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完舞,藏玉与众将及外宾小酌几杯后,便告退了。这种场合她的身份是不宜久留周旋其中的。
回到藏玉楼,自己的地盘,藏玉褪去沉重繁琐的舞衣和挂饰,只剩轻薄的素衣懒懒地横呈在榻上。
藏玉容颜姣好,媚骨天生,凹凸曼妙,这样毫无顾忌躺在那儿自成一幅艳丽画面,十分诱人。
她手托着腮,样子有点走神,其实脑子是在回放方才的情景。
称为阿史那的突蛮国师,浑身没有一点蛮族男子特有的那种粗犷。若不是一双有别于中原人的异色瞳仁,藏玉不敢相信这位儒雅的俊郎君是个蛮人。
自小混迹风月场所,阅过无数男人的藏玉对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睛......对自己别有深意。
可让藏玉不确定的是,她没从那男人的眼睛里看到原始的**。男人对女人会只有单纯的喜欢么?以藏玉的经验,她非常肯定不可能。男人对女人没**,除非他不是男人。
又怎么会呢?他男性特征还是很明显的,那人虽不多魁梧强壮,但绝对算得上结实硬朗。
“哼~~”,藏玉睫毛轻颤,嘴角勾起,轻笑解嘲道,“想必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可能就是单纯欣赏我的舞艺罢了。”
藏玉绝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想开后,便不再去纠结。这几天着实也把藏玉累的够呛,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细细凉凉的一条什么东西,顺着脚踝滑了上来。藏玉觉得脑子清醒,但身子却动不了。
这是梦魇了么?
那股凉意盘旋往上且慢慢收紧,藏玉有点喘不过气,心脏扑嗵嗵狂跳。
梦,一定是梦。
从未经历过如此诡谲的梦,藏玉在所谓的梦里见到一条莹润如玛瑙的红蛇。
它通体泛着水晶一样的光泽,扁平的蛇头微微昂着,金色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条初见人类的幼畜,怔愣懵懂,好似无害。
蛇,藏玉是不怕的。她自小长在荒漠,蛇见过不少,但这种头顶长着小犄角的蛇她是第一次见,可以说惊奇不亚于惊恐。
红蛇攀爬肌肤的真实触感,让藏玉无法自欺。
不是梦啊!
‘睡得太沉了?’藏玉边责怪自己边心里嘀咕,‘蛇是怎么进来的?明明把门窗都管好了的。’
蛇蠕动一下,藏玉心尖颤一颤。她不怕死,但毁容能让她生不如死。
‘可千万别咬啊,这颜色一看就有毒,肯定还是剧毒的那种,咬哪儿哪儿会烂掉,即便侥幸活下来,一身白洁无瑕的肌肤也会多两个窟窿......’
就像真看见自己身上出现两个奇丑无比的窟窿,藏玉花容失色,脸跟湿纸一样,既苍白又冷汗涔涔。
这条蛇可真长,把藏玉颀长的躯体缠得严丝合缝。冷静后,她再小心翼翼去看,那蛇似乎昂得累了,软趴趴的贴俯在她胸口上,勒她的力道也有所减轻,藏玉暗暗松口气。
随着藏玉胸口起伏,蛇眼缓缓闭合上,很享受似的。
好一段时间过去,藏玉总还有同样的经历,什么自称鬼医神医的都看了,治不好,一筹莫展中身体明显瘦好多。
玉楼的姐妹们眼看主心骨的楼主一日更比一日憔悴,都心急如焚,练歌排舞也都不做了,全寻思着怎么给藏玉治病。
此时门外来了个应试的舞者,她们本不想烦楼主,想打发她走人,来人却声称可以治好千奇百怪的病症。
“楼主,”藏玉的寝室外有人小声地探问,“您歇下了么?”
“没呢?”藏玉叹口气,“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若没有很重要的事情,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有个姑娘要来试舞,说是听了您前段时间贴出的告示,我们不好回绝,想来问问您如何处理。”
姐妹们碍于藏玉的自尊,都不当面提有关她病的事。
“哦”,藏玉很慢地眨下眼,疲倦的目光晃晃悠悠地投射出过去的一段记忆。
那是即将献舞的前几天,舞姬中的一个突发疾病,别说让她上台跳舞,连站都站不稳。焦头烂额的藏玉实在没办法,只能临时贴出告示广征优秀舞者应付一下。
当然藏玉楼不缺舞者,但迎宾的舞艺对舞者的各方面要求都十分苛刻,剩下的都是被筛过的,自不匹配,她才想出这个大海捞针的办法。后来生病的舞姬莫名其妙又康复了,告示却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你不能回绝......,”藏玉若有所思,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有气无力地问道:“是有什么隐情么?”
