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营说着,停下来猛喝了半杯苏打水:“他以前就爱给你使绊子,尽玩些阴招,这次又雇水军带节奏造谣,我们是想帮你出口恶气。
“没想到,他自己把自己坑了。真是老天有眼。
“诶,你们说他怎么想的,还想拿自己未婚妻家的钱去捧别的女人,他真以为高采檬是傻子吗?高家人能把企业做大,会那么傻?他真以为自己能骗过他们?
“现在好了,薛冰这辈子想混娱乐圈是不可能了。”
“都是他自作自受。”郑鹏举起酒杯,“唉,不说这些了,来,再喝一个。”
几人又互相碰了碰杯,聊起了别的话题。
离开饭店时,除了佟樱,其他人差不多都已喝得半醉。
方凌远这次提前把展旗叫了来,让他送自己和佟樱回去,顺便让代驾把佟樱的车开走。
佟樱和他们不顺路,便摆了摆手:“不用了,有代驾呢。”
方凌远淡淡看着她:“我和代驾,你信任谁?”
佟樱便没再坚持,跟着上了方凌远的车。
上车后,佟樱收到了池媛发的信息,问她有没有时间接项目。
其实,在去希仑之前,佟樱就已与池媛的“心之译”翻译公司签了合作合同。那时池媛就想给她派单,但知道她忙,便一直等到现在。
方凌远斜侧着身子靠坐在座椅上,定定地瞅佟樱,见她只顾抱着手机发信息,一个眼神也不给他,心里颇有些幽怨:“谁啊,这么能聊?”
佟樱头也没抬:“池媛,给我派单了。”
方凌远眉头微挑,语气自然了些:“你接下来很忙? ”
“还行吧,现在是旺季。”佟樱手中停了停,“我目前的单子排到下个月中旬了,平均三四天一场会。”
“要出差吗?”
“嗯,有几场是外地的。后天就得去丰城。”
方凌远估算了一下,丰城离千檀大概有一千公里:“去多久?”
“十天。”佟樱道,“然后还要去天港三天、潇城五天,其余都都在千檀了。”
她回完几个重要信息,便放下了手机。
方凌远又问:“那,下个月二十九号我家老爷子过生日,他想请你过去吃酒席。你应该有空吧?”
佟樱不由惊讶:老爷子的生日宴,邀请自己过去?
方凌远见她那表情显然是不太相信,便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他说想要感谢一下你对我的帮助。要不你自己问问他?”
“不用!我就是觉得有点意外。”佟樱两手随意拨弄着自己挎包上的装饰扣,“那天……会有很多人去吗?”
“也不算太多,都是些亲戚朋友,在老宅聚一聚,热闹一下。”
“哦。”不是小型家宴,佟樱便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好啊。”
方凌远略略吃了一惊,他以为自己得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去,没想到她答应得还挺快。
他想,她肯定又是冲着发展人脉去的,毕竟参加宴会的很多都是商业界名流。
佟樱却没想到这一层,她在琢磨别的事。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没过几分钟,到了佟樱住的小区门外。
下车前,佟樱似乎想要求证什么,转过头看着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吃海鲜的?”
方凌远垂下眼眸,轻轻摩弄着自己的手掌:“那次在翼城酒店餐厅,你自己说的。”
翼城酒店……
佟樱回忆了一下:“是那天晚上我在餐厅吃饭,跟贺甜发信息,你坐在我后面听到了?”
“嗯。”方凌远慵懒地应声。
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他还一直记着?佟樱眸光转了一转。
下车后,她便忍不住将这段时间与方凌远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回思了一遍:他当众拥抱她,牵她的手,帮她挡酒,记得她爱吃的菜,宁愿绕远路也要送她回家,还邀她去他爷爷的寿宴……
他不会真的对自己有好感吧?是认真的吗?佟樱双手一把捧住了脸:自己应该没想多吧?
