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想把妈妈送回去,自己留下照顾弟弟,但妈妈没同意。
躺在陪护床上,妈妈久久不能睡去,辗转反侧,她担心儿子的伤会有什么后遗症,此刻她只想着怎么让儿子恢复身体。儿子家里连炖汤的锅都没有,天亮了她要和女儿去商场购买些东西,在医院处理太麻烦了,要在家炖好了给儿子送来。她心疼着自己的儿子,开始按时间顺序回忆起了自己和儿子在一起点滴。她爱她的孩子们,尤其是她的儿子。当她想起给予儿子的母爱时,又认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儿子小的时候,她因为婚姻问题,没怎么关心过儿子。她看到过女儿们背着自己打骂儿子,但由于儿子不找自己告状,她也就没阻止过女儿们。现在想来,儿子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从小没让自己操过心。自己的脾气很暴躁,或者还有些任性,但儿子的脾气却非常好,懂得包容自己。儿子大点时,姐姐们打他的次数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会对他动手,尤其是拖作业的时候。有次妈妈问他有没有还手的想法?他却斩钉截铁地告诉妈妈,他才不会动手打女生呢!更何况他知道姐姐们是为了自己好才会严格的要求自己。对于儿子的回答妈妈感到很欣慰。她突然想起来,从没向儿子了解过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妈妈。回忆来到了儿子告诉自己交往了一个男朋友的时候。儿子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告诉自己的,而自己什么都没去了解,就替儿子做了决定,完全没有考虑儿子的感受,自己用最极端的方式留住了儿子,她胜利了。用极端的行为战胜了儿子的爱情,不,她抵触“爱情”这个词用在两个男人身上。她不能接受儿子的这种行为,没有人能接受。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脸见人,一家人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时,他是接爱的,但结果却总是不欢而散。家里人认为不错的,他偏偏不喜欢。强迫他试着接触,结果总是适得其反,家人越是喜欢,他越是抵触。一家人天天为他交女朋友的事烦心,最后她看到儿子就心烦,没办法了就放他出去工作了。儿子刚出去的时候,她会经常提醒儿子交女朋友,但儿子总是敷衍了事,现在想想,多好的儿子啊!知道妈妈不喜欢他找男朋友,便不再提找男朋友的事,对找女朋友的事虽然敷衍,但对妈妈的态度却没有表达过任何不满,逢年过节总是回家陪自己。想到这儿她的感动之情油然而生,她下了床来到儿子的病床前,仔细注视着眼前的儿子,眼里充满了怜爱,他身上的伤让自己心疼不已,同时她强烈地感觉到儿子是这么的优秀。如果他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长大,也许他所有的一切也都将是正常的。她轻轻握住儿子的一只手放于胸前。陈亦伦本就没睡沉,妈妈的动作惊醒了他,胳膊上的石膏提醒着他别忘记自己在演戏。看到妈妈慈爱的目光,陈亦伦无比温柔地安慰妈妈不要担心,自己的体质本来就很好,恢复起来肯定很快。看到儿子醒来第一件事竟是安慰自己,妈妈动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自责地对儿子说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妈妈。陈亦伦很肯定的说,自己的妈妈当然是个合格的好妈妈,不然自己也不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了。
“妈从来都没有试着理解过你!只是强迫你按照我的意愿生活。妈真是太自私了。”
妈妈突然的觉悟让陈亦伦有些意外,他刚要安慰妈妈,妈妈便让他睡觉,自己则躺回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她不禁感叹,多好一个儿子。她总是自怨自艾,其实上天待她并不薄,虽然老公和妹妹背叛了自己,但她却有四个爱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们没从让自己操过心,他们孝顺,尤其是大女儿,她离婚的原因多少跟自己有些关系,有多少女婿能受得了像他这么消极的丈母娘呢?又有多少老公能受的了自己的老婆天天以丈母娘为中心呢?女儿决定离婚时表现的很镇定,语气很果断。她知道女儿对女婿有多么的不舍。当她作出决定,告诉女婿以后尽量不打扰他们时,女婿接受了不离婚的请求,但女儿却不能接受,她对妈妈说:“我不能和一个连我妈都不能包容的人过日子,老公可以再找,但妈只有一个。”这句话把妈妈感动了很久,每每想起来内心便会涌出一股暖流,大女儿更像一家之长,很多事都是她操心。虽然大女儿也不能接受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但还是会经常开导妈妈。另外两个女儿虽说不如大女儿会操心,但也几乎天天想着这个妈,不在身边的就用物质弥补,虽说家里并不缺钱,但收到女儿的东西总是会让她感到开心。多贴心的女儿啊!
