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将她“送给”水门的讨论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或许未能完全阻止其进一步扩散,但富岳还是想办法将议论中止于族会之前。
至少带土来见她时没有任何异样,她判断富岳应该成功将话题压下去了。
可小夹还不是十分放心,打算用一招彻底熄灭蠢蠢欲动的流言与“筹谋”,便悄悄写了封信,让带土私下递给水门,内容是建议火影夫妇一起主动到宇智波族地走走,理由是给小夹检查身体,看看是否到了能加固封印的时机。
其实将“三尾”送入宇智波族内,木叶的高层顾问及“根”是极不赞同的,因为都听过写轮眼能控制尾兽的说法。只不过宇智波族内现今是否有人能够做到,尚且是个疑问,但长老们并不关心这么具体的问题,宇智波一族应当被防备,这才是核心思想。
被夹在中间的是水门,但好在还有三代目火影可以帮他劝说其他高层顾问,小夹最终还是被送入宇智波,她背负的则是水门交予的另一件任务。
水门爽快答应携玖辛奈一同造访富岳一家,不仅因为封印三尾是件要事,也因为他相信女上忍之所以选择在这时传信,一定有她的理由。即便在信里再没有别的讯息,他依然不怀疑这句话的背后定有不少别的深意。
玖辛奈还是很高兴即将见到刚生产不久的美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木叶长老对于玖辛奈前往宇智波族地一直持有看法,这名出身涡之国的女忍者明白其中的道理,也的确很少去,但不代表她不敢或不愿意,而是应了某个著名定理:越不让做的事越想做。
看到美琴得知消息后单纯开心的反应,小夹信了这大概就是此时代的“闺蜜”。
哎呀,如果两家的关系原本是这么好的,那会不会也有过两家订下“娃娃亲”的桥段呢?
——小夹什么都没说,只是想想、想想而已。
可多年后两家后人是真地会有“世纪一吻”嘛……这不完全是老阿姨胡乱期待的。
4岁的鼬如果知道女人是怎么想他的宝贝弟弟的,可能会当场撕毁她的藏书,但奈何没有读心术,且他现在需要花很多精力准备接受火影的考验。
于此同时,为迎接四代目火影正式到访,他还要忙于帮母亲买菜、打扫屋子、看护弟弟,偶尔还兼替客房的小夹洒扫除尘。
由于美琴生产后没多久,阿月就辞职回家了,家中很多事情又要主妇亲自动手,而族长家又实在太大,鼬总是要帮忙的。
就是没想到,原本只需要给母亲帮忙,怎么现在住进房客后,他又多了独自照料庭院里唯一种植番茄的花坛,以及喂养不久前火影送到家中的兔子……
可能鼬感到被压榨了太多,他因为懂事不可以跟母亲抱怨,但可以找另一个人讨要一点“回报”。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火影大人收下我?”
他带着问题来找小夹时,还带来了正在喂水的佐助。
“唔?”小夹望着同时望向她的兄弟俩——虽然其中在人怀里的那个只是好奇地盯着这个世界顺便看向她——他们的眼睛形状非常精致,且几乎一样。
她微微一笑,“皮”从心头起:“把佐助送给他们家如何?火影大人家里也有个弟弟哦,比佐助大几个月,他一定会非常喜欢佐助,说不定水门大人一高兴就答应了。”
“不,这个问题我不能决定,你该问我父亲母亲。”鼬板着脸。
“也就是说,只要富岳大人答应,你就同意?”她还在试探。
“我不……不可以把佐助送走,交给任何人都不行。”男孩的语调从容,但语气坚定。