“那姑娘说她是远道而来,途中遭遇不少磨难,还险些丧命,若......”,那人越说声音越小,藏玉听出意思了。
“那......”,藏玉思忖着:如此混乱时局,人家甘冒性命之危来赴你的约,你见都没见,派人来说一句话就把人家打发走,于情于理是说不过去的,好歹要亲自接见,亲口和人家说清原尾吧。
“将人领到正厅,稍作歇息,我梳妆好就去见她”,藏玉说着撑起身子,手背抵着晕眩的额头不忘嘱咐,“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是”
藏舞阁
“姐姐有礼,”一袭红衣的年轻女子,亭亭玉立在舞阁中央,见到藏玉不等人引荐,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
“姑娘有礼”,藏玉向她微微颔首,眼睛抬起的刹那,已把红衣女子收入眼里。
好美的女子。
先不论她舞艺如何,仅凭出挑的外貌和身姿就以让藏玉十分满意。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藏玉问道。
“花想龙”,红衣女子朗声报上大名。
“......”,藏玉一愣,好个奇怪又大胆的名字。
“听闻姑娘一路饱经磨难才抵达我这儿,”藏玉心里这么想,面上毫无波澜,她嘴角勾着礼貌的笑,眼神柔和坚定,没有掩饰对花想龙的敬佩之情,“姑娘辛劳,藏玉惭愧。”
“能帮到姐姐,是妹妹的造化,”花想龙态度谦逊,语气豪爽,“姐姐舞艺登峰造极,能与姐姐同台献舞,可谓荣幸之至,那点苦算得什么。”
“额......那个”,见人家满怀热情,藏玉不好意思再把献舞已结束好段时日的事实告之与她,边吞吞吐吐边绞尽脑汁解释,“事情......有点变化,我......也是迫于无奈,总之......是姐姐考虑不周才使妹妹......”
解释,本来就是件头疼的事,何况多日无眠的藏玉此刻--头--真~~的好痛。她话还没说完,大颗大颗虚汗就冒了出来,顺着尖削的下巴滑落下去,支撑身子的手臂一弯,整个人往下倒。
“姐姐”、“小姐”。
花想龙先侍女小雅一步,扶住颤颤巍巍的藏玉,顺势把人带进怀里搂住,并用袖子为怀里人轻轻拭去汗水,眼里满是关切:“姐姐身子好虚弱,生什么病了么?”
‘她可真快啊。’旁边的侍女小雅双手捧着空气,瞪眼看红衣女子。明明自己离小姐最近,怎么让她捷足先登了呢?她怎么过来的?好像没看清。
侍女小雅想从花想龙怀里接过自己的小姐,花想龙却对她颇有深意地一笑,没松手反而搂的更紧些。
她眼睛......好漂亮。侍女小雅感受到来自漂亮眼睛的无形威慑,不由得往后挪了一步。
这人怎么回事?像和小姐很熟似的。不是第一次才见么?
“我家小姐被病魔缠了好一阵子了,”侍女小雅有点讨好地说,“我听芝芝说你懂医术,能为我们小姐看看么?”
“当然”,花想龙应完小雅,手指按在藏玉手腕上,为她搭脉。
“如何?”小雅看一脸凝重的花想龙,心觉不妙,立马哽咽起来,“我家小姐还有救么?”
“......”,花想龙移开手,瞥一眼紧张兮兮的小雅,沉声道,“容我慢慢替你家小姐调理身子,我有信心能根治这个病。”
“真的么?”小雅破啼而笑,“我替小姐,替藏玉楼姐妹感谢您。”说着朝花想龙大大鞠躬,“那就拜托花姑娘,有什么您请尽管吩咐。”
“好。”花想龙搂着藏玉,嘴角上扬。
“......”,藏玉有点无语。
小雅这么轻率的把自己交了出去,她就这么相信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
不过,方才这人自然流露的关切之情不像装的。还有,她怎么觉得这人的怀抱能让自己出奇地放松和安心呢?
经过花想龙一段时间的调理,藏玉枯萎掉的身子日渐丰润,气色比生病前还好。
谁都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祖传秘法,没见她给楼主用药,吃的喝的也还跟以前一样,唯一不同就是两人同寝一室。
花想龙到底有没有在夜晚给藏玉使什么药或做过什么,真就没人知晓,反正每晚安静的很,没什么异常。
“你的名字最好改一下”,木塌上藏玉仰着脖子,咬着下唇,艰难地说着,“‘龙’......可不是......普通百姓能贯用的,我是......为你好。”
“嗯,”在藏玉身上的人,上身比例十分精美,长颈细臂,平肩窄腰,肌肤粉白莹亮,她微微喘息着说,“那你帮我再取个吧?”
但与藏玉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下半身却不是预想的人类大长腿,而同蛇一样。
她柔韧的尾部埋在藏**间,并在有节奏地抽动。
“嗯~~”,藏玉紧紧揪住被面,难耐地长吸一口气,“可你......到底......是蛇还是......什么?蛇怎会......有犄角?你......告诉我实话,我不......怕的。”
“我是蛟,不是蛇”,好看又奇特的背影,轻笑出声,她边低头啄吻藏玉边说,“你怎么不信呢?”
