嫌疑人。”

春天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律师证，递给值班民警。

值班民警接过后，仔细核对了春天和照片上的人是否符合，确定这张律师证是属于春天的，这才同意带着她去见阚星河。

阚妈也想跟着一起，春天安慰阚妈：“您先耐心稍等一下，我先问清楚什么情况。”

阚星河被带到会见室的时候，春天已经在这等着了。阚星河诧异的眼神盯着春天，慢慢的坐在了她对面。

因见面时间有限，他俩直奔主题。

春天问了阚星河和王星辉发生肢体冲突的前因后果，安慰阚星河，这一两天她就会将他保释出去。

春天在念大学时，攻读下了律师证。

律师资格证考试，被普遍认为是非常困难的。根据统计，法考的通过率通常在10%左右，有时甚至更低，这使得它被称为“天下第一考”。

因为考试内容涵盖了宪法、刑法、民法、商法、经济法等多个法律部门，要求考生具备广泛的知识面和深入的理解。

春天在大学时备考了三年，考了两次就过了。

春天将阚星河取保候审后，亲自到派出所门口接他。为了不让阚妈跟着担心，春天打电话通知了阚妈，今天阚星河将会被保释。

阚星河不过才在里面待了一天，感觉仿佛一年那么久。他站在派出所门口，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然后缓缓的吐出。

春天走近了他：“你是回家，还是？”春天注意到了马路一侧走过来的阚妈。

阚妈看见阚星河，快速跑了几步到他跟前。抱着阚星河哭的泣不成声：“儿子，你从小就没打过架，怎么还学会打架了呢？”

“妈，我，我，我是被冤枉的，您看我，现在不是出来了么。”

阚妈松开儿子的臂膀，感激的眼神看着春天：“这次的事情多谢谢你啊，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您叫我春天就行。”

“咱们也别站在这门口了，找个饭店，或者咖啡厅待会儿吧。”阚星河说。

阚妈提议：“去什么饭店还是咖啡馆啊，回家吧，回家我做饭给你俩吃。”

春天和阚星河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春天借口美术馆有事，自己还要回去工作，所以想先走。

阚妈却突然拦住了春天。

“有空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饭吃，星河的心思都在创作绘画上了，不太会讨女孩子喜欢，你得多包容他一些。”

春天见阚妈误会了自己和阚星河的关系，没解释也没表态，匆忙的离开了。

看着春天远去的背影，阚星河拉了下妈妈的手臂：“妈，我俩就是普通朋友，你刚才那样说，人家多难为情啊。”

阚妈撇撇嘴：“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为了你的事情忙前忙后？妈是过来人，这个女孩是个好女孩，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她啊。”

阚星河嘴角露出笑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对春天动了心。

只是，他现在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春天的真实身份，为什么她会有律师证，会对警局里的流程了如指掌？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隐居在美术馆里工作呢？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的冬季来的更早了些。

美术馆也迎来了淡季。

春天由于工作不忙了，将大把的时间花在研究现在市面上的诈骗手段上。

闺蜜孙晓滢听春天的父母说了，春天在中秋节的时候带了男朋友回家。

特地从南陵市来到了西海市。

春天接到孙晓滢电话的时候，孙晓滢已经下了高铁。

春天立刻打车去了车站接她，将她接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

孙晓滢进门后，将行李箱放在了门口，脱了羽绒服和帽子，换了拖鞋，拉着春天到沙发处坐下。

春天瞧着孙晓滢一副八卦的样子，大体猜到了她为什么突然跑到西海市了。

“我听叔叔阿姨说，你中秋节带男朋友回家了？”

春天见自己的猜测被证实，瞬间倒在沙发上，“我就知道，你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事。”

孙晓滢将春天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扶着春天的肩膀让春天坐直：“当然了，咱俩可是最好的闺蜜，你交了男朋友怎么不跟我说呢？”

春天苦笑了下。

孙晓滢见春天这样，有点生气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忘了之前和我说，咱俩要做对方的伴娘？”

“记得，记得，这件事怎么能忘呢。”春天觉得自己应该把实情告诉给闺蜜，所以直接说了自己是找阚星河陪着自己回了趟老家，在父母面前演了场戏，其实阚星河根本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孙晓滢听了，半信半疑。

春天举着右手的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我和阚星河是假的，不是真的情侣。”

见春天发誓了，孙晓滢这才信了。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亏我大老远的跑过来，还想帮你把把关呢。”