她忍俊不禁,“哈哈,这句话你记住,鼬君。”
“所以你是开玩笑的?”他抬起头。
“我是在考验你。”大人总是有诸般说辞。
鼬表情严肃地盯着她,仿佛尝试发现一些能够证明或证伪的蛛丝马迹,但女人的微笑太过完美,双眼弯弯如两弯新月——以后他或许会在另一个人脸上看到相似的笑容,而那个人将是他的“同门师兄”。
小夹却对鼬招招手,男孩看到后谨慎地抱着弟弟走上前,如同女人眨眼间就会将弟弟抢走似的,搞得她又摆摆手讪笑表示没有认会带走佐助的。
“鼬君,对我说说你都做了哪些准备吧?”她半是认真地打探这一时期鼬接受的训练。
她用手一指身旁的凳子,男孩摇了摇头,执意站着说话。他认真回答自己的一切,包括像体术、算术等一些基础的练习,也已掌握了所有的结印手势,甚至练习了手里剑。
如果说前面那些内容都在她意料之内,最后那一项就让她有点吃惊。许是医忍的职业本能,她立刻伸出手去,鼬很快明白是要让他露出自己的手。
果然,白嫩的小手上居然真地有伤痕。小夹感到一点愧疚,明白即便族长家教育严格、鼬天分高且对自己也要求不低,但她可能无形中也成了揠苗助长的外力。
让她惊讶的还有这双手上的薄茧,4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手茧——可的的确确就有——立马忆起鼬诞生的年月还在第三次忍界大战之中,这一时期前后出生的孩子似乎真地很早就会接受训练,甚至有些人话还没说利索就已经会用兵器了。
她又发散性地想到或许卡卡西、带土、琳也是这样。她分明记得卡卡西5岁就从忍校毕业、6岁升格中忍,这些离谱的数字背后是怎样残酷的现实,只怕卡卡西像鼬这么小的时候,已经能用暗器杀人了。
不……说不定鼬也能。
小夹有点心疼,也很无奈,看看眼前的孩子和他怀里抱的孩子,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兄弟俩其实就有不同的人生。
她此刻非常肯定地不想让佐助走上“老路”。
“来。”她伸出手,示意将佐助从鼬手上接过来。分明哥哥也很小,用这么细的胳膊,即便借助婴儿背带,能抱住弟弟这么久也实属不易。她首次主动说:“把佐助给我,你歇会。”
鼬迟疑地看了看她,倒不是怕她把弟弟转手送人,只是不确定以婴儿的脾气能否在父母兄长以外的人怀中保持平静。考虑到小夹也在他们家中生活一段时日了,或许佐助也熟悉她,便稍稍松了松手。
果然,佐助从感到离开哥哥就要开始酝酿雷雨,但真当落入女人臂弯后他又立刻多云转晴,仍是一派天下太平。鼬刚要提起来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大概还是因为熟悉了吧。做哥哥的想到,稍稍安慰了一下突然有些失落的心情。原来弟弟不是非他不可呀……
“鼬君,你坐。”小夹一手熟练地环抱婴儿,另一手还是指了指旁边,这次鼬没有拒绝,将椅子搬过来,端坐在她书桌前。
她又再次执起男孩的小手,柔声道:“其实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你不必这么刻苦的。”不等鼬回答,她便再次开口:“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些其实都不是火影大人最看重的。”
“什么是?”男孩的思路很直接。
小夹则反问鼬:“不如你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想要拜水门大人为师?”
