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饭席散后也不过刚刚入夜,但村里没有什么夜生活,顾惜电费,熄灯也早。大家洗漱过后,看周围就只剩几户人家屋里还漏出点零星的灯光,其它地方都陷在温柔的黑暗中。乡间的夜空特别低矮空旷,月亮和星子跟人离得更近一些。樊凡一行人都不惯早睡,所以三三两两走到屋外,或是在院里闲话,或者是散步观星。
卢振羽也约了樊凡散步聊天。樊凡有点犹豫,因为他们之前并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她还有点担心会遇到江远,但又觉得自己可笑:结婚的时候跟异性相处都是大大咧咧的,怎么离婚后倒各种顾忌了呢?想罢就也大大方方地跟卢振羽出去了。
白天的热浪已经渐渐平息,晚风清爽起来。乡间的夜晚虽少人迹,但其实并不寂寞,夜行的小动物已经活跃起来。远处的野地有夜雾升腾,他们甚至在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看到了很多萤火虫。
樊凡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原来露营的事情,又说这个地方如果开发一下,做个露营基地,也是一个发展的机会,乡村也许能够再活起来。
卢振羽说欧美露营很普遍,很多家庭都备有露营设备。他又说起在黄石的露营经历,樊凡听得很动心,又遗憾道,工作以后太忙了,再没有露营过了。还有出国旅行,原本有很多计划,但实际只是在蜜月的时候去过日本。想做的事情总是太多,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也就只好先放下了。
“你觉得什么事情比较重要呢?”卢振羽突然问。
“我这个人比较多变,每个阶段都不一样。不过目前肯定最重要的肯定是我的事业了。”樊凡不假思索地回答。
“家庭不重要吗?”
樊凡愣了一下,道:“当然重要。不过我目前没有家庭问题需要考虑。”
卢振羽踌躇了一下,又问:“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离婚吗?”
虽然想过总有一天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但樊凡其实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斟酌着说:“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如果简单说,就是两人对于婚姻的期待不同吧。”
“你期待的婚姻是什么呢?”
“唔……我觉得相亲相爱,彼此尊重包容就够了。”
卢振羽点头表示同意:“嗯,所以门当户对很重要。”
“门当户对”在樊凡听来似乎是一个很古老的词,于是她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好像很少会提这个,大家都讲感觉,要么就是‘高娶’‘高嫁’,结个婚像是要改命一样。”
卢振羽笑笑:“可能我的观点比较传统?不过说结婚像改命也有点道理,都说‘成家立业’,不就是成了好家才会有好的事业吗?”
“你这可没有说服力。你自己就是成家以前已经有事业了嘛。”
卢振羽笑着摇头道:“我这哪算是事业,一个人随便做点小投资,不亏钱就是万幸了。如果找对了人结婚,也许还会想要发展一下事业。”
“那对你来说,怎样才算是‘门当户对’呢?我可以自我对照一下。”樊凡半带戏谑地问。
“家庭背景、教育程度、金钱观念、事业追求——你还挺达标的。”卢振羽的语气也有着玩笑意味,但说得又很认真。
这似褒扬,但樊凡却感觉不太舒畅。她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而道:“你这还真是太抬举我了。你的人生应该比我顺遂多了。你是不是第一次来乡下,我看你好像不太习惯呢。”
“是有点,不过也不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好。我们家也就中等,也有一些乡下亲戚,小时候去过几次,他们条件也不差。而且我脱离这些环境比较久了,所以现在的感觉,大概类似于‘由奢入俭’吧。我看你们都适应得挺好,我还挺佩服的。”
他答得诚恳,樊凡又有了点好感:“我就是适应力强。虽然在家爸妈都把我照顾得很好,但我在什么环境都能自己生活。如果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打地铺。”
樊凡有些得意地说起自己旅行时在机场过夜冻得瑟瑟发抖,徒步时跟人挤大通铺捉虱子,在青海骑行晒得差点毁容。又说到小时候常常各种突发其想,有一次看了武侠小说要去少林寺,一个人竟然摸到了火车站,把爸妈吓得要死,后来说少林寺不招女孩子还特别生气。
樊凡说得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卢振羽也不打断她,只是一直含笑望着她,说:“你的人生可比我精彩多了。”
月亮越升越高,夜已经有些深了。卢振羽把樊凡送到她的房间门口,告别时突然对她说:“江远跟你确实不相配。”
樊凡僵立在门口,内心惊骇。她想要问点什么,但卢振羽已经转身离开了。回到房间,同室的陆予风也已经睡了。樊凡这一夜辗转反侧,很晚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