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蒋寒肃。
回国之后,她以思念外婆的理由搬回了外婆曾经的住处。
蒋寒肃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苏雨鹿坚持,甚至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泪汹涌而下,蒋寒肃只能同意,告诉她,他会让她冷静一段时间,但不能一直住。
他退让之后,苏雨鹿也同意了。
苏雨鹿知道自己该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外婆肯定也不希望如此,她想重新回去工作。
不过,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上班,本以为工作已经丢了,可没想到经理主动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苏雨鹿没想到这份工作还可以做,她知道蒋寒肃给她请了假,可是即便请了假,也没几个公司可以容忍员工因为家人去世而请假这么久,她默认工作没了。
等她到了公司之后,经理对她客客气气的,苏雨鹿才明白过来,他肯定知道她跟蒋寒肃的关系了。
经理似乎怕苏雨鹿跟他计较,于是主动说出了上次饮料包装设计的事情,不过他找了理由,说她刚来上班,应付不了难缠的客户,要是客户再不满意,唯恐牵连到她一个实习生,所以他作为经理,就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实习生面前维护他的员工。
霸占实习生的设计,被经理这么一包装,立刻变成了英雄般的正义之举。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不能包装。
苏雨鹿对这种说辞只觉得可笑,可是她也没有当着面讽刺,只是点头。
现在经理知道她跟蒋寒肃的关系,估计也不敢再做同样的事了。
外婆的事到现在还让她心烦意乱,她也不想计较太多,所以这工作就先做着。
又上了几天班之后,苏雨鹿接到一通电话,是警察打给她的,说是之前照顾外婆的那个护工,有关于她外婆的事情要告诉她。
虽然外婆是意外跌倒而死,可是在苏雨鹿心里,跟那个护工脱不了关系。
她心里恨透了,可是她也想知道究竟是关于外婆什么事,所以还是去见了。
苏雨鹿到了监狱之后见到护工。
她坐在桌前,满眼冷漠地看着她,“关于我外婆什么事,你直说。”
护工眼圈都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她向苏雨鹿跪过,哭过,忏悔过,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靠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有一件事,我……我一直都没说,其实你外婆去世之前,跟蒋先生说了一些话。”
苏雨鹿疑惑地看着她:“他跟我说过,他那天去看过我外婆,后来就走了。你当时录口供的时候也说了,他走了之后我外婆还好好的,你喂我外婆吃了药之后,外婆睡着了。”
“是的。”护工说:“可是……可是有些话我没说,我害怕,我不敢,但是我良心过不去,所以我觉得我要告诉你。”
苏雨鹿的手指蜷缩成了一团,放在腿上,“什么话?”
“你外婆见蒋先生,求他放过你,甚至苦苦哀求他,可是……被蒋先生拒绝了。我还记得蒋先生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你胡说。”苏雨鹿愤怒的打断她的话,“你该不会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所以故意说这些话。”
“我不是,我没有想到减轻自己的罪责,我只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也没说你外婆去世一定跟他有关系,可是他跟你外婆的确起了争执,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然后我家里就突然出了点事,我得去处理,我已经算计算好时间了。”护工哭着说:“你外婆平时吃了药都会睡5个小时了,我没有想到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平时不可能提前醒的,真的不可能。”
护工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苏雨鹿气的浑身发抖。
她用力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蒋寒肃并没有告诉她,外婆求过他。
他当时只是说,他去看了她,外婆希望他可以照顾好她,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挺好的。
苏雨鹿不知道这护工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苏小姐,苏小姐。”护工哭着说:“我只是想把真相的告诉你,至于你外婆到底是怎么死的,无论她是意外还是被人害死的,我都逃脱不了我的罪责,我只希望能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你。”
护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坚定道:“苏小姐,反正你现在在他身边,作为他的枕边人,你做什么都很方便,你可以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外婆她人很好,对我也好,从来不摆任何架子,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的死也让我很痛苦,我很自责,就算让我坐10年的牢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她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
护工说到这,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突然站了起来,“苏小姐,我跟你说的全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要不然我不得好死!”
狱警立刻将护工抓起来,说道:“探视时间结束。”
*
苏雨鹿从监狱出来之后,抬起手遮着眼睛仰望着天空,阳光照射在她憔悴的脸上,她整个人似乎失去了一半的血色。
这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她是为了外婆才嫁给蒋寒肃的,万一外婆死了,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她不会嫁给他了吗?
他没有任何动机要害她的外婆,反而她外婆好活着对他才有好处。
可是外婆死前的确见过他。
为什么外婆见过蒋寒肃没多久,护工家里就出了点事要去处理?然后护工走了之后外婆就死了呢?
苏雨鹿同样想不通。
蒋寒肃明明没有动机,可是偏偏又这么巧。
如果护工说的是真的,蒋寒苏跟外婆的确起过争执,外婆的确求过他,那么这一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蒋寒肃担心外婆会影响到她,导致她不愿意嫁给他,所以就下了毒手?
苏雨鹿越想越觉得害怕。
或许,她直接问问他?
不,不行,这个男人太聪明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真的是他做的,她如果直接去这样问,岂不是打草惊蛇。
苏雨鹿蹲在地上不知所措,脑子乱成一团麻。
她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外婆,你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意外吗?还是有人把你害死了?你托个梦告诉我好不好?”
夜里,苏雨鹿躺在外婆曾经睡过的屋子里。
她满头的大汗,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被子蹬在了地上,身体如泥鳅一样在床上扭动着,嘴里不断发出声音:“放开我外婆!”
“蒋寒肃,你放开她,你放开她!”
“啊!”
