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不知所起 第26章 第 26 章

“啊耀，”艾叶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与她此刻的心情相呼应，她神情难过的看着毕耀，“我想守着你，只想永远守着你，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现在艾叶自己已搞不清楚对毕耀的感情了，正如小鹿生前说的那样，她一开始就把毕耀作为毕月乌来对待的，而她和毕月乌之间的感情早已升华到无欲的境界，只要在一起就好。

这份爱，不关艾叶怎么做，都觉得不对。她爱的是毕月乌，如果和毕耀有了肌肤之亲，那不等于对毕月乌的背叛吗？可毕耀就是毕月乌啊？！但她们又没一点相同，如何让艾叶视她如她呢？

之前艾叶见毕耀时第一眼的心动也因为她躯体里沉睡着的是毕月乌灵魄，不是因为她是她自己。可眼看心知毕耀明里暗里的暗示，艾叶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不得不重新审视毕耀，审视自己的感情。不去细细思量没发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感情漩涡。从来没有惶惑过的艾叶，心里慌乱不堪。

“我不明白，啊叶”毕耀身上的热度在急剧下降，不可思议地盯着艾叶的眼睛，想一探究竟，“我真的不明白......你告诉我我们到底怎么了，你非要这样？”

“......”，艾叶垂下眼帘，无言以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受打击，”见艾叶沉默，毕耀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她仰脸失声痛哭起来，“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失败，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没有自信了，你知不知道？”

“......”,艾叶的心钝痛，她一转过身，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枕上，很快洇湿了一片。

看着背对自己，无动于衷的艾叶，毕耀咬紧薄唇，深深吸口气，硬把眼泪吞进肚里。强烈的自尊心，让她的脸色由痛楚瞬间变换成漠然，即便心还在滴血。她在心里无数遍嘶吼，【艾叶，你不爱我，为什么来招惹我？艾叶，我恨你，恨你！！！】

过度的敏感，强烈的自尊，给人唯一的好处有：知耻~~~而~~~后勇。

昨晚一番身心折磨，艾叶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下去，毕耀则一夜未曾合眼。

窗帘透着青蓝的曦光，毕耀缓缓起身，凑近艾叶，那眼中充满深深的眷恋、痛苦与无奈。艾叶的体息就在鼻尖萦绕，却为何遥不可及？以前所有美好的想象和憧憬，都在昨晚崩塌了，毕耀心中只剩下一片废墟及让人窒息的绝望。

怕两人同时醒来，在床上会尴尬，毕耀先艾叶收拾好下楼。早餐已经备好，艾青禾见毕耀下来，便客气地招呼她过来吃饭。

等毕耀魂不守舍地走近，艾青禾微微一愣，不禁心里嘀咕：怎么了这是，这孩子看着明显不对，该不是昨晚上两个闹别扭了吧？

“啊耀，有不舒服吗？”本来艾青禾不想插手年轻人的感情纠葛，但看着毕耀失了神采的双眼，还是忍不住问道，“有什么能和阿姨说说吗？”

“都没有”，礼貌的对视几秒，毕耀便耷拉下头，不看艾青禾，低声道，“阿姨，我不能陪你吃早餐了，家里有事，着急回去。”

“这么突然？”艾青禾瞧得出毕耀在说谎，一瞬的诧异划过温婉的脸庞，继而轻声道：“我去叫艾叶，你们一起回去吧。”

“阿姨不用”，毕耀忙阻止，“她很晚才睡，让她多睡会吧，”说着，情不自禁抬头望向楼上。空荡荡的楼梯拐角，此刻静默如迷，竟让她看的失神恍惚。不过几秒后，她的瞳孔微缩，几不可闻地冷嗤一声道：“一个人可以的，以前我就一个人。”

“那让高叔叔送你？”，艾青禾有所期待似的看她。

“真的不用麻烦了，”毕耀转回头，态度坚决，说完，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外。不给自己，也不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

“啊~~啊耀，你等等......”艾青禾蹙着眉头，茫然的呆望了会，随即跟着追出去。

晨光正温柔的一点一点撕开白雾，从裂缝中挤进来，形成几束近乎透明的光带。艾青禾只迟疑了那片刻功夫，就只瞧见毕耀的背影消融在了光带后面，成为它的一部分，再也寻不见。

张望无果，艾青禾置身于水雾中，心情复杂地慨叹道：“你们也许料不到这样的置气离开，怕会错过一辈子呢。”

“艾叶，醒醒”艾青禾回到家，径直上楼，推醒艾叶，“毕耀走了。”

“嗯？”艾叶撑起身子，使劲揉揉胀疼的双眼，才睁开来，神情讷讷地问，“走去哪了？”

“回家了”，艾青禾轻叹口气，摇摇头，“我看她是带着气走的，你们怎么回事？”

“她回什么家？”，艾叶气愤地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她料到毕耀会不接电话，却没料到自己的号码已被拉入了黑名单。

“......”，艾青禾最被问的一愣，翻眼咕哝道：“她自然回她自己家啊。”

‘我就是她的家’，艾叶心里这么想，却不和艾青禾解释。她愤愤地拿起手机，拨打毕耀电话。她料到毕耀会不接电话，却没料到自己的号码已被拉入了黑名单。

没有震铃，没有等待，电话一开始就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毕月乌！”艾叶死死攥着手机，怒吼道“以前是这样，现在还这样，你为什么又一声不吭的抛下我？！”

