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望着,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奈和深深的疲倦。他们已经用尽了办法,但实在太过孤立无援了。
而且作为两个孩子,他们这表现已经远超一般人了。
“尽人事,听天命。”步月长长叹了口气,坚定开口,“我们走。”
两人才走出道路,就看见了各个屋子里都待了不少人,全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看着他们,但却没有贸然动作。
两人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就发觉有人在慢慢包围他们。
江雪吞了口口水,低低笑了笑:“我没什么信心闯过去。”
“闯不过去,也闹他个天翻地覆。”步月靠在他背后,背对着他,“就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陪我母亲去了。”
“对不起。”江雪道。
“下辈子记得补偿我。”步月笑了一声。
“行,我把自己赔给你,当牛做马,衔草结环。”江雪也笑了起来。
“噗,那个词,念做‘结草衔环’。”
“啊是吗?随便啦。”
讲话间,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并不靠近他们。
“看来你那几支骨箭还挺有威胁力的。”步月环顾了一下四周,被封得严严实实,确实是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那就再给他们几支。”江雪搭了一支骨箭正在弹弓上,对着正前方的人就射丨了出去。
那人提前有准备,一个侧身就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没想到江雪又是一箭,直接射在了他脖子上。
他正好侧着身,那支骨箭从他颈侧横穿了过去,留下一个喷血的窟窿。他呛出几口血来,指了指江雪,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就倒在了地上抽搐。
“杀伤力也太强了吧?”步月愕然了一下。
江雪皱了下眉:“好像不是我射出去的。”
但没等他们深究,周围的人就先袭击了过来。那些人都是拿着长刀,闪着寒芒的刀锋笔直的就朝着他们劈了下来。
江雪手上剩下几根骨箭也来不及用,转身一把搂过步月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一轮刀锋。
他也来不及起身,就把步月往外一推,然后翻身仰躺,抬脚顶开了第二轮刀锋。
但毕竟那么多刀,他这么拿脚去踢,也不过踢走几柄致命的,剩下的还是将他身上削出了不少伤痕。
江雪一声闷哼,趁着这些刀都在往回收的功夫,侧身用手撑地,把自己猛然撑了起来,借力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撞到他身上去之后直接上牙咬在他手腕上。
被咬这人一声惊叫,吃痛下意识松了手上的刀。江雪也就看准机会,松了嘴一把拖住刀柄,下扎一个马步,全身用丨力将刀抡了起来。
这刀对成年人来说不重,但也有十多斤,对于他一个孩子,简直重得离。
江雪可以说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才顺利把刀轮了起来,然后借着刀自身的惯性,一松手让刀自己飞了出去。
其他人都下意识的躲着这刀,包围圈顺利的就撕开了一道口子。江雪浑身染血,对愣在一旁的步月吼着:“跑啊!”
步月被推出来之后,那群人还在顺势攻击江雪,所以他这儿身边非常空旷,也是绝佳的逃跑机会。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最后的,唯一的机会。江雪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命给他制造了这个机会,他理应跑掉,留下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反而只会双双丧命,而他如果现在跑掉,或许还有获救的机会。
他很理智,但有时候,理智真的战胜不了感情。
“开什么玩笑!”步月也吼了一句回去,“我怎么可能丢下一个女孩子在这里!”
江雪:“……”忘记这茬了。
这么一耽误的时候,包围圈又重新围好了,周围都是寒光闪闪的刀刃。
江雪抹了一把脸上溅上去的血迹,一把将步月重新拉了过来,搂在怀里:“对了,我想澄清一下,我不是……”
“小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步月一把推开了,一柄长刀从他眼前斩下,将他扬起的发丝斩断了一截。
江雪只愣了一下,就立马抬手摁在了刀背上,一转身飞起一脚踹到了拿刀那人胸口上,借力从刀背上翻了过去,落到了步月身边,将他护住。
“这么多人,连两个小娃子都对付不了?”不知道谁出声说了一句。
人群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那是个一身黑衣的人,藏在火光之间的阴影处,看不清面貌,甚至都分不清男女。
江雪伸手把步月拦在身后,警惕的盯着这个黑衣人:“小心。”
步月看着这个黑衣人,反而松了口气,拉下江雪的手,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在了江雪身上。
“步月!”江雪吓了一跳。
步月却没理他,而是扭头看着那个黑衣人,声音虚弱却威严:“竹青,解决掉。”
那黑衣人低低笑了一声:“遵旨,七殿下。”
黑衣人应了这么一句之后,忽然从腰侧抽出来一柄软剑,剑若长蛇,银光闪过,这些人都倒在地上成了尸体。
他走过来,长身玉立,一身黑衣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冷傲孤高。
江雪搂着步月,抬头看着他,还是带着警惕。
“属下洛竹青,救驾来迟。”他单膝跪在了两个孩子面前。
步月挣扎的从江雪怀里挣扎了出来,扑到他身上掐住了他手臂:“山上有贼人聚会,意图谋反,江南府尹恐有危险,立刻去调集江南守军!”