坐在椅子上腿还悬空的小鬼在保持坐姿的同时眨巴了一下眼睛。
女人仿佛已读取了他正在酝酿的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替他说:“要成为火影的想法不算,有这个想法的孩子太多了。”
思路突然被打断,鼬沉默片刻,小声回答:“我有一些问题,或许只有‘站在高处’的人才有办法回答。”
小夹不禁注意到他的修辞,“站在高处”,多么不像孩子的思想,简直像个成年人。但如此形象生动的语言又似乎只有孩子能讲出来,或许大人会用“高瞻远瞩”、“见多识广”这样更高级也更修饰一点的词藻。
“比如说什么样的问题呢?”小夹下意识地反问,不经意间,她竟开始干预身旁这个孩子成长之路。
鼬抿抿唇,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些有关战争与和平的意义、村子的意义、生命的意义之类的问题。
在他专注于思考和讲话时,小夹就低头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很多猜想和对鼬身前生后的认知得到了证实与补充。
确认鼬看不到,她无声地做着“哇噢”的口型变化。她一直都知道那位后来变成叛忍的少年有着深邃的思想,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她一直觉得超越年龄的思考与情致恐怕也是导致少年身体恶化的原因之一。
她即便惊艳于这样超前的男孩,身为医者的那一份恻隐之心令她想要喊停。
“水门大人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优秀、最有天赋也最具潜力的人,”小夹轻柔地从中打断鼬关于问题的阐述,“鼬君身上也有很多和他相似的地方呢。”
鼬再次眨巴了两下眼睛,意识到女人似乎夸了他,下意识地,白皙的孩童面孔浮现出粉红的血色。
“不过有关这些问题,恐怕水门大人即便懂得,或许也没有充足时间专门去思考和汇总成答案式的语言。”当意识到自己在面对何人时,她用词开始很谨慎,“但我想,你若跟随他左右,总有一天会有机会想通这一切的。”
她遣词造句的方式,在她屋中随处可见的书本,当她接手和怀抱佐助时熟稔而安详的气质——鼬忽然想到:她本就生活在未来,见过此时代许多人未见过的事物;她实际年龄也已经高于表面的年龄,懂得许多年轻人不懂的道理;而她受伤之前实力或许很强,因为从那时起族里包括身为族长的父亲就在致力于让她回家族,仿佛她是家族不可或缺的能人。
“那你有这样的答案么?”男孩的眼睛散发如太阳般耀眼的目光,竟然成年人觉得无法直视。
小夹还是没有挪开视线,对他淡然笑笑,“你现在最想知道哪个?”她愿意试试,就算回答失败,还有水门“兜底”嘛。
她刚刚那一番话就是为了替水门做铺垫,也担心鼬一见面就拿这样的问题去考问火影,可这些问题毕竟每一个都太过庞大,哪怕四代火影恐也无法一时半刻就讲清楚,倒不如让鼬在火影的身边慢慢去体会。
男孩沉吟片刻,明白女人或许只打算回答他其中一个问题,或许因为她嫌麻烦、或许她也只有少数的答案,就看他问的是否刚好为她愿意答的。他决定尝试一个已经获取过答案,只是他对答案还不够满意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小夹想笑,又怕自己显得不稳重便有失回答的“可靠性”,于是忍下了,还是用沟通的主要技巧之一,反问:“你已知的答案是什么?”
如果他说没有已知答案,则小夹就可以按自己的思路从头至尾理清;如果鼬其实有一些想法,那她想听听他的思考已经演化到何种地步,以及她会想接下来该如何帮他整理这些思考,而不是急于将新的观念灌输给他。
“‘生命没有意义。’”鼬的回答很简洁。女人扬起好看的双眉,他又告诉她:“这是大蛇丸大人给我的答案。”
“原来如此,不愧是大蛇丸大人。”
佐助已经不再需要喝水,小夹便帮他将婴儿水杯放下,转而轻轻拍打其背部,听到连续两个奶声奶气的小嗝后,才又平放回臂弯轻轻摇晃。不多时,婴儿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她的动作如此熟练,甚至比美琴还要熟练似的,一旁的男孩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小夹很厉害,也一定曾是一位母亲。
这时她终于将思考转化为语言,娓娓道来:“我无法说大蛇丸大人的答案是错的,站在他的高度,这个答案一定有道理,而且我会赞同地说,这是真的。生命在很多时候是无意义的,尤其当一个人的生命被摆在更大的维度上探讨。”
“譬如说,佐助的生命在这个家中尚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因为当他活着时,会让看着他的人都感到幸福,而如果他死了,鼬君、夫人和族长大人大概都会陷入绝望吧。”她的话引来鼬毫不犹豫地确认,便继续说:
“可如若将佐助的生命摆在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放着木叶隐村,即假设有实力无比高强、几可通天的人——假设是一位神明——手里拎着这种天平,说他有办法顷刻间毁灭木叶包括其中的房屋、人群、火影与民众,这样就可以换取佐助生还,你会如何考虑?”
