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都去死 第5章 杯酒下肚，真情流露

男人瞬间从错愕的神情中恢复，他怒拍桌面，语气凌然：“阁下好大的胆子，如此质疑本官，就不惧怕触怒了本官吗？”

顾失月起身，作揖而言：“自是担忧，但侍郎应当也不愿见自己的幕僚，遇疑却因君之威严赫赫，而噤若寒蝉，不敢质疑。”

见‘闫序’不答，顾失月坐了回去，继续道：

“自文书测试那日，我便察觉有异处显现。我观察了侍郎的一言一行，当时案几倒塌的巨响传来，侍郎旋即警觉，身形亦是随之端正，尤为关键的是，侍郎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抚向了腰间。”

‘闫序’仍然一言不发，眼中起了困惑，顾失月顿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屏风后，忽现一缕男声，如龙吟浅唱，威严中带着几分温朗。

顾失月内心顿时坚定，心中了然，不急不缓道：

“寻常人听见异响，第一反应会是愣怔，但那日，君之身侧空空如也，右手却直接不由自主想拿上什么，想来是少了把常年悬于腰侧的佩剑。这是阁下的本能反应，遇到异常动静，便要持剑应对。如此看来，阁下并非侍郎，而应当是侍郎的侍卫。”

这时，自屏风后一男子翩然步出，他身着一袭玄色云锦长衫，衣袂翩跹，宛若流云漫卷，清雅脱俗。

其人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容颜更是俊逸无双，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发；一双深眸宛如寒潭，微微含笑间，更添温润如玉之感。

一头墨发，用雕花玉簪轻轻挽起，几缕青丝垂落肩头，更显飘逸出尘，宛若谪仙下凡。一姿一态，皆透着从容与雅致，英俊非凡，亦令人心生敬仰。

此人，才是真正的闫序。

只见那假冒的‘闫序’连忙起身，右手握拳置于左胸，低头深施一礼，沉声道：“侍郎。”

言毕，他转身立于一旁。

闫序轻提衣摆，至椅畔，从容坐下，神情自若。

他注视着顾失月，不禁称赞：“本是打算借面谈之际，让我这侍卫故意显露些瑕疵，看你能否注意。未料想，前几日你便洞悉了一切；果真是洞察力敏锐，行事亦是果敢非常。”

忽而，他眉头轻蹙，反问道：“但仅凭右手之细微，便如此断定，是否略显草率？”

顾失月看了一眼假闫序，从容不迫道：“自然不是仅凭一点裁决。小女亦注意到，他在开考之前，口中始终念念有词，想来是反复记背着考题，担忧届时言错，若真是闫侍郎，想必对此种种烂熟于心，自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准备。”

闫序轻笑一声，偏头看向站定的侍卫，打趣道：“浮白，原来你一早就给我露了这么多马脚啊。”

浮白略微垂首，语气竟沾了几分委屈：“我也是第一次假扮侍郎，实在是有些紧张。”

顾失月不免有些欣喜：“看来，小女是目前最快察觉真相之人了。”

闫序放回视线，正色道：“先前几位士子，有人从头到尾都未注意细节，有人掘出异常却不敢言明，亦有人言明后，遭了一道反问，便不敢继续了。”他微微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不需要一个畏畏缩缩，惧怕我的幕僚。”

顾失月亦颔首表示赞同。

“既然我现出真身了，那顾小姐？”

哦对，面纱还带着呢。

她扫了一眼一旁的浮白，想来定是他的贴身侍卫，且情谊不匪；于是她不再犹豫，利落地取下面纱。

这闫序倒是有一点与传闻所言一斑。

当真是，不近女色。

她注意到，长身而立的浮白都不免瞪大双眸，惊诧了一瞬；反观闫序，却是毫无波澜，眸光都没有一丝变化。

“顾小姐生得貌美，实乃秀外慧中，不让须眉。”

他言语虽饱含夸赞之意，但配着他的神态，却宛若吟诵词章，未带真心。

她轻轻含笑，柔声道谢。

心中生疑，莫非是因为他的容颜已至俊美之境，以至于对倾城佳人无动于衷？

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于她而言，看见闫序如此俊朗无双，但联想到他行事狠绝，常有辣手摧花之举，这张脸好像也没有那般可人了。