‘毕月乌又是谁？’艾青禾心里虽然疑惑，但来不及多想，忙搂紧情绪有些崩溃的艾叶，极力安抚她。

艾叶脾气她是最清楚的，真怕她气出好歹，自己没办法承受。近来沈勋的身体状况，一日坏过一日，想这一切，艾青禾的眼泪控不住地往下流。

刚刚初秋，湖面上散落着少许垂柳的细叶。风轻轻一吹，在青白相间的水光中像无帆的小小船一样浮动。毕耀看着眼前的光影，心里虚虚幻幻的，却又格外沉静，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考虑了。

出了艾家门，她其实没地方可去，一路跑来不远处的柳月湖公园。这儿，曾是她和艾叶常来遛弯的地方。果然物是人非的境地，让人感到苍凉又心酸。

那么熟悉的一切，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毕耀痛心思忖：就和她一样，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如果这次不说破，她艾叶还不知道要耍我倒什么时候。

“我不吃亏的，”毕耀想到艾叶对她的好，眼泪就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任凭泪水流进肩窝，她也不擦不顾，失神的喃喃自语：“开始前不就想到过吗？为什么现在还这样难过？”毕耀长长吸了口气，慢慢吁出来，让人窒息般的感觉似乎有所缓解，但心依旧好沉好重，每搏动一次都极费精力，血液也彷佛凝结了，毕耀止不住地打了几下寒颤。

应该是出来晨练的一位中年男子，刚跑不到两圈，便注意到了湖边的毕耀。他看她煞白着脸，一双好看的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明显在这之前就哭过很久。

女孩动也不动，石化了般呆坐哪儿，微仰着脸，凝视湖面。男人迎着熹微的晨光看她，那神情哀婉中不失一股子倔强，使人怜之又敬之，轻浮不得。

他真怕她突然起来，纵身跃进湖里去。等距离更近一些后，男人方站定，身子稍稍前倾，是有种随时要冲出去拦截她的准备。

“姑娘，你怎么了？”男人开口问道，中低的男音，透着真诚。

“......”，毕耀一向不和陌生人搭茬，这是自父母去世后养成的习惯。即便对方是好心，她也以无视外加沉默应之。

用不着他们关心。毕耀的伤痛，唯有两人可以抚慰。一个是外婆，另个儿就是那位把她当游戏来玩的......又一阵心痛的浪潮迭起......重重拍打心房，最后漫出眼眶。

不想，他等来的不是女孩的回答，而是断了线似的泪珠。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有一定见识，对此情形，他没有显得慌乱，也看不出丝毫有所拘谨，只镇静自若的继续说着，“但你那么年轻，无论是什么事，哭过痛过后都可从头再来，而且未来可期。”

“未来？”毕耀抬起沉重的眼皮，若有所思地瞥过男人，视线模糊，看不清楚，就像自己的未来。

是啊，此后我该何去何从呢？这世间最后一位亲人，也在她升大四那年旧疾突发死在了落霞古镇。外婆已经去和爸爸妈妈团圆了，美丽的落霞古镇现如今留给自己的还有什么呢？除了荒凉的小屋、一些回忆。

毕耀开始想起那天，自己如何惊魂不定的接完曹婶电话，又颤抖着双手打给艾叶，向她哭诉那件生离死别的事。艾叶悲她所悲，急她所急，深夜骑车送她回到落霞镇。

‘多亏了她，我才能和外婆见上最后一面，减了少许遗憾。’毕耀这么想着，唇角自然地浮出一丝苦笑，‘可你不爱我，何苦继续把我往下拖？我真的收不住啊，艾叶......’

“是的，”男人郑重点下头，“你不仅年轻，还很漂亮，到哪都受欢迎，你不用想不开，也不要气馁，前程有的是。”

“我要离开这里，自食其力”，毕耀喃喃道，“我太依赖她了。”

这个男人有着什么习惯，随身带有本子和笔。毕耀说的很小声，他却听的一字不落。

“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联系我”，男人写了些字和一串号码后，沿着虚线轻轻撕开递给毕耀，语气肯定而谦逊，“凭你的条件，我在公司必能给你安排好职位，若你不嫌弃的话。”

“......”，毕耀鬼使神差地接过那张纸，盯了一眼，才把视线投向那男人。

这人白净斯文，身型匀称，年龄在四十上下，是家外贸企业的区总经理。自己所学的专业倒也符合，而且CY公司是后起之秀，近年来市场占有份额直逼前四。

毕耀学生期就一直关注市场动态，也把职业规划锁定在几家规模较大的上市公司。虽说CY公司还未正式上市，但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形势，正如他说的那般--‘未来可期’。

“谢谢”，毕耀淡淡道了声谢后，继而说道，“我要离开这个城市，贵公司总部在T市，您可以帮我推荐下吗？”

“哦？”男人挑挑眉，身体放松下来，笑笑道，“那我能冒昧问下你......”

“您好唐先生，”毕耀站起来，挺直身板，向他伸出手，“我叫毕耀，毕业于国经大学金融专业，精通Y国和D国语言,在......”

“好了，”男人笑着礼貌地打断毕耀，“你的条件比我想的好太多了。”他接着说道，“我可以向总部推荐你，可面试不能避免，最终能否留下，还是看你自己。”

“明白”，毕耀躬身向他致意，微微扯动嘴角，露出感激的笑容，“我已经很感谢您了。”

“抱歉”，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歉意一笑，走去一边，“我接个电话”。

“嗯”，毕耀怅怅然地愣在原地，脑子全是空白。对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思量。

一个人，走哪不是去，没有意思，也算意思。毕耀下定决心，离开艾叶，不再见艾叶，全当一场美梦就此醒了。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鸡犬不相闻，老死不往来。

“按我说的做”，男人沉声敛气，一脸严肃。若说方才他像个儒雅的书生，那么此刻便是战场上的将军。一番对话，都是命令的口吻。毕耀只觉得他小小一个区部经理，气势倒挺大的，不禁对之前的良好印象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