说着她弓起身子,尾部震颤,藏玉手指猛地死死揪住被面,“想龙,我......我要受不了了。”
“放心,没事”,原来藏玉身上的人正是帮她治病的花想龙,她嗓音沙哑而有磁性,“我布了结界,没人会听见。”
“啊~~~”,藏玉失神叫出声,绷紧的身子不断抽搐,泪水从眼角滑出。
多么痛苦而又快乐的美妙表情。
花想龙满意地凝视藏玉。
“这样很舒服是不是?”花想龙欣赏着还在余韵中沉浮的藏玉。
藏玉微眯双眼,轻“嗯”了一声,她的样子,像极了享用完盛宴的人,惬意而餍足。
待神智渐渐恢复,藏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我不是不信,只是......世间真有此等神物么?”
“我还未成龙,算不上神物,”花想龙叹口气,躺平在藏玉身边,“还不知何年月才能化龙成功呢。”
“真想陪你走到那一天”,藏玉眉头皱起,眼神忽闪,神情怅然有所失,“你除了是阿史那,还是谁?”
“......”,花想龙侧躺过来,捋捋藏玉耳边微乱的发丝,“人间只有这一个身份,还是我遇害后才想出来的办法,初来人间真没料到人心如此险恶......”
“遇害?怎么会呢?”花想龙眼神骤然暗淡,神色哀伤,藏玉看得满心疼痛,不停抚摸花想龙的肩,“你这么厉害怎会有人伤得了你?”
“说来话长,”花想龙感受到藏玉的疼爱,眼中的阴郁一下散去了,她笑笑宽慰道,“总之你让我觉得不虚此行,以前的不痛快我就不计较了。”
“是么?”藏玉鼻头一酸,热泪涌上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我真的......值得你受过的苦?”
“嗯”,花想龙郑重地点下头,继而话锋一转,笑着问藏玉,“你想到给我取什么名字了么?”
“想到了,”藏玉使劲眨眨眼把眼泪压了下去,对花想龙灿然一笑道,“花想容,怎么样?”
“好听”。
就在花想容与藏玉感情日盛一日的期间,南下北军,势如破竹,已经打到了南廷家门口--天江北岸。
天江,北军的最后一道关卡,南军的最后一道天险。
“越过天江”,宇文杰毓收掌攥拳,一脸振奋,“南帝还不束手就擒?”他傲视群臣,忽然又问,“花百思想出攻克天险的计策没有?”
北方的叶子铁打的一样,响起来,哗啦啦的,声音焦脆。南方的叶子像灌满水的绿瓶子,风拂过,叮叮咚咚的,声音脆润。
与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春景相比,周遭人居的环境寥落灰暗。一垄垄荒地,诉说着黎民百姓的凄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处在高地,小鹿满目苍夷,心寒眸酸。
花百思挺在马上,如刀削般直立,庄严俊逸。
她眉头深锁,怔怔地俯瞰波涛汹涌的江面,满目愁思,愁的不是天下百姓,而是如何为君分忧。
“百思”,小鹿心疼地看向花百思,“回去吧,风太大了。”
“回去我如何面见陛下?”百思长叹,“无颜以对,有负圣恩。”
“......”,小鹿皱了皱眉,什么跟什么嘛,你再厉害也是个人,又不是神,只许你胜不许你败,哪来的道理?
“放松一下,或许就想到了呢?”小鹿继续劝道。
“不回”,百思一口回绝。
“你......”,小鹿想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啊,无论怎么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啊。
战争可怕!把人变得更可怕!百思也变了,杀人杀的眼都直了,小鹿内心纠结又痛苦。
结束战争的办法,就是尽快分出胜负。
“我倒有个法子,你要听吗?”小鹿小声地问。
百思猛地回头看她。
“刚有的灵感,不知行不行?”
小鹿本不想参与军事,南下作战开始,百思就为她在军中挂了个有名无实的闲差。
她想要她的陪伴,又不想她犯险,百思的爱,深沉而又周密。
“回去再说”,百思掉转马头,探身拉过小鹿的缰绳,两匹马挨得很近。小鹿还是不太擅长骑马,每次两人独处,百思都会替她牵绳。
回到军营,就有士兵来报,陛下要花将军即可见驾,商讨过江之策。
“嗯”,百思应了一声,挥手让士兵退下,示意小鹿继续说她的计划。
“百思你看”,小鹿手指着上游一段,“我们在这里造战舰,‘多张形式’吸引南兵注意力,将昌武以东的下游作为我军主攻方向,密谋渡江之计。如果南兵以精兵增援上游,那昌武以东的我军即可乘虚渡江,直取康业;如果下游的南兵按兵不动,那在上游的我军就可顺流直下,配合下游攻取康业......”,百思神情一震,忽地抬眼看小鹿,小鹿沉浸在自己的演说中,浑然无觉百思在盯自己,“这样的话,南兵无论怎么应对,都处在不利的被动一面。”
“你觉得呢?”小鹿说完,目光从作战沙盘上移开,抬头便撞近百思炽热的目光里。
“计谋无懈可击,”百思被高兴冲昏了头,一把过去搂住小鹿,狠狠吻住她。
“你真是太聪明了。”百思边夸赞,边温柔地擦拭小鹿嘴角的水渍,“我这就去禀告陛下,进一步完善后,尽快实施。”
小鹿被吻得猝不及防,口水来不及咽下,就被百思舌头给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