不知为何,这次她心里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反倒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犹如一团蒲公英随着一阵清风飘落在了她细腻的脸颊上,柔柔的,痒痒的。
即使蒲公英很快又被风卷走了,脸上那异样的感觉却久久不肯散去。
不过,她也没有精力深想。白天逛街有些累,现在对她来说也挺晚了,一到家,整个人就被困意笼罩住。
她匆匆洗漱完,往床上一倒,没一会便甜甜地睡着了。
近来两个月,方凌远与佟樱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早上一下楼便能看见她,吃饭时有她,工作时有她,睡觉前也能看见她独自忙碌的身影。
这几日,她突然不在身边了,方凌远只觉帐然若失,连平时爱好的健身、打球都提不起兴致。
心神不定,晚上在箭馆射箭时,十发倒有九发是远离靶心的,还有一发直接无视靶子,一头扎地上去了。
陈昱滨在一旁看见,淡笑着调侃:“你要放水,也不用放得这么明显吧?”
方凌远放下弓,无精打采的:“小半年没练,退步了。”
“有心事?”陈昱滨心里明镜儿似的,“要不出去走走吧。丰城这几天有国际车展,可以去看看。”
方凌远听得“丰城”二字,心下一动。
佟樱现在就在丰城出差。
“行,看看去。”方凌远说着,拿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
陈昱滨暗暗一笑。
他知道方凌远心不在焉是因为惦记着佟樱,但他并不想揭破,因为揭破了,方凌远也不会承认。
前天他与方凌远闲聊时,听说佟樱去了丰城,便顺手递了这么一个台阶。
方凌远选了最便捷的出行方式,第二天上午便抵达了丰城。
佟樱这天要在丰城会展中心做一整天的机械自动化类同声传译。
自动化领域她没怎么接触过,需要花更多精力去熟悉专业术语,即使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不到会议结束那一刻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所幸,这次的搭档是去年合作过的骆萌萌。
虽然只搭档过一回,但她和骆萌萌平时也有联系,时常会互发一些翻译现场趣事和小技巧之类的。
骆萌萌属于内秀型的,话不多,有时腼腆,不太擅长社交,但性情耿直率真,很好沟通。
佟樱喜欢和她这样的人交朋友,也希望遇到她这样的搭档。
而且,时隔大半年,骆萌萌的临场表现也令佟樱刮目相看:没有紧张得漏译关键信息,面对浓重的口音也不再茫然。整个翻译过程十分娴熟自如。
有她配合,佟樱轻松不少。
上午的会议结束时,佟樱关闭了话筒,朝骆萌萌竖起了大拇指,用希仑语赞道:“好厉害!”
骆萌萌羞赧一笑:“身边的搭档都这么优秀,我再不努力就只有被淘汰了。
“哦,对了,上次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今天补上。”
“你还记着哪。”佟樱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当然了。走吧。”骆萌萌拿起包包,“外面很热,带伞了吧?”
“带了。”初夏的天,变化莫测,有时天气预报也不一定能预测得准,佟樱出门时便在包里常备一把折叠晴雨伞。
因为下午还有任务,两人商量了一下,去附近吃了一碗盖浇饭,便返回会议室。
方凌远到了酒店,没有立马联系佟樱,怕打扰她工作。而且他知道,她工作期间手机都是必须关机的,根本联系不上。
最近这几天,他就深有体会。
电话是一定打不通的。信息嘛,他上午给她发过去,她要中午开机时才会看到;有时他一个不留神,没有及时查看,再发过去一条,又得等到傍晚才能收到她的回复。
简直像古时候的异地书信沟通,延迟太长了。
所以这次,他专门等到她午休时才问她:在干嘛?
佟樱正在背术语,见了信息,回道:记单词呢。
方凌远已经习惯了她的极简风格的回答,便也单刀直入:我也来丰城了。你下午什么时候收工?
佟樱一阵诧异:你来丰城了?出差吗?
