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摇曳,拉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舞动,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忒弥斯走在狭长的走廊上,周围是灰蓝的墙纸和画像——有的是风景,有的是庄园主人的肖像。每一张肖像画上的名字不同,画像上的主人年纪甚至是性别也都各不同,但神奇的是,忒弥斯能从画像的身上感受到,这些看起来不同的画像主角实际上都是同一个人。
阴邪、诡谲,充满恶意。
忒弥斯每走到一张肖像画下,画像上的主人就将那阴沉邪恶的眼神恶毒地投向他。随着他不断背向那些画像向走廊深处走去,画像里的人一个个嘶吼着就像要冲出来一般。
忒弥斯:……
他顿了顿,随后伸出双手,明明不是多么锋利的指甲却互相划开掌心,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法力在双掌流动:“La skarlata floro floras kiel sango, kaj la spirito de morto benas tiun korpon.(猩红之花,如血绽放,死亡之灵,加持彼身)。”
血液顺着墙上的壁纸一路攀登,构成奇特的纹络,最终流向肖像画,在壁画上开出耀眼的红花。
瞬间,壁画上的人一个个仿佛被束缚住一般,他们嘶吼着、慢慢融化成一滩滩黑血被花朵吸收。
那些让他感到恶寒的窥视感慢慢消失,忒弥斯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角度。
而另一条走廊上的脚步随之一顿,之后又不慌不忙的向尽头挪去。
这边,忒弥斯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已经暴露在未知的邪恶之下,他就如同被蛛丝牢牢缚住的猎物。但奇怪的是,那团让他胆寒的邪恶可怖力量并没有挪动半分。
是胸有成竹,还是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
然而忒弥斯并不畏惧。或者说,他的怒火已经超过了畏惧。想来如果他的力量再强大一些,那些怒火会化成真正的烈焰吧。
忒弥斯其实很怕死,前世的他饱受癌症折磨,哪怕在治疗期间全身疼痛连饭也吃不下,他也依旧不肯放弃存活的希望,将全部积蓄用在化疗和放疗上。
上天眷顾,让他重活一世,虽然短短几天他就经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也如阴沟里的老鼠般人人喊打,可他依旧谨慎地想要活下去。
他当然能够在答应了两个孩子后一走了之,哪怕逃离时危险重重,但至少也有一线希望。可是一想到有那么多如丽丽一般的无辜之人死在杰克医生的手上,他就感觉又有了前进的力量。
忒弥斯摸了摸头顶的彼岸花喃喃自语:“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觉得呢,丽丽?”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在忒弥斯的脑海中盘根错节。身后所有蔓延在墙上的彼岸花也在回应着他的呼唤,畸变生长,随后又隐匿踪迹。
忒弥斯摸了摸/胸/口/心脏的位置:“乖孩子,你也这样认为吗?”
“噗通”
寄生在心脏的彼岸花似乎感受到了忒弥斯的想法,震颤了一瞬算作回应。
真好,不管他是如何获得的这枚“魔契”,至少活着的它让自己在这一刻切身地感受到,在此时此地,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
忒弥斯沿着回廊潜行,脚步轻盈得如同夜间的猫。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影子显得模糊不清,如同蛰伏的巨兽。
寻觅了不久,他看见了对面来人。他的脚步停顿在那儿,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迎面而来之人身上。精美的暗纹燕尾服,锃亮的皮鞋和口袋处的金制怀表,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富裕。
来人是一位看起来健朗的老者,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但面容青俊。老者向忒弥斯致意:“夜安,女士。哦不,是有着特殊癖好的小先生。”
忒弥斯一楞,老人好笑地对他说:“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小先生。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怀疑过自己的性别,也曾像你一样穿着女装招摇过市。只可惜,男性就是男性,女性就是女性,再怎么装扮也不可能改变事实。”
忒弥斯疑惑且小心谨慎地看着老人:“也许您对我的穿着产生了某种误会,不过……您是在向我回忆往事吗?”
老人微笑,神色慈祥:“回忆?哦不不不,年轻人,我只是上了岁数,你知道的,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唠叨些。”
忒弥斯讽刺:“瞧您,看着可不像上了年纪,也许是活人的皮肤或者其他器官效果非凡?”
老人摸了摸鬓角的几根白发:“当然,母神最擅长的就是以形补形。”
忒弥斯恍然大悟:“哦,又一个‘血源之母’的信徒。”
老人惊讶:“又?你见过了哪位姐妹?”他尝试着念了几个名字,忒弥斯一一记下,打算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就向教会一一举报。
见忒弥斯没有反应,老人轻笑:“都不是?难道是更高阶的姐妹?”,他挑眉,“说真的,我都开始对你好奇了。一个荒野巫师,见过女巫团的强大后还能独善其身,你的神主是谁?我是说,不管你侍奉谁,都不如加入我们,母神很慈爱,她会让你我的梦想实现的!”