一阵尖叫,苏雨鹿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浑身的冷汗,瑟瑟发抖,快速打开了床头灯,直到屋子里的灯亮起来后,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到外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蒋寒肃解除婚姻,放过她的外孙女。
可是蒋寒肃不同意,被惹得非常生气,外婆抱住他的腿,蒋寒肃角不耐烦地将她推开,然后外婆就撞到桌角上死了。
蒋寒肃就这样冷笑着扬长而去。
“不会的不会的!”苏雨鹿抓着头发,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头皮,浑身颤抖,“他没理由要杀我外婆的。外婆,你为什么给我托这种梦?真的是他害死你的吗?”
苏雨鹿抬头仰望着房间,“真的是他吗?可是他没有动机啊,到底是为什么?”
苏雨鹿失声痛哭,足足过了10分钟之后,她停止哭泣,擦干了脸上泪水。
她掀开被子下床,来到了客厅里,在外婆死去的地方仔细观察。
当时外婆死了之后,周围一切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混乱和挣扎的痕迹。
这里是一个几十年的老旧的小区,没有物业,也没有监控。
她是想过给外婆的房子里面装个监控,可是还没来得及装,可外婆刚回家住了一晚就去世了。
所以,就算外婆是被人故意害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来过。
苏雨鹿躺在了外婆死去的地板,蜷缩成了一团。
*
凌晨2点。
天空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密集的雨滴泼洒在大地。
苏雨鹿站在蒋寒肃所住的公寓前,抬头仰望着这座摩天大厦。
6月份的天气已经炎热,站在雨中不觉得冷,可是她的心却凉到了谷底。
她在雨中一直站着,直到大雨变成了小雨,她浑身已经湿透,像个女鬼似的,披头散发,衬衫和裤子粘在她身上,不停地滴着水。
她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蒋寒肃的号码。
那一头,传来蒋寒肃疲惫的声音:“喂。”
“是我。”
“鹿鹿。”蒋寒肃的声音立刻精神了,“怎么了?”
他接的时候都没有看来电显示。
苏雨鹿:“你现在在公寓吗?”
蒋寒肃:“我在,还在你外婆家吗?”
苏雨鹿:“我在你的楼下。”
“什么?”蒋寒肃惊讶道:“那你怎么不上来?”
“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你上来说。”
苏雨鹿握着手机,沉默不语。
蒋寒肃:“我先去找你。”
手机没挂断,蒋寒肃披了一件衣服就匆匆下来了。
外面还在下雨,他撑了把伞,看到大厦的不远处,一抹穿着白衣的身影站在那,他撑着伞大步走了过去。
“鹿鹿。”
他立刻将她拉到了伞下,和他贴的很近。
“怎么一声不响就过来了,还在这淋雨,我们快进去。”他牵着她的手要将她往大厦里拉去。
可是苏雨鹿却站在原地不动。
蒋寒肃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雨鹿的脸色苍白,她抬起头,“我……我来这是想跟你道歉。”
蒋寒肃:“道什么歉?”
苏雨鹿:“我之前说取消婚约,真的很对不起,我过河拆桥了。”
提到这事儿,蒋寒肃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那现在呢?你还想取消婚约吗?”
苏雨鹿摇摇头,“不想了。”
听到她说不想了这三个字,蒋寒肃松了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我知道你之前太伤心,所以才说出那种话,我不会怪你,我们赶紧上去吧,洗个热水澡换衣服,要不然会着凉的。”
明明到了夏天,可是她的手却发凉。
突然,苏雨鹿扑进他怀里抱着他,“我们我们结婚吧,不要再拖延了。”
一开始他们定了一个月结婚,可是因为外婆去世,所以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们还没能结婚。
“现在结婚?”蒋寒肃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吗?”
她外婆才去世一个多月。
苏雨鹿抬起头说道:“可以……可以先领结婚证,婚礼等以后再办可以吗?”
蒋寒肃抬手撩开她的湿发,轻抚她苍白的脸颊,“好。”
蒋寒肃轻轻抓起苏雨鹿的手,将伞放在她手里,让她拿着,接着将她横抱了起来,往大厦走去。
蒋寒肃将苏雨鹿抱回住处,为她洗了热水澡,擦干净之后放在床上。
房间开着冷气,他用薄被子裹住二人的身体将她搂在怀里。
苏雨鹿主动攀上他的肩。
“阿肃。”苏雨鹿突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在蒋寒肃的印象里,好像只有第一次他要求她这么说的时候,她才叫了他一声。
可现在她却主动叫了。
他轻抚着她单薄的肩,沙哑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永远都不要骗我好不好?”
蒋寒肃轻抚她的发,柔声说道:“好。”
苏雨鹿抬起头,眸子里含着薄薄的水雾,“那有没有什么事是我需要知道的呢?”
蒋寒肃仔细想了想说:“暂时还没有,让我好好想想。”
苏雨鹿盯着他的眼神,真挚的让她挑不出什么毛病,她又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小声说了一句,“我们睡吧。”
蒋寒肃:“好。”
后来,苏雨鹿在他怀中似乎真的睡着了,没有一点动静。
可蒋寒肃还没睡。
他睁着眼睛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鹿鹿,你让我别无选择。]
今天上午。
“蒋先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告诉苏小姐,向法官求情,从轻审判我吧,求求你了。”
探监室,护工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蒋寒肃冷着脸说:“像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有什么资格祈求原谅。”
护工痛哭流涕,“蒋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儿子在学校打架出事了,我必须得去处理,你看看我一个寡妇养儿子不容易,我求求你了。”
“我倒是可以让你儿子顺利的完成学业。”
听到蒋寒肃的话,护工脸色一惊,“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也得做些事情。”
护工:“什么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蒋寒肃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往前一倾,冷声说道:“告诉鹿鹿一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