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了见希以后,张潮慢悠悠地回了房间。秦寒云正坐在床上看书,看起来认真极了。
张潮迈步走过去,“你在看什么书?”封面都是陌生的外文,他看不懂。
秦寒云见他来了,立刻合上书,“没什么,一本法国的讲经济的书。”
张潮却好奇起来,追问道:“是哪个作者?改天我也去看看中文版或是英文版的。正好也要返校继续学习了,我先做好准备。”
秦寒云悄悄把手往后伸,把书往床头的小桌子上放过去,封面还是朝下的。
“你都要回学校了,不想着先补偿我,倒只记得看书。”
张潮被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气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啥也没做,就被你扣了帽子,你是不是又开始嘚瑟了?”
秦寒云见自己把事情糊弄过去了,忙说:“哪里敢,只是讨点好处罢了。”
张潮这时候也不惦记书名了,收拾了睡衣,就进了浴室,“我先洗澡,你等我。”
秦寒云福至心灵,脸上蹦出花儿般的笑容,来了个疯狂点头,“好好好,我等你,你快点!”
等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秦寒云才小心翼翼拿出那本书,他回味地看了看某一页上的内容。这哪里是什么讲经济的书,那上面每个字都带了黄色。就连纯黑白的插图,隐约中也透出黄色的光来。
再次合上书,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换了个封面套着,不然就要露馅了。”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轻手轻脚下了床,偷偷把书藏在了沙发靠墙那一侧的袋子里,那里是张潮几乎不关注的角落。
大约二十分钟后,张潮走了出来,看见秦寒云正坐在床上玩手机,一手抽出来,随意地瞟了一眼,“怎么不看书了?是手机更好玩吗?”
秦寒云故意别扭起来,“这不是等你等得心发慌了嘛!”
张潮冷哼一声,“少拿我做借口,你可不是发慌,你是发黄了。”
秦寒云脑子里慢慢回荡着“发黄了”这三个字,声音拉得越来越悠长。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内敛含蓄的张潮去了哪里,怎么把这个恶趣味满满的人送了出来。
但转念一想,他似乎明白了,这是因为张潮终于向他敞开心胸了。
张潮趁着秦寒云脑子发懵,上床摁着人亲了起来,起初还是毫无章法,慢慢地熟练起来,也就开始了故意挑逗。
秦寒云把人推开,舌头在上下嘴唇打了个转,唇色愈发通红,他带着充满诱惑的眼神说:“潮崽,我现在终于相信,你确实是接受我了。不久之前,你还说自己不喜欢肢体接触,现在有没有被自己做了的事背刺到?”
张潮一手曲着撑起来,另一只手摸了摸秦寒云的头发,低头在发间落下一个吻,“别说你看不出来我那时只是试探,真正的喜欢,是希望骨血都融在一起的。”就像他当初想要韩清一样。
秦寒云抬起头,再顾不得受伤的胳膊,将张潮的脑袋往下压,狠狠吻住,直搅得天翻地覆,慢慢地又变成轻拢慢捻,充满了珍惜。
一吻方休,张潮连忙伸手按在秦寒云的胸膛上,“你还没告诉我礼物是什么呢。”
秦寒云反应了三秒,转而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会打断我,礼物比我重要吗?”
张潮在一边躺下,“礼物代表着你的心意,我想先确定一下。”
秦寒云上了钩,起床就要去翻找礼物。
张潮听着动静,抬手用大拇指在下唇摸了摸,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才起身坐好,目光很快就定在正在翻东西的人身上。
秦寒云弯腰时露出了有力的腰背,他头一次从这个动作里看到了性感。口腔内壁和舌头里似乎长出了无数个小水珠,他匆忙往下咽。
秦寒云拿着礼物走过来,却看见了张潮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他握着礼物盒的手一紧。
张潮回过神来,收敛了眼神,问道:“是什么?我可以现在就拆吗?”
秦寒云状若无事地递过去,“你拆开看看,我想你肯定会喜欢。”本来他不是很确定的,但经过刚才那一刻后,他很确定了。
张潮接过礼物,小心翼翼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天青色的包装盒,他猜测应该是某一种饰品,“你送了我新的首饰?”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嗯……你猜得不算错。”
张潮掀开盒子,一块朴素中透着华丽的手表静静躺在里面,表面的玻璃折射出晶莹的光,表盘则是天青色做底,上部浮着一片云,下部是翻涌着的白色浪花,云随着潮水的起落左右晃动。
张潮看出了他的用心,抬头看向他,露出了一个暖阳般的笑容,“我很喜欢。”
秦寒云放下心,“自结婚以来,我好像更多的是带你吃吃玩玩,有时候还不是很顾及你的感受,甚至还跟你吵架……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能够互相监督,一起经营好这个属于我们的家。”
张潮伸出右手,左手将表递过去,“你给我带上,我配合你。”
最后,两个人合力将表扣好。抬头时,彼此的眼睛里都撞进了对方的眼睛。
亲吻自然而然地发生,这次却显得格外温馨而绵长。
第二天,张潮收拾了一些家乡带来的水果,提着给陈猛和蒋导带去,同时也告诉他们自己可以继续学业了。
陈猛还惦记着之前张潮说要收拾那两个说坏话的教授的事,“我看网上有爆出过他们的事,是你出手了吗?”