“顾小姐可以先行离府了，待到明日巳时，还望再次莅临府中。”闫序缓缓起身，左手轻抚衣摆，复又坐下，示意她可以离去。

想来也不会如此轻易通过，其后必有考验相待。

顾失月起身，轻抬螓首，袖掩朱唇，行了一礼，姿态端庄而优雅，言曰：“闫侍郎，明日再会。”

语毕，她转身走向门口，素手轻抬，将面纱缓缓覆于面上，只留下一双明眸似秋水般澄澈，随即步出房门，消逝于门外。

“殿下，就是她吗？”书房内，浮白发问道。

闫序步入屏风之后，静待下一面试者的到来，他悠悠道：“正是。”

-

离开陌尘府，顾失月望着日头，心觉也差不多到了用膳的时辰，决意今日款待自己一番，美餐一顿。

她云鬓轻挽，款步入一酒楼，对着店中小二温婉言道：“有劳小二哥，为我备上几样精致菜肴，再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好嘞，客官您请坐！”

言罢，她寻一静谧之角，优雅落座。

稍许，佳肴美酒皆上桌，顾失月浅酌慢品，沉醉于美食之间。等入了闫序麾下，尚不知命数几何，不妨多趁当下光景，及时享乐。

忽而，她顿觉身侧一阵微风掠过，似被人轻轻触碰。

初时，她不以为意，然片刻之后，心中莫名一紧。

顾失月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腰侧，脸色骤变，那枚珍藏已久，常年悬于腰间的温润玉佩，已悄然失踪。

她心中大惊，忙放下手中杯盏，转眸望去，只见一人正神色慌张地趁乱向门口移去，手中似乎紧握着一物。

顾失月怒火中烧，连忙高声呼喊：“有贼人！有贼人偷我玉佩！”

食肆之内，众人闻声皆惊，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店小二忙不迭地想上前拦住贼人，然那人行动迅捷，已踏出门外。

顾失月提起裙摆，离开雅座，正欲追赶，门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就是男子的痛呼声。

“啊…饶命，公子饶命…”只见那贼人不知被何人从门外踹入酒楼之内，猝不及防，摔了个四仰八叉，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

而那位好心公子，却显得从容不迫，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手中轻摇着那把绘有冬日雪景的折扇，步伐闲适地步入酒楼之内，仿佛方才之举，不过是随手为之的一件小事罢了。

裴青霄低头看着贼人，嗤笑出声：“光天化日下，竟敢行偷盗之事，胆子不小。”

顾失月忙跑上前，蹲下身去，从贼人的手里夺回了玉佩。

一旁的几个小二上来压制住了翻滚的窃贼，把他从地上架起，扬声道：“我们这就把他送到衙门那去，客官莫慌。”

顾失月用衣袖擦试着玉佩的污秽，转过身来看见裴青霄打量的眼神，微微欠身，低声道：

“多谢裴公子。”

裴青霄没有接话，反而目露疑惑，摇着折扇，好奇道：

“就连吃东西，你都不摘下这面纱的吗？”

顾失月装傻充愣：“嗯，我丑得出奇，怕吓着了旁人，倒了他们的胃口。”

“噗。”裴青霄没忍住，遂用折扇遮住口唇，却还是笑弯了腰，“顾小姐说话也太有趣了。”

“裴公子心情很好嘛，看来面试结果尚佳？”

“顾小姐在此享佳肴之乐，看来明日，也能再次有幸见到你了。”裴青霄笑容明朗，温声道。

这人，别的不说，气量倒是不凡。她明嘲暗讽多次，此人皆未动怒，反而始终以礼相待。

顾失月将玉佩塞入怀中，嘴角噙着笑，真心道：“刚刚还是多亏了公子出手相助，愿君明日风采更胜往昔。”

裴青霄轻抿薄唇，指尖轻旋，折扇便如灵蛇般轻巧合拢，举手投足间尽显公子风范，他眼角的笑意若隐若现，轻步靠近顾失月，俯身在她耳畔悄声道：

“顾小姐看似温婉淑女，嗓音却是如晨鸣公鸡，锐利无比啊。我好端端地走在街上，听闻惊叫，着实被吓了一跳，如此才出手的。”

