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烬:“还在吗?想要什么?”
时既望:“哪有你这样的。”
唐烬:“我怎么样?”
时既望:“送礼物是神秘的事,你先问出来,除了脸皮特别厚的,谁好意思说?”
唐烬一顿,语带笑意:“原来是这样,我不懂,那照这个说法,你不要……”
“我要。”时既望说,“你多带点。”
唐烬终于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笑声裹在风中,飘向夜空。
结束通话,唐烬觉得口渴,起身,打算回酒店。
叶风走在一旁,问:“是时先生打来的吗?”
唐烬:“是啊。”
叶风:“你们是大学同学——别误会,是那天去医院看叔叔阿姨,去你家的时候聊天聊起来的。”
唐烬随意看一旁:“晚上吃什么?”
叶风看着他:“随便。”
唐烬:“唔,昨天的酒不错,去喝一杯。”
百余公里外,时既望坐在便利店的座位上,吃完最后一块萝卜,觉得意犹未尽,又去买了一根黑椒烤肠和一杯咖啡。
店里不时有顾客进出,三更半夜,还有许多人走在路上。
黑椒烤肠味道浓烈,咖啡甜中带苦,作用在舌尖上,消弭着时既望本就不多的睡意。
这一晚大概要失眠了,时既望无奈地想,顺手点开手机,查看未读的消息。
他妈发来消息让他换季注意身体,不要只顾着工作;
合伙人发了几个方案草案给他,征询他的意见;
秘书告诉他上一个季度的所有客户欠款已经全额转到公司账户;
还有岳然在几分钟前发来的:【我还要在庆山玩两天,你要是闲下来,过来一起?】
大晚上的开车跑外市去玩?
疯了才会答应。
点进回复框,打了个几个字,又停下。
庆山……
其实——也不远,开车过去两个小时,小睡一下还能赶得及跟岳然他们一起用早餐。
庆山的麻辣牛肉米粉,他真的很喜欢。
收起手机,顺手买了两瓶水,开上自己的车,驶向城外。
深夜的高速安静宽松,只零星开过几辆车。
感受这难得的通畅,心情也随之飞扬了几分。
顺利赶到庆山时,刚过凌晨一点,他没打扰岳然,自己找了家酒店。
办好手续依然没睡意,想起上次跟岳然去的酒吧,找前台问了路,独自散步过去。
路上行人寥寥,随处可见的花形灯笼、轻拂而过的初秋微风给这座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泽,别有一番心旷神怡的舒适。
很快到了酒吧所在的两层小楼,服务生表示已经满座,只有院子角落里还有一组双人位。
这正合时既望的意思,在那处隐蔽的位置坐下,点了酒水和小食。
等吃完喝完,差不多也困了,回酒店睡觉,第二天再做别的。
弯月当空,喝着酒吹着风,听着从屋内隐约飘出来的歌声,时既望觉得很惬意,觉得这一趟来得很对。
岳然应该还是住在上次的民宿,那民宿离酒店很近。
山就这么大,两个人是容易遇见的。
时既望打开通话记录。
两个多小时前的那次通话浮在最上面,那时他们一个在宣宁一个在庆山,还隔着上百公里的路。
但现在,他们身处同一座山,同一片夜空。
也许只要走上几步,就能遇见。
时既望不否认,他非常憧憬这一幕的发生。
这是从他决定来庆山开始就有的念头,现在到了,这个念头也越发深刻。
他点出唐烬的微信,打了两个字,听到旁边有动静,下意识看过去。
那个座位藏在篱笆里,光线异常昏暗暧昧,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座位设置是为了什么,不言自明。
而时既望看清那边动静的第一感想是——
山太小了,两个人太容易遇到了。
时既望没出声,喝完酒回酒店睡觉。
连轴转了二十个小时,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醒来后到隔壁吃了碗麻辣牛肉米粉,才打电话给岳然。
“你……你真来了?”岳然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吗?”
时既望:“昨天晚上,到的太晚了没告诉你——别问了,在哪,我来找你们。”
岳然:“我们在抓鱼,这地方……不好找,对了,虞知其一会儿过来,我让他找你去。”
时既望:“不用麻烦……”
岳然已经挂了电话。
虞知其来得很快,领着人往南边走。
他问:“你来找岳然的?”
时既望没答:“这几天不忙。”
虞知其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本质不爱掺和别人的事,更不喜欢多话。
走了一会儿,虞知其指着前面的一条路,说:“那边下去有条小溪,他们在那。”
时既望:“我是……”
“时既望。”
身后有人叫名字,低沉带笑的嗓音、微微上扬的尾音,都异常熟悉。
时既望转过身,果然看到唐烬。
唐烬朝他走来:“你也来这里玩吗?”