张潮和他并肩走在校园里,“是我拜托易曜干的,学校有没有给出相应的处分?”
陈猛摇摇头,“据说还在调查,暂时不会有结果。不过他俩在院里有靠山,恐怕轻易撼动不了。”
“没关系,我会再拜托人去催一催。这种学术毒瘤,早就不该存在了。”
陈猛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你猛,换了我,恐怕不敢这么对着干。”
“你要是有人给你撑腰,你也敢。换了以前的我,我大概也只会耍点小手段,让他们难受一阵就过去了。”
两人上了楼,到了蒋导的办公室外,顿时心里一起紧了紧。
张潮捏着手里的塑料袋,食指被勒得发红,他也不是害怕,就是被骂的回忆又上了心来。
陈猛只是脸上看着轻松了,“咱们一起敲门?”
哪里料到,门突然由内打开了,蒋导冲着他俩吹胡子瞪眼,“可算是来了,让我好等。”
张潮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进门就笑着把水果捧到了蒋导面前,“蒋老师,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水果,您有空尝尝鲜。”
蒋导却挥挥手,“你一边去,我先跟陈猛说会儿。”
张潮只好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看起来憋屈极了。他全程见证了蒋导对陈猛的物理输出,说起来还是他印象中第一次见到。
陈猛在办公室里四处逃窜,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像头伤了眼睛的熊,净往死角躲,最后还是被蒋导拿一把戒尺狠抽了几下。
等到这波结束,蒋导慢悠悠喝了几口茶,对张潮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让他做会议记录,结果这小子整了个录音……录音转什么,整理出来的记录毫无重点,我还得第二次加工。”
陈猛感受到蒋导射向他的目光,怂哒哒地低头看地。他哪儿适合干这种细致活,而且蒋导的要求还不是一般的高。
张潮明白这是闹哪出了,便站起来,说:“我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件事,我可以复课了,以后这件事可以包在我身上。”
蒋导满意地笑起来,拍拍张潮的肩膀,“那就好,保证补贴到位,你可别嫌少。”
“您说的哪里话,我还怕您给多了,养不起别的研究生了。”
蒋导一巴掌拍向张潮的后脑勺,“看来你们是都恢复好了,居然开起老头子我的玩笑来,你得让寒云给我点精神损失费。”
“您不是高风亮节,一分不占吗?”
“摊上你这样的坏徒弟,不占是不行的。”
陈猛躲在角落里咯咯直笑,嘀咕道:“一会儿蠢徒弟,一会儿坏徒弟,用起来还不是挺顺手。”
蒋导摸索着从书桌上拿了个空药盒,朝陈猛背上砸去,“这几天倒把你的嘴养起来了,不怕我发威了?”
陈猛从角落里躲出来,大大方方地说:“果然,他不在我就是您的爱徒,他一在我就啥也不是了,还得挨顿打,不是您逼着我做会议记录的时候了?”
张潮很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这师徒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也不好过问,便快速领了任务,被蒋导轰出了办公室。
他和陈猛一步步下楼,“我请假这些天,你和蒋导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陈猛“咳”了一声,一把辛酸泪似的说:“你是不知道,他的要求有多麻烦,单说会议记录,我来来回回整理了四五遍,他都不满意,最后他就亲自操刀了。我看着那最终成果,和我整理的也没啥出入。所以前几天我刚跟他吵了一架,吵的时候觉得爽,吵完了才后怕起来。结果蒋导不愧是蒋导,一点也没跟我计较。”
张潮没法想象这个画面,便说:“这样也挺好,一次吵架反而拉近了你们之间的距离,这下你对蒋导应该是心服口服了。”
陈猛得意一笑,揽着张潮的脖子,“那可不,我都已经挑战过权威,啥也不怕了,也彻底服了。”
很快,两个人又因为行程安排不同分道而去。在去市图书馆的路上,还碰到了一个学校的同学,问他怎么没让易曜陪着。
他说:“易曜去追太阳了。”
那个同学被他的回答弄得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再发问。
张潮伫立在原地,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轮红日悬在半空中,风轻轻刮来,带来一阵凉意。这凉意与秋风带来的不同,竟然像极了小刀滑过。
他记得,韩清走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的天气。
他轻叹了一声,“原来,已经整整七年了……可是,我永远都忘不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