“梦想?什么梦想,和您一样期待着有一天能变成女性?”忒弥斯反问。
“不是吗?你身着女装,内心中难道不是充满了对女/性/的向往吗?你难道不想感受万物滋长的喜悦和阴阳/交/合的沉迷?你难道不想体会真正成为女/性后的幸福,体验把那些肮脏自负的男人踩在脚下另他们臣/服/的/快/乐?”
老人每一个单词落下,忒弥斯大脑里就多了一层回响,甚至那回响已经变成了现实,在忒弥斯的脑海中,好像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来吧,加入我们,母神会替你实现心愿。”老人向忒弥斯伸出右手,好似在欢迎他加入自己的家庭,但隐藏在后背的左手却一摇,从背后墙壁的展示架上招来一把尖刀握在手中。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一脸厌恶,要紧牙关似乎在和什么抗争,但脚下却不由自主,三步两顿地挪动。
天知道,忒弥斯在看见自己明明放疗身若皮骨不说,还被主刀医生割/掉/了/宝/贝,缝上了一双/高/峰/后,自己却还在手术台上搔/首/弄/姿,对着主治医生各种孟/浪,口/诵/黄/词的时候,他有多恶心反胃!
到底是谁想体验这种喜悦啊!他的前世的确有跨/性/别者,他也尊重对方的选择,但不代表他自己就是啊!
诚然,他喜欢同性,但不代表他就想少点什么!
他很愤怒,明知道这所谓的记忆一切都是假的,可他只要稍微精神松懈一点,对方每说出的一句话就会像蚯蚓一样往自己的脑袋里钻,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向对方靠近!
在不由自主的向往和内心极端的抗拒中,忒弥斯鼻孔和耳孔开始渗血,于是他咬破舌尖:“我的答案是……去死!”
他用力挥手,手掌的伤口处伸出一朵鲜红的彼岸花,一株株花丝中伸出邪恶的眼睛,挺直的根/茎/生长出锋利的倒刺,如蛇一般撕咬向老人。
被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盯住,老人竟然一瞬间有了生命在流逝的感觉。
不,不是感觉,是那一瞬间,他的生命真的流向了那株他从未见过的花!
老人心念一动,身后的尖刀从手中飞出,旋转着将那朵扑面而来的花卉搅碎,但有几滴花汁溅射到了他的脸上,血肉瞬间消融。
老人捂着被灼伤的脸颊挑了挑眉:“你不但能抗拒我的‘意念控制’①,还能催生出奇特的花朵。我能感受到这上面的法力,畸变……生命……你是‘翠绿之王’的信徒?”
伤害的实质使来人的精神操控瞬间被破坏,忒弥斯从反胃的幻觉中彻底挣脱出来。
“翠绿之王”……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尊名,听起来也是一位隐藏的邪神。加上“血源之母”还有……还有谁来着?
破碎的记忆一闪而过,忒弥斯的思考竟然卡壳了一瞬,他明明知道在接收了女祭司拉米特的部分记忆后,他应该还得到过一个神名。
等一下,什么记忆?