春天为了满足孙晓滢的“好奇心”，特地约了阚星河吃饭。

阚星河听说春天要带着自己最好的闺蜜，他也约上了自己最好的兄弟洪旭。

四人在饭店碰头后，都略显尴尬和局促。

阚星河得知孙晓滢是从南陵市来到西海市，提出要带孙晓滢在西海市好好转转，欣赏下西海市的风土人情。

洪旭这几天本来工作特别忙，但因为见孙晓滢第一面就很喜欢，所以谎称自己没什么事，可以跟着一起转转。

阚星河作为洪旭这么多年的哥们，一眼就瞧出洪旭的那点小心思了。

孙晓滢就是在西海市长大的，不说西海市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吧，好玩的地方几乎她都去过了。但因和阚星河、洪旭不熟，所以隐瞒了自己在西海市长大的事情。

为了陪着孙晓滢游玩，春天特地跟美术馆请了几天假。

洪旭负责游玩的路线和攻略。

阚星河租了辆车，这样方便他们四个出行。

第一站，他们去了西海市郊区的西湖，虽说不如杭州西湖大，但是在周边几个城市也是很出名的。

阚星河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后，洪旭下车去买门票。

等洪旭买了票回来，发现春天和孙晓滢没在车子处等着，洪旭问阚星河：“她俩呢？”

阚星河指了下不远处的船票售票口：“你刚走她俩就走了，说是想划船。”

“你没拦着点？出来玩，怎么能让女孩子花钱呢？”

“我拦了，没拦住。”阚星河一脸的委屈、无奈样。

他四人进了园子后，一路走走停停，遇见好看的风景，阚星河会主动帮春天和孙晓滢拍照，也会邀请路人帮他们四个拍合照。

相聚的这份快乐，让春天暂时忘记了西平市那些日子带给自己的痛苦。

划船的时候，春天和阚星河坐在一侧，孙晓滢和洪旭坐在一侧。孙晓滢看着春天和阚星河很是般配，所以偷偷拍下不少他俩同框的照片。

闺蜜间的“心有灵犀”，春天同样也给孙晓滢和洪旭拍下了不少同框的照片。

四人欢欢笑笑的划着船，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浆”。

在周围的游客眼中，他们四个俨然两对恩爱的小情侣。

划完船，已经接近中午时分。

阚星河开车带着他们三去了自己事先定的饭店。

有了上午的相处，四人不再像昨天那么尴尬。

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的聊着彼此的生活和工作。

洪旭一边吃饭一边说：“你俩都见过父母了，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

阚星河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洪旭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夹了一个鸡腿递到孙晓滢碗里。

孙晓滢有些害羞的笑笑：“谢谢。”

春天顺势岔开话题：“咱们下午去哪玩？”

“凤凰山。”阚星河说。

“凤凰山？”孙晓滢知道凤凰山是西海市最高的山，虽然不及泰山、黄山和华山那样名声在外，但也是值得一爬的。

“只是，现在是冬天，山上光秃秃的，如果是春天或者秋天就更美了。”春天的语气里带着些遗憾。其实，春天喜欢大雪，如果此刻能下一场厚厚的雪就好了。

正想着，窗外，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

孙晓滢见了，指着窗外惊呼：“你们看，下雪了。”

春天、阚星河和洪旭看向窗外，果然看到雪花越来越大，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落在地上。

“那咱们还去爬山吗？”洪旭有些担心下着雪爬山危险。

春天和阚星河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去！”

他们四个吃完饭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积雪，踩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开车到了凤凰山下，被告知，因大雪天气，景区暂时封闭。

孙晓滢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两点，提议找个地方待会儿。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去我的画室吧？”阚星河说。

“不介意。”春天说。

就这样，他们四个取消了原定的爬山计划，转而去了阚星河的画室。

孙晓滢昨天听春天说阚星河是个画家，当阚星河打开工作室门的刹那，孙晓滢被一楼陈列的诸多画作震惊住了。她顾不上抖掉身上的雪，跑着冲向一幅画跟前，将画拿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阚星河：“这是你画的？”

洪旭走到孙晓滢身边：“何止这个啊，整个工作室的画都是星河画的。”

孙晓滢犹如老鼠看见米缸一样，眼神里放着光，打量着画室内的画作。

春天走到阚星河身边：“你屋子有小茶炉吗？”

“有，这两年网上很火的围炉煮茶，我也给自己置办了一套。”

一整个下午，他们四个围着茶炉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临近傍晚时分，春天和孙晓滢回了春天的出租房。

春天回到家后，发现阚星河给自己发了消息，说是等她不忙了，他有话想当面跟她说。

春天似乎已经猜到了阚星河要跟自己说什么。

送走孙晓滢的第二天，春天约了阚星河吃晚饭，

饭后，阚星河提出要送春天回家。

这次，春天没有拒绝。

他俩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春天眼看着租的房子就在眼前了，告诉阚星河：“我快到了。”

阚星河停住了脚步，就在他准备拉住春天的手，和春天表白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阚星河的手僵硬在夜色里，慢慢缩了回来。