“七殿下,属下无权。”洛竹青小心的将他抱了起来,单手托在怀里,又一伸手把江雪一同搂了过来抱在怀里,“您和三殿下也都无权调配。”
步月咬牙:“可是……”
“我母亲可以啊。”江雪眨眨眼,笑了一下,“殿下莫不是忘了,她可是镇远侯的女儿。”
步月看着抱着自己的洛竹青,而他则是淡淡笑了笑:“郡主殿下的话,已经来了。”
“诶?”江雪一惊,“我母亲来了吗?她在哪儿?”
“接下来的事,少儿不宜,两位小殿下还是去好好洗洗换身衣裳罢。”洛竹青轻笑一声,抱着两人闲庭信步的往山下走。
洛竹青一手搂着一个,一路走下山,天边都已经泛起一丝白线。这俩小家伙都是高度紧张的崩了一夜,这么一放松下来,都瘫在了他身上。
步月就不用提了,受了伤,又在发烧,一放松下来,直接靠倒在他肩上睡着了。江雪比他好点,但也没什么力气了,靠在他肩上静静的看着睡着的步月。
山脚备了车,洛竹青把他们抱了进去,然后开始给江雪处理身上的伤。他乖巧的配合着,在对方摸出他身上剩下的骨箭时,忽然问:“那支骨箭,是不是你动手脚了?”
洛竹青没吱声,只是把这几根骨箭都放好在一旁,仔细把他身上的伤口都用烈酒清洗了一遍。
江雪疼得龇牙咧嘴的,却还是坚持在问:“你是不是早就过来了?为什么不早点现身,步月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洛竹青还是没说话,却忽然从身上摸出块糖塞到了江雪嘴里,堵住了他的声音。清洗完伤口之后,才从车座下翻出个箱子,拿出备好的衣服给他套上。
江雪含着糖,看着他放开自己之后去小心的抱起了步月。步月身上的划伤倒是没有大碍,主要是那道淤伤,看的洛竹青一顿皱眉。
“没伤到骨头,我检查过了。”江雪含糊不清的开口说了一句。
“多谢你一直保护七殿下。”洛竹青叹了口气。
江雪顿了顿没说话,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往山上跑,也不至于发生这些事。
步月也就更加不会惹上这一身伤病。
回到府尹府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马车才停下,昏昏欲睡的江雪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芙蓉花香味,甜腻得有些发苦。
洛竹青把他们俩从马车上抱下来时,江雪就看见了面沉如水的灵王殿下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那芙蓉花香是他身上信香的味道,本来应该是很清甜的味道,但因为他忧思过重,导致这信香都跟着一起变得发苦起来。
“小三七?”他一边从洛竹青怀里接过步月,一边轻声喊了他一句。
步月发着烧,睡得不是很安稳,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便强行睁了睁眼,等看清是灵王后,又一歪头倒靠在他怀里昏死过去。
“怎么体温这么高?”灵王皱着眉,“身上衣服也换了,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三殿下。”洛竹青一边应了一声,一边引着灵王一起进门回府里,“还是先请大夫吧。”
“这孩子也给我吧。”把步月抱回房间之后,灵王看着被洛竹青抱着的江雪,说了这么一句。
洛竹青就把江雪也一起放下了:“辛苦三殿下了。”
“我不过一天没看着,怎么就闹成这样了?”灵王感觉头秃,“回去我要怎么给陛下解释……”
“两位小殿下有功。”洛竹青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行了礼退出了房间。
灵王兀自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先照顾弟弟。他摸出步月身上的香囊,正准备给他点一把药散,就看见香囊口袋里还有个镂雕纹铃香囊,里面还有一小点没燃尽的残香。
灵王端详着这枚纹铃香囊:“奇怪,这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