忒弥斯晃了晃脑袋,他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接收了女祭司拉米特的记忆,似乎是因为当时的仪式失败了?但他接收的记忆很零散……
老人的脸飞速复原,他看忒弥斯竟然在摇脑袋,以为对方是在否定自己的猜测:“你不是‘翠绿之王’的信徒?难道又有一位神主苏醒,获得了生命方向的权柄?啊……”
老人感叹:“看来我真是老了,越是衰老,我就越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的巫师。虽然没有自己的女巫团,却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新生神灵的赐福,要知道,越早觉醒,就会越早崛起;越早崛起,就会越贴近神主。你都不知道,我当时为了觉醒都付出了什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对方眼神中充满了屈辱和怨怼:“好在我离开了那儿,不过还真是不公平……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让你加入我们从而获得更多的青睐,有一个杰克就够用了。所以对不起了这位小先生,只好请你去死了……”
忒弥斯的心脏猛地一沉,呼吸一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股腐朽的味道,浓重的霉味裹挟着鲜血的气息。
“Misformido de osto kaj karno(骨肉畸变)”
一瞬间,老人的右臂幻化成一堆腐烂的血肉,那堆血肉长着哭嚎的人脸和大小不一的肠道,瞬间向忒弥斯抓去。
忒弥斯见状不好,飞快洒出鲜血,鲜血落地,瞬间变幻成诡异的彼岸花向着血肉搅去,与此同时忒弥斯也飞快向后退去。
花与/肉/相撞,那如同触/手般的血肉瞬间吞噬了彼岸花,继续朝着忒弥斯刺去,好在忒弥斯躲到了石柱后。
触手一个弹跃刺穿了石柱,一时间收缩不回。但是很快,老人又将自己的左臂同样化为血肉/触/手,从另一边向忒弥斯抓去。
来不及了,眼看对方的的血肉要抓到自己,忒弥斯立刻念咒:“Skarlataj floroj floras kiel sango, kaj vitoj de morto prosperas.(猩红之花,如血绽放,死亡之藤,繁荣衍生)”
身后,那些之前被忒弥斯血液染红的画像框里渗出大量血液,一落地便幻化成长满倒刺、如藤蔓般的彼岸花从忒弥斯身后窜出,一部分将忒弥斯卷走躲开了老人的攻击,一部分又向双臂血肉幻化的触/手搅去。
老人见此,上下挥动双臂搅在一起,像铁钳一般将彼岸花藤搅碎。
忒弥斯将头顶的彼岸花快速拔下对准老人,在花蕊上方用力一吹,几枚花瓣被他吹走,但是在半空中越飘越多,一片片如利刃一般汇成飓风裹挟向肉/臂。
两股力量相互碰撞瞬间抵消。
老人的两臂被花瓣搅碎,忒弥斯也被飞溅的血肉咬掉并洞穿了右/胸。
老人的双臂虽然断裂,但是又如有什么吸引一般将那些散溢的血肉飞速聚拢:“太美了,你真是一位美丽且强大的荒野巫师。你是觉醒了‘心灵遥感’的能力对吗?我的灵性告诉我,只要你想,就能激发植物的活性,这是神主对你的赐福?你把植物藏在了头顶上?”
看见忒弥斯被洞穿的胸腔里根/茎蔓延,正在一点点捡起老人的血肉补充自己的伤口,老人见此有点惊讶:“这是在通过操纵植物来汲取别人血肉中的生命吗?真是令人吃惊,是把血肉当成了土壤吧。
你觉醒多久了?在没有女巫团的帮助下,能如此深入地了解自己的巫术,甚至凭借单一巫术效应还能改变周围的环境变成‘花园’,你还说自己不是‘翠绿之王’的信徒?”
老人语气酸涩:“如果你隶属于某个女巫团并且能够顺利进阶,你也许还会获得寄生、病菌等巫术,‘翠绿之王’的高阶信徒们通常精通此道。只可惜你是个荒野巫师,得不到庇佑的男巫,注定老死在一阶。而且……我的血肉和生命,可不是那么好汲取的……”
一阵剧痛传来,刚刚被填补的伤口瞬间洞开,一张脸,带着几根肠子,卷着几根花茎从伤口出钻了出来。
老人微笑:“一个诅咒,作为你不尊重老人的惩罚。”
又有几张人脸咬着和花茎纠缠在一起的血管飞出。忒弥斯见此皱眉,然后狠心地将那些外来的血肉快速挖了出来扔在地上,那些血肉变成拉着肠子的人脸飞回了老人的胳膊。
如果他的身体不是被彼岸花寄生了,恐怕此时被勾出来的就是自己的脏脾了!
“血源之母”的信徒果然可怕!
“‘意念控制’‘心灵遥感’,你的巫术至少造成了这两种巫术效应,你是二阶男巫?”忒弥斯捂着伤口问道。
手臂复原的老人只是微笑,不置可否,双臂再度变成血肉,朝着忒弥斯吞噬而去。
“砰”的一声,血肉将地面砸出了个坑,从画像中伸出的彼岸花裹着忒弥斯再度躲开了攻击。
忒弥斯继续歪着脑袋疑惑地问:“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你比我想的更强大。但在我的感知里,还有一团更强大、更邪恶的力量隐藏在庄园深处,那是谁?庄园的主人。”
双臂的血肉如蛇一般紧紧追着忒弥斯,忒弥斯只能再度施法,将先前催生的彼岸花唤醒,和老人的血肉臂膀对抗。
一瞬间,某张脸变成了老人的模样,对方满脸阴郁:“我才是庄园的主人,菲力蒙·布朗!”
被彼岸花带着飞速后撤的忒弥斯身形立顿,嘴角微笑:“哦~这可真是个好名字,不是吗?”
菲力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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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念控制:能够用意念胁迫受术者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动,甚至能创造出一片幻觉迷惑对方。精通意念控制的巫师可以凭借自身的言语、眼神暗示对方,或是化敌为友,或是挑拨离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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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