呵呵...是她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什么气量不凡，根本就是毫无气量吧。

见女子沉了脸色，裴青霄挺直了身子，朝身旁喊道：“小二，麻烦给这小姐的桌案上再添双碗筷。”

顾失月望着他，幽幽道：“我不跟旁人共餐。”

裴青霄莞尔一笑：“我请客，我请客。”

得，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

“小二，麻烦把你们这招牌全来上一道，再拿坛好酒来。”顾失月寰身招呼着。

接着她又转身，对着男子柔声道：“裴公子不介意吧。”

裴青霄手腕微翻，轻捻扇骨，折扇又随之缓缓展开，他抬手示意顾失月落座，畅然笑道：

“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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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顾失月本以为是她会先败下阵来，没想到倒是眼前的公子渐渐红了脸，亦红了眼。

只见裴青霄手持杯盏，口中喃喃道：

“最近，我作了一首诗，但有半阙，我无论如何也对不出来，顾小姐，可愿帮我想想？”

“能听青霄公子的残诗，实乃幸事，但说无妨。”

这句话是真情流露，毕竟常言道，‘京城裴郎书一辞，万两黄金不足惜’。

裴青霄眉目如画，眼中哀思尽泄，他缓缓道：

“花落无声春已去，鸟鸣有意人难知。浮萍逐水随波荡，世事如烟难自持。这下半阙，我始终不知如何应和。”

这哪里是简单的诗句，分明是以赋辞喻人生。

裴青霄更不是真让她来作诗的，而是问她，若身陷此般囫囵，该如何处世。

顾失月何尝不是随波逐流，亦或是‘世事难自持’？

伯牙子期情非凡，世间多是难寻此般缘；琴音难觅知音赏，此种往往才是常态。

有人就如顾失月这般，一叶扁舟，随波荡漾，便在力所能及之处，寻一份自在欢畅，不为俗事所累，不忧思过多，徒增悲伤。

裴青霄却不是这类人。他不慕世间苟且生，誓要在苍茫大地上，镌刻己名，流传千古。正因如此，他常怀愁绪，心绪难宁。

如同困茧中蝶，欲飞难展，亦遭世道蹂躏。

他自叹力微，犹如孤舟独泊，于惊涛骇浪间摇曳，难定方向，更难改天换日，扭转乾坤。

顾失月若想劝他放下内心志向，定是无用的，各人有各自的追求，她亦没有资格去评判。

她沉思半响，定睛回望裴青霄，和声道：“我始终坚信，世间万物，各有其时，花开有期，叶落有定。君一人之力，虽微如萤火，然萤火亦可照明夜。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勿因一时之困，忘初心之志。”

“可世事如棋...”

“世事虽如棋，可局局新。你又怎知，下一局棋，不能是你抢占先机？”顾失月打断他的话。

凡事讲一个‘时机’，可若连等待的耐心都没有，‘错过’便是定局。

这是顾失月‘做生意’感悟出来最重要的道理，若急于一时，败局将现。

裴青霄认真思索着眼前之人的话，他苦读多年，弃了家中之业，怀济世之心至京城，而自遭诬陷，被罢官后，他便对这世态失望透顶。

如今，他正面临着令他摇摆不定的抉择，是做一枚棋子，以展宏图；还是全权掌控自身，却可能被世道欺压，以致碌碌无为。

“人活一世，若能做到‘不悔’，我自认便是极致了。事在人为，行由心定。唯有始终初心不变，才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顾失月言道，遂举起杯盏，一饮而尽杯中酒。

裴青霄闻言，不禁失笑，眼前人说琴音难觅知音赏。可现下他仔细品味，这女子句句与他投机交心，不正印证‘知音’二字？

顾失月似也起了兴致，姿态豪迈，一杯接着一杯，面纱在仰面间，轻轻拂动，不经意间，便已露了一角惊世骇俗。

这次心细如发的她却没察觉，一旁的男子，本淡然自若，目睹此景后，眸光闪过一丝惊艳。他的目光紧紧追随，仿佛要将这一刻美好永远镌刻心间。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