接通后，是王星辉的律师打来的。

律师说，针对打人事件，会再次对阚星河提起诉讼，如果不想被提起诉讼，签署美术馆展览的画作《春天的凝望》和他阚星河本人无关。

春天在一旁听着，从阚星河手里抢过电话，和王星辉的律师对话：“你好，我是阚星河的律师。”

那边显然一愣，没想到阚星河会和律师在一起。

春天跟对方讲了一个经典的案例：2019年年初，西尔万通过比利时媒体控诉中国画家叶永青，称其抄袭了自己的艺术创作，并借此在艺术品市场上获得巨额利益。他在80-90年代创作的《落叶》被叶永青大量“借用”，包括整体的排列结构到细小的元素，被叶永青复制出几十幅不同的作品。这样一幅叶永青作品，能在二级市场拍出超过300多万人民币的高价，西尔万本人的作品却只能卖到5000欧元。根据西尔万一方的统计，截至2019年2月，叶永青已经通过该系列抄袭画作获利5000万元以上，侵权长达30年。同年，该侵害著作权纠纷一案由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受理，西尔万主张叶永青停止侵权行为，销毁未出售作品，赔偿人民币6255.95万元。之后的这四年，对于西尔万来说是相当漫长的维权过程。这场抄袭官司一打就是四年，最近终于有了结果，法院认定，至少有122件作品被认定侵权。这个事件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界开了一个‘好头’，很多人都被敲响了警钟。

阚星河惊诧于春天为什么会懂这么多，再次对春天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

对方律师觉察出春天不是好糊弄的主，一时语塞，约定了明天中午见面详谈。

挂了电话，阚星河小声问春天：“那明天？”

“我去跟他见面。”

“好，我陪着你。”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春天出租房的楼下，春天道过晚安后，匆匆上了楼。

阚星河站在楼下看着，直到看见一间房间的灯亮了，他才露出笑容，也是到了此时，他才敢将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出来：“春天，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大雪纷纷落下，似乎注定了这是个浪漫又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春天利用中午吃饭的间隙在美术馆附近的咖啡厅面见了王星辉的律师。

对方和昨天一样，认为抓住了阚星河的小辫子，希望阚星河能够签署一份声明。

春天当场否决了这件事情，告诉他，此事绝不可能，艺术不容抄袭和侵权。

网上关于侵权的各类报道讨论一直热议很高：

文学作品属于艺术瑰宝，其本身必备的“独创性、特殊性、唯一性、难以复制性”等显著特征，决定了文学作品不容许抄袭。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绘画作品抄袭的技术越发高超，越发需要对更高“技术含量”的内容予以甄别，执法的难度越来越大，以致抄袭他人作品成了不少唯利是图者赚钱的捷径。

法官在判定时总会陷入“公婆各有理”的尴尬，原作者常常面临败诉的风险。更何况，通过诉讼维权，还有时间、精力、成本等诸多方面的掣肘，即使名气大的作者也不愿耗费大量成本去打一场漫长而不知结果的官司，普通作者对此更是望而却步。

阚星河见春天和王星辉的律师对接起来游刃有余，越发想知道春天的真实身份。

他假借着感谢的名义，将春天约在了一个高档饭店。想趁着席间吃饭时，灌春天多喝些酒，方便自己套话。

结果到了饭店，阚星河见服务员拿上来的白酒有六十多度，立刻就心软了，不想通过这种手段来了解春天。

整顿饭，阚星河喝掉了大半瓶酒，春天喝掉了小半瓶。

饭后，阚星河打车送春天回家。

两人上了出租车，春天酒劲上头，靠在阚星河身上沉沉的睡去。司机问阚星河：“咱们去哪啊？”

阚星河告诉给司机春天家的地址。

窗外的一缕灯光照进车内，春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经意察觉的笑意。

春天在装醉。

到了地后，阚星河扶着春天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春天犹如一滩烂泥一样靠在阚星河身上。

“春天，你家在几栋几层啊？”

“2栋201。”

阚星河扶着春天上楼。两人进了家门后，阚星河扶着她先到沙发处躺着，然后他去关门、开灯、给春天拿拖鞋。

就在阚星河给春天换拖鞋的时候，春天突然坐起了身子，脸庞凑近了他，醉眼迷离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我，我，我送你回来的。”阚星河快速给春天换了拖鞋。

春天搂着阚星河的脖子，呼出的气体拂过阚星河的脸庞，阚星河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春天，你喝多了，我去给你烧点水。”说完，慌不择路的起身找厨房去烧水。

阚星河在厨房烧水的间隙，春天缓缓坐起身，看着阚星河的背影在厨房忙碌着，心中有些许的欣慰，看来，阚星河确实是个正人君子，不过，以她的武力值，就算刚才阚星河把持不住自己，春天也吃不了什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