时既望点头。
唐烬:“你一个人吗?”
虞知其插话说:“我到前面等你。”
等他走开,时既望说:“还有问题吗?”
唐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时既望:“你如果眼睛没事,应该问不出这个问题。”
唐烬盯着他的脸,笑了:“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时既望:“你还有事吗?我朋友还在等我。”
“这又不是什么陌生地方,有什么好等?”唐烬不在意地说,“我住的酒店自助餐不错,辣子鸡很好吃。”
时既望:“我吃过了。”
说着要走,唐烬伸手拦住,他皱眉,“你到底有什么事?”
唐烬:“跟人约好了,没时间——这是你说的,我没记错吧?”
见时既望一脸冷漠,他又说,“来这里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必要遮遮掩掩,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时既望一哂:“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唐烬:“你先欺骗我。”
时既望奇道:“我欺骗你?指什么?”
唐烬:“你心里明白。”
“如果指我出现在这里的事,那我可以给你解释。”说是解释,其实语气非常冷漠,“就是那时我不想过来,后来改变主意,就过来了。”
唐烬扯住唇角笑,可笑意只在那一块位置:“为什么改主意?”
时既望:“没有这么多为什么。”
唐烬:“不对吧,你这个时间出现,说明是昨天连夜来的,如果只是想来玩一下,没必要这么赶时间。”
时既望微微怔住。
被点出他连夜赶来这件事本身并不会让他慌张,他在意的是——
“你查我了?”
这下轮到唐烬愣住,但他反应很快:“我昨天看到岳然和其他两个,没有你。”
那意思——你如果昨天就在,不可能不跟他们一起。
他说着抬手托了一下镜架,似笑非笑道:“私自调查公民**是违法行为,我不是执法人员,没有这个权力,不会知法犯法。”
时既望眉头抽搐,随即也露出一个笑:“那你用什么立场问我这个问题?”
唐烬眉头轻轻拢了一下:“什么?”
时既望:“不是执法人员、没有执法权,你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探知我的行踪?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这话时,时既望目如寒星,如同两把尖刀,逼近唐烬。
刀锋闪着凌冽的寒意,照出两人复杂难辨的神色。
这是一次交锋。
须臾,唐烬开了口:“不说就不说,太凶了。”
时既望:“你可以走了。”
唐烬:“我住在那边的悦湖,你有时间来找我玩。”
但时既望已经走了。
快走,别回头。
时既望对自己说。
他怕他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冲过去揪住唐烬,歇斯底里地问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过去的九年间,这个问题,他问过唐烬三次。
第一次是大四,毕业前夕,他们第一次上床,结束后他问了这个问题。
唐烬当时笑着说:“当然是朋友。”
他难以置信:“朋友?”
“好朋友。”唐烬起身,要去客房睡,“你别找房子了,我这里很大,你过来住吧,当自己家。”
第二次,是六年前,唐烬带他回唐家,得到两位长辈极为热情的招待。
离开时袁之余拉着他,不停地说“唐烬有什么不对你多多担待”“他惹你生气你就告诉阿姨”“没事常来玩”等话。
回去后,时既望假装不经意地问:“叔叔阿姨对你的朋友很好。”
唐烬说:“除了你和一个中学同学,我没带人回去过。”
时既望:“怎么想起来带我回去?”
唐烬:“以前那个同学出国了,我爸妈担心我太独,没朋友,好不容易有个相处这么好的,当然带回去给他们瞧瞧。”
第三次,就是一年多以前,他们因为一点事大吵一架,他心灰意冷地问:“唐烬,你把我当什么人?”
唐烬答道:“朋友啊。”
时既望想走,唐烬先走了,但时既望还是打算搬出去冷静一下。
在玄关处换鞋时,唐烬又回来了,风风火火地跟他说订好了餐厅,是川菜馆,有时既望最爱的辣子鸡和水煮鱼。
时既望不想去,但唐烬表示,如果累了不想出门,他请厨师回来做饭。
时既望:“不用麻烦。”
“今天是你生日。”唐烬说,“生日快乐。”
因为“生日快乐”四个字,时既望没有走。
并且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问过那个问题。
如果他能够放弃唐烬,他会再问最后一次,让自己彻底死心。
或者他能从唐烬身上看到一点爱,他也会再问最后一次,让他们放心去拥抱。
但他哪样也做不到。
他无法从唐烬身上看到爱;
也没办法放弃唐烬。
岳然曾经问他:“你这样值得吗?”
时既望觉得值得,人是他爱的,路是他选的,别人不爱他,不是别人的错。
他只是——真的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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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