方凌远顿了顿,回道:来看车展。
佟樱:噢。我这边如果不超时的话,六点结束。
方凌远:行,到时我去会展中心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佟樱努努嘴,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啥语气啊,你说一起吃饭就一起啊,我还没同意呢。
虽然这么嘀咕着,心底里却禁不住有一点点期待。
但会议时长不是她能控制的,便问:“你住哪儿啊?”
方凌远发来了酒店位置。
佟樱一看,离会展中心比较远,理性建议道:“我这边时间还不确定呢,你那儿挺远的,别来回跑了。要不你订好了地方把地址发我,我直接打车过去吧?”
方凌远有些无奈。
她就是这样,自己能做到的事,就不喜欢麻烦别人。
若是别人这么说,他不觉得有什么,可佟樱这么说,他会觉得她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
但是,即便拒绝又怎样?
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当成耳旁风就好了。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尽了,也就只有乖乖接受他了。
他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于是回复她:行。
佟樱见他同意了,便又沉浸到准备工作中去。
下午六点多,会议完满结束。
佟樱和骆萌萌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忽然心之译负责现场监督的项目经理急匆匆过来说临时接到一个紧急项目,让她们去隔壁五星级酒店会议室再做两三个小时的交传翻译。
这是个车企大客户,如果今晚翻译得好,以后还会有许多项目交给心之译。
因为情况紧急,客户愿意在高报价的基础上多付五成薪酬。
骆萌萌也是心之译的签约翻译,晚上也没有别的安排,便答应了。
但客户需要两名翻译,而且骆萌萌也忙了一天了,她一个人没法再撑两个小时。
“佟樱,你呢?”项目经理露姐问。
佟樱想到与方凌远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犹豫了一瞬。
“救场如救火啊!这儿就你们两个希语翻译,再找别人也来不及了。拜托拜托。”露姐双手合十恳求佟樱,“反正你们接下来几天都是翻车企类的,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换着来肯定没问题的。
“这次翻好了,以后他家的单子就稳了。”
佟樱如果不答应,心之译必定会错失这个大客户,她自己回头也不好面对池媛师姐,有可能还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踌躇了片刻,选择答应:“好。”
露姐忙拉着她俩往外奔。
外面刮着大风,凉凉的,才六点多,天就全黑了下来,一会儿肯定要下大雨。
佟樱上了车,赶紧给方凌远发信息:我这边临时有个很急的项目,要很晚才结束,赶不过去了。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刚发完,露姐便将客户背景资料和会议主题内容等给她们发了过来。她们只有半个多小时的准备时间。
佟樱把手机关了机,塞进包里,再从包里拿出随身备的蛋挞和菠萝包,打开笔记本,边吃边争分夺秒熟悉资料。
不一会,到了酒店会议室,客户那边的人已经在等了。
三个多小时后,会议顺利结束。佟樱和骆萌萌走出会场时,脑中近乎一片空白。
佟樱打开手机,去看方凌远后来有没有给她回信息。
一看,不由愣了愣——方凌远说会在饭店等她,不管等到多晚。
已经十点多了,他不会还在等吧?佟樱连忙给他打电话。
可是,电话想了很久,没人接听,自动挂了。
她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心里不禁有点担忧。
赶忙去查看了方凌远订的饭店,还好饭店离她这里不远,她便让露姐顺道送她过去。
外面大雨倾盆,酒店门口的地砖上积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洼。
佟樱不禁又想,这雨下了很久了吧。这么晚了饭店都关门了,他还会在那儿吗?
不管在不在,还是得去看看。
十几分钟后,她在饭店大门口的玻璃屋檐下看到了方凌远。
旁边的冷白色太阳能灯光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像打了追光,特别醒目。
佟樱心房震了一震。
心里一阵阵莫名的滋味汩汩往上狂涌,杂糅,充斥在她胸腔,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她撑着晴雨伞,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雨声太大,她顶着快沙哑的嗓子大喊:“干嘛等这么久?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