儿子很小的时候她就觉得亏欠儿子,其他孩子都有父亲的陪伴,而自己儿子却没有,但即使这个做妈的知道亏欠儿子却依然很少关心、管教儿子。她不由得叹起了气。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儿子不是跟四个女人一起生活,如果三个姐姐对他能够多些耐心,如果爸爸在他身边,他可能就不会对男人感兴趣了吧!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儿子不是对异性没兴趣吗?怎么就突然找女友了呢?还找了个低智商的女友。为什么呢?难道找她是气自己?不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万一是呢?报复自己?不可能,她不敢往这条思路上想。肯定有其它原因,为了掩人耳目?难道因为这个女人好哄易欺骗,儿子才选择的她,这样以后便于跟男友往来?应付了家人,哄骗了妻子,还满足了自己。儿子肯定是这么计划的。她因为分析出儿子的想法而兴奋。但转念一想,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自己没办法接受儿子的性取向才选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吗?这也许是个好办法,但对谁公平呢?儿子选择了并不喜欢的另一半,一辈子那么长,对谁不是一种煎熬?她想到儿子拿女友做挡箭牌便觉得亏欠了欧婉莹,她开始同情她,认为她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不过,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对方家里人知道儿子的情况,怎么可能原谅儿子?会不会因为儿子的做法报复儿子?如果儿子跟着自己回家,在自己的威胁下同意跟异**往,会不会也有同样的结果?那岂不是很麻烦?是个正常女人就无法接受儿子的做法,万一对方爱而不得,伤害儿子怎么办?她越想越复杂,还总想着别人会伤害自己的儿子。实在不行就一直单着,但一直单着心理会不会出现问题?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好像事情毕竟会按她的想法发展,这一夜她只沉浸在自己在想象中,并被想象出来的场景折磨了一夜。儿子发出不舒服的叹息时,她会心疼地看向儿子,会问他是不是很痛,需不需要帮助。虽然她睡不着,但也并不想离开床。陈亦伦总说没事,并告诉妈妈有问题会叫她,他让妈妈安心睡觉,这一夜陈亦伦睡眠很浅,身上附加的东西束缚着他的动作,提醒着他要时不时的发出一痛苦的呻吟声。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大姐睡的还算踏实。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看到妈妈正精神涣散地看着弟弟,弟弟还在睡觉。她来到身边看了看弟弟便轻声对妈妈说:“还好伤情没怎么影响到他的睡眠。”
“一夜疼醒了几次。”
女儿看到妈妈精神状态不太好,便向妈妈了解昨晚睡眠情况,当得知妈妈一夜没睡时,女儿有点担心的让妈妈躺下睡会。妈妈没接受女儿的提议,说是睡不着。于是她把自己昨晚想到的事告诉了女儿。女儿还没发表意见便听到了敲门声,这声音吵醒了陈亦伦。进来的正是他的“同事”于德源,同事先向他们打招呼,说是担心陈亦伦需要帮助,特意早早的过来了,母女俩对他表示了感谢。
陈亦伦调高了病床的起背。看到妈妈精神疲惫,便让姐姐带着妈妈回去休息,说这里有同事在,她们不需要担心 。
“阿姨,您休息好了,才有精力照顾阿伦哥啊!也只有您休息好了,阿伦哥才能安心养伤。回去休息吧!”
