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边缘的人 第13章 Chapter 13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正在低头收拾行李的章小麦。

“言言，你不是很想离开这里吗？今天我们就一起离开这儿，我再也不会逼你来这种鬼地方了。”章小麦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我。

我在章小麦眼中看到了内疚，看到了难过，看到了忧愁……原来一个小小的眼眸竟能承载这么复杂的情愫。

“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愿意离开这里，哪怕章小麦下一步把我当成一头牲畜送进屠宰场里把我杀了我也愿意，唯有一个前提——她必须是侩子手。

我们蹲在地上一起整理好体积不大的行李箱，章小麦拽着我的手带我很坚定地离开疗养院。我知道章小麦执意把我禁锢在此处，不止是为了克服我的酒瘾，她更多是为了锁住她自己的心魔。

我就是她的心魔，引诱她走向一条边缘之路的心魔，我是爱走边缘的人，她不是，她永远趋向安稳。

章小麦在疗养院门口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我抬手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通常人们离开某处会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但我没有，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到这个鬼地方。

我们肩并肩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位，我痴痴地看着章小麦，章小麦感觉到我的注视扭头看向窗外，她从行为上带走了我，内心却依旧逃避着我。

那辆出租车行驶大概半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我与章小麦穿过入口来到一个陌生的居民区。

“言言，这是我们的新家。”章小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我的衣袖，另一只手指向一栋居民楼的第八层窗户。

“我们要开启同居生活了吗？”我难以置信地牵着章小麦飞奔向电梯，我的脚步飞快，她渐渐跟不上我，我停下脚步等她，她摆摆手示意我先走。

“一室一厅？”我没来得及脱鞋就跑进房间四处打量，我对我和章小麦的新家充满好奇，我本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这样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恩。”章小麦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兴奋。

“那我住哪，客厅？”我这才想起放下拎在手里的行李。

“我们住一起。”章小麦迟疑一下回答。

“我们住一起？”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章小麦，我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她的思想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可是我为什么要去管这些呢，只要能和章小麦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去想。

“言言，你先去洗个澡简单收拾一下，等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章小麦戳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无法自制的兴奋更加反衬出她的闷闷不乐。

“哦，好。”我换下鞋子走进新家的浴室。

青城那间疗养院浴室里的水温一向很低，我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洗过热水澡，白色雾气覆盖了浴室里的半身镜，我觉得眼前这一切好像是场不真实的梦境。

那个恐惧我爱她恐惧到不惜逃跑到异地去上学的人，那个恐惧我爱她恐惧到要把我送进疗养院里阻隔的人，如今怎么会突然愿意与我生活在一起？

我闭着眼正洗到一半的时候，浴室门被章小麦吱呀一声推开，我急忙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章小麦，我们相识多年却从未看过对方的身体。

“我把衣服放这了，言言……你就算是被我看见，也好过这么随便给外人看吧。”章小麦眉头一挑望向门对面透进缕缕阳光的百叶窗。

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在对着一扇敞开的窗子洗澡，便气冲冲地走过去关上了百叶窗，章小麦不紧不慢地在我面前解开浴袍带子……

我仿佛被按下静止开关一般痴痴地望着她，我爱的她，我渴望的她，我仰望的她，我的脸一直红到耳根，我感觉自己在燃烧，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燃成灰烬，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么傻看着还能做些什么。

即使曾经的我们那么亲密黏腻，即使曾经的我们常常因为心情愉悦就坐在地上放肆的亲吻，可是我们从未再有机会更进一步了解彼此的身体。

章小麦毫无畏惧地盯着我的眼睛，她在薄纱一般的雾气中靠近我，走向我，她终于肯直视我这个扎根在她命运之中的心魔。

温热的水流过我的眼睛，我的脖子，我的耳朵，章小麦在我眼睛里开始慢慢变模糊。

我的嘴唇被一片柔软覆盖，我们开始接吻，章小麦的嘴唇是温热的，是柔软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时间可以永久停留在这一刻美好，我想我可以用生命来交换。

……

那天傍晚章小麦去超市买了很多青菜，我问她要做什么，她说想做菜给我，我用充满怀疑的眼光看着她，章小麦无奈地摇头。她的神情令我感觉到，我在她面前仿佛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她仿佛是一位包容的母亲，这种错位感不禁让我怀疑章小麦决定与我同居的初衷。

我不知为何总觉得章小麦不似我这般快乐，她陪伴我，她拥有我，但她不快乐，我总感觉她仿若背负巨石。

窗外暮色四合，我打开卧室的灯，章小麦一个人先上了床，我站在床边看着她，她用眼神示意我过去，我便钻进温暖的被窝，她伸手替我盖好被子，又顺带拍了两下我的后背，好像是在安抚我忐忑的心。

我们又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抱在一起，我在她温热的怀中终于放下担忧，放下戒备，彼时十八岁的我，心里幸福平静得像是三十六岁。我并不期待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我只要我们像现在这样平凡的在一起。

“萧言，我有事要告诉你。”章小麦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不再温和，我知道宣布判决的那一刻终于来了。

那一瞬我感觉被一种不断膨胀的恐惧感包围。

“小麦，不许说！不许说！”我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

我亲爱的我崇敬的伟大神明，请让我片刻失聪，伴我躲过这个残忍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