鼬一时沉默,小夹告诉他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思考,眼下还不要紧,因为她要继续放大。
她放大到整个忍者的世界,放大到连贵族、平民百姓、飞禽走兽都囊括在内的世界,最终放大到整个浩瀚的宇宙,这项思维实验告一段落时,无论讲话者还是听话者都不得不承认生命面对更广阔的维度是无能为力的,理性地讲,即便毁天灭地拯救一个人的生命,那个生命也将无处栖息,毁天灭地也变得毫无意义,何况没有人能做到。由于宇宙是无限大的,生命的意义是无限渺小以致于可以忽视的。
“不过我怀疑,这样回答可能有逐渐跑题的迹象,因为鼬君思考的意义其实可以拆分成很多层,例如生命是否有意思和趣味、生命是否重要、生命是否服务于某种目的等等。其实我们刚才做的假设和比较或多或少涉及了‘是否重要’以及有多重要,而生命的意味、目的则要另谈。
“生命是痛苦的,或至少以痛苦为主。我想大蛇丸大人也会同意。人在出生之初就要经历痛苦,你知道佐助出生时冒了多大风险么?不仅是母亲可能会因为生产而死,孩子也有可能因为任何一点困难无法克服就此丧生。人在出生之后会经历伤病、饥饿、战争、风霜雨雪、颠沛失所、爱而不得、生离死别……老后面对孤独和自己的虚弱,最终迎来毁灭——也就是说,哪怕除了刚才所说的一切痛苦之外,人的生命之中还有什么快乐和高价值的意义,却也会在死的那一刻不复存在。死亡是结束一切生命痛苦的终点,却也对生命意义作终极否定。你看,生命有意义么?”①
男孩的双唇轻轻抖了一下,又再次看向女人怀中的婴儿。
小夹时不时用佐助举例,这对于鼬而言实在过于直观,他没想到除了大蛇丸说的“没有意义”之外,小夹还能将没有意义演绎地这么彻底。他险些就绝望了。
但小夹和大蛇丸是不一样的。
“‘人注定是要受自主、自觉、自由之苦的;因为一旦被丢进这个世界,他必须要对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负责。他有权决定要不要赋予生命意义。’②这是我听过的话,也分享给鼬君。”她依然温柔地怀抱着佐助,仿佛那就像她自己的孩子,就连看他的眼神也充满慈悲爱怜,让人不怀疑她懂得得到与失去的喜怒哀乐,也深谙如何面对。
“这句话可以部分回答有关生命的目的,也就是说生命的目的是由一个人自行赋予和负责的,这是最绝对的自由。除此之外,一个活着恐怕也没有其他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可言了——当然,这是我认为的,你可以去体会,或许有不同的想法——说回生命的意义,从未有人发明过衡量生命的尺度,所以意义的大小不是绝对的,每个人都可以给生命赋予不同的意义。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一个人认为或被他人认为活着有意义、或意义很大,他必然创造了超越自身的价值。”③
这样的话让男孩眼前一亮,他立刻抬起头:“那你也在创造这样的价值吗?”
“是的。”她看着身边的兄弟俩,就知道一切努力终会有其价值。
“你认为火影大人呢?”
她这次毫不吝啬明媚的笑容,说到:“我毫不怀疑他正在做的事。”
鼬满意地走了。已能确定小夹的境界,如果连她也敬仰的人,那么一定值得鼬仰仗。
小夹坐在屋子里困惑了半晌,看看桌上装水的奶瓶,又看看怀里的奶娃娃。即便孩子睡着时很可爱,孩子身上的气味很香甜,孩子抱起来也很软和……
“抱歉,我回来了。”鼬这时才去而复返,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一脸愧疚地再次走到女人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接回怀中,“原谅我吧,佐助,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无论说话的对象能否听懂,这至少开了个好头。
存稿君代替作者解释:
①本章从小夹说“生命在很多时候是无意义的,尤其当一个人的生命被摆在更大的维度上探讨”一直到标注的位置,这部分内容都参考了《生存还是毁灭:人生终极困难的坦率指南》,作者(南非)大卫·贝纳塔,译者张晓川,北京日报出版社,2020.3版。
②出自(法)让·保罗·萨特,但很抱歉这句话是二次引用,我不知道原话出自哪里。而且我稍微改动了一个地方,原引是“人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的;……”但我觉得这里用“自由”太模糊,所以写成“自主、自觉、自由”,这仅代表我的解读。
③还是参考了和①同一作者同一本书的观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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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102、校外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