家人走后,陈亦伦拿下可开合的手臂石膏道具,下床进行了洗漱,洗掉了涂在脸上显得如此自然苍白的底色。欧邵阳是在他吃完早饭后来的,两人就此计划的效果进行了讨论,陈亦伦认为演技是成功的,只是这个过程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家人要求看他的伤口,会检查自己的胳膊,会留意自己的精神状态,胳膊上的石膏道具让自己难受极了,胳膊上的不舒适蔓延至全身,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很难受。还有腹部那块提醒着它的布,他真担心自己会露馅。欧邵阳也有同感,但骑虎难下,只能根据家人的反应见机行事了。
陈亦伦现在有时间了,他在医院里无聊的很,这该死的石膏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但他还是得用着,为防家人突然的到来。他鼓励着自己,为了工作,为了爱情,他必须坚持,必须忍受。没人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给欧婉莹,听欧婉莹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什么时候能去欧家,听她分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陈亦伦觉得很温暖,他喜欢这种感觉,欧婉莹像个孩子般,宛如他的女儿,他总有一种感觉“她是自己的小情人”。欧婉莹对陈亦伦的话言听计从,陈亦伦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欧婉莹也算是多才多艺了,写了一手好字,能弹琴,会舞蹈。陈亦伦在征得老太太的同意后,给欧婉莹布置了一个任务,学习烘焙。自此,一段时间内,欧婉莹过的很充实。
陈亦伦的妈妈当天下午提着炖好的汤来看儿子,她是自己来的,早上回家后,女儿让妈妈休息,自己去采购了妈妈提到的东西。回家后便刷刷洗洗为弟弟煲汤,妈妈睡到下午才醒来,吃完饭后便自己驾着儿子的车来到了医院。
他们聊了很多,除了关心和安慰儿子,更多的可以说是妈妈的自我反省,她觉得自己对儿子亏欠了太多。陈亦伦安慰妈妈,她并不是像自己说的那么糟,妈妈是个好妈妈,只是孩子们比较省心,所以妈妈才不需要过多的为他们操心。
妈妈问儿子喜欢欧婉莹的原因,陈亦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妈妈,她让自己感到了温暖,她很单纯。“单纯”是陈亦伦认为最好的品质,当然,如果仅有单纯可能也不会让陈亦伦真的动心,还有欧婉莹的气质和外表。
可妈妈根本不信,妈妈把自己分析的结果告诉陈亦伦,并质问他是不是这么想的。陈亦伦感到吃惊,他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自己却从来没想过。他吃惊的望着妈妈问道:“那你会同意我这么做吗?”
“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你难道就不能试着和一个你欣赏、正常的女人接触接触吗?”
“我很想按照你说的去做,但我做不到,强迫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件很痛苦的事。”
陈亦伦的妈妈这几天心态发生了改变,虽然对儿子的感情还是存有怀疑,但心底也开始接受了儿子的选择。但当她发现儿子欺骗自己时,气愤之情让她不想再去考虑儿子的感受。
医生查房时,倒也配合陈亦伦的表演,把他当作真的伤者,回答着陈亦伦家人的问题。所有的一切,让她们从没产生过怀疑,直到某次妈妈驾车离开半个多小时快到家时,突然想到,保温盒的内盖忘拿了,于是便折返回医院。当她来到病房时,儿子并没在病房内,她猜测着儿子可能和同事在院内散步呢!便准备拿了内盖直接离开。当她打开门时,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她顺着声音高兴的望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儿子胳膊伸展自由,走路也是身轻如燕,丝毫看不出腹部有伤,关键和欧邵阳有说有笑。她认为他们可能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想到这点她便火冒三丈。但她克制着自己怒火,提醒着自己要看看儿子看到自己后还要怎么演。她轻轻地快速地退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记得刚才出去的时候关门了啊!”陈亦伦边说边推门,不祥的预感让他把房间打量了遍,看到妈妈时,陈亦伦脸都吓白了。跟着走进门的欧邵阳看到了陈亦伦的妈妈,赶紧走到陈亦伦面前,想趁遮住视线的工夫让惊慌的陈亦伦调整好状态。欧邵阳看向怒目圆睁的陈妈妈说道:“您来了啊!”为了给陈亦伦争取时间欧邵阳接着说道:“我得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爸的一个朋友,是个老中医,他家的祖传膏药,专治骨折,效果特别好,我把他请来了,大概过个两三个小时会到这里来。我们刚刚去取下了石膏。”
陈亦伦的妈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给我过来!”
陈亦伦赔笑着走到了妈妈身边:“您先别生气!气……”
没等陈亦伦说完,妈妈就拉起了他的胳膊,她抓着陈亦伦的胳膊,来回弯曲几次。不用说腹部受伤也是假的。
“没骨折,闹着玩的。”
“闹着玩?你拿你的安全跟你妈闹着玩?”妈妈被儿子气的全身发抖。
“您消消气,都是阿伦的错。”欧邵阳赶忙扶住了陈妈妈。
陈妈妈让欧邵阳出去,他们娘俩要单独谈一谈。
欧邵阳只能从命,关上门走了。
陈亦伦看着还在发抖的妈妈,自责地认着错,向妈妈保证以后绝不会用这种方式骗妈妈了,看着怒视自己的妈妈,陈亦伦又是给妈妈按摩又是拿来拖鞋以便妈妈打自己。妈妈气急的时候通常会用鞋子跟儿子沟通。她把儿子放自己手中的拖鞋扔到一边说道:“现在走,不要换衣服,不要拿任何东西,开车回去,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死你面前。“
陈亦伦沉下了脸,没再敢说一句话。陈老太给女儿打电话,委屈地告诉女儿,儿子骗了她们。通知她现在三个人开车回广东。
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是陈亦伦心里多了些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