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蕊身子一软,险些跌过去,没了神魂只摇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她就在这儿,明明刚刚还在这儿……”
救命稻草般抓着邵美人,蓝蕊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娘子、娘子定要给奴婢作证啊,方才挽秋姐姐千真万确在这儿的!”
邵美人被吓得不轻,两手护在小腹上,脸上木木的,被蓝蕊抓着晃了晃,眼睛都没眨一下。
尤清音拨开蓝蕊的手,护住邵美人,看了眼蓝蕊疼到发抖的腿,又换回平日语气:“蓝蕊姐姐崴了脚,还是先回行云阁吧,我扶着邵娘子回去就行。”
蓝蕊又疼又气,眼睛看看尤清音,又看看邵美人,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后苑,憋屈的说不出话。
尤清音宽慰她:“没事,邵娘子只是吓到了,没事的。”
蓝蕊受伤,也走不了多远的路,纵然心里不踏实,也只能先回行云阁,让尤清音扶着邵美人回景福台。
快到巳时三刻,宫道高墙都被太阳晒得暖和。从行云阁走出去,很长一段路都没人,安静的很。
好在景福台离行云阁不算太远,若是再远些,尤清音也要走不动了。她几乎是驮着邵美人,又累又热,额上渗出密密一层汗,后背被汗水打湿,里衣连着中衣紧紧贴在一起,黏腻闷热。
宫道安静,更显得她呼吸声重。力竭之前,尤清音费力仰头朝前看,远远看见景福台的宫檐,心里憋着一口气往前走。
就这样被尤清音扶着走出好一段路,邵美人才渐渐回过神,扭头看见陌生的尤清音,吓得花容失色:“你、你是谁!挽秋呢!”
尤清音低下头,轻声同她解释:“奴婢行云阁宫女阿音。方才在后苑有野猫冲出,险些害娘子摔倒,奴婢恰好在后苑采花,护了娘子一下。”
邵美人胸口起伏,盯着尤清音的脸看,但见她低着头,只有一双长睫轻轻颤抖着。脑中昏疼,隐约想起来,方才后苑危机之时的确有个女子冲出来,从后面将自己接住。
尤清音扶她继续走,轻声道:“娘子受了惊吓,蓝蕊姐姐脚崴了不能走路,奴婢见娘子身边没有其他宫女随侍,这才自作主张送娘子回景福台。”
邵美人惊恐过后还有些没回魂,半个身子靠在尤清音身上。得亏是轻,要不都得连着尤清音一同摔过去。
听了尤清音这话,后知后觉道:“你也是行云阁的人?”
尤清音垂首,长睫遮住黑瞳,“娘子若觉不吉,还请娘子在此等候,奴婢去景福台找人来接娘子。”
邵美人摇头:“本宫没这个意思。”
两个人静静走了一段路,邵美人身上那股隐约缥缈的药味始终萦绕,尤清音余光看她面色呆滞惊惧犹在,轻声安抚道:“娘子莫怕,方才不过有惊无险,现都过去了。”
两人个子差不多,若从背后看,只当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实在很难想象其中一人竟已有身孕,还险些被害得落胎丢命。
“娘子来后苑,身边怎么没跟个贴身侍女。方才那情形太吓人,奴婢现在想来都觉后怕。”
尤清音开口打破沉默,话一说完就听邵美人声音里带了怒气,“本宫回去定要重重责罚挽秋!还有,还有行云阁的蓝、蓝......”
见她一时没说出蓝蕊名字,尤清音好心提醒:“蓝蕊。”
“对对对,”邵美人气鼓鼓,骂了两句心里后惊恐散了些,又显出孩子气,“那个蓝蕊也不中用,就在本宫身边伺候着,还能让本宫险些摔了!本宫定要告诉陛下,通通责罚,通通责罚!”
骂完了,又转头看尤清音,很是感激:“亏得有你及时相救,你放心,本宫定会赏你。”
听着这个与自己一般年岁的女子一口一个“本宫”,尤清音心里想笑,面上忍住了,回道:“多谢娘子,赏赐就不必了,这都是奴婢本分。”
邵美人停下来看她:“你不想要赏赐?”
“方才在后苑,奴婢听见娘子说俞娘子不见得有错,但实在可怜。”
尤清音扶着邵美人,抬了脸,乌金小扇般的长睫一眨,露出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奴婢是俞娘子贴身侍女,与俞娘子自小一同长大。我家娘子落胎后,宫里人人都说她活该,今日听邵娘子叹她可怜,还是头一次。”
邵美人盯着她的脸一时看呆,压根儿没听清她说什么,怔怔道:“你、你长得真好看。”
尤清音一时语塞。
景福台就在前方,尤清音顾不得其他,赶紧吹捧几句:“邵娘子心善,今日能逢凶化吉并非奴婢有功,不过是娘子吉人天相,自然得神灵庇佑,遇难呈祥。”
她自小跟着俞思长大,学得几分俞思学识品性,这些话她信手拈来,只是平素无人值得她这样说。
听着远处有脚步声,尤清音又道:“虽说神灵庇佑,但是后宫凶险,娘子如今有孕更要当心。若娘子肯信奴婢,还请娘子回去之后只当无事发生,莫要因此责罚或质问挽秋。”
邵美人不解:“为何?”
脚步声越发急促,就快过来了,尤清音简短解释:“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定是人为。若娘子警惕,将此事闹大,暗处之人定想快刀斩乱麻,下手更狠。若娘子当做不知,将此事忍下去,那人一时摸不清娘子心思,反倒会缓一缓。”
一张好看的脸,说的却是些生杀之事,偏她还一脸纯善真心,邵美人皱了眉:“你不过小小宫女,怎么知道这些?”
尤清音来不及解释,只道娘子若信自己,自己会再来找她,便匆匆离开。
她小跑着躲进宫墙转角,贴墙竖耳,果然很快听到挽秋的声音。
“娘子怎么回来了?奴婢方才在后院忽觉恶心难忍,便回来服了点药。蓝蕊呢?她没跟在娘子身边吗?”
邵美人声音轻飘飘的,有些心虚,但还是信了尤清音所言,只字未提后苑之事:“无妨,扶本宫回去吧。”
心头一块巨石落下来,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开,心底却有扬尘腾起,让人觉得烦躁。
回行云阁的路上,尤清音心如乱麻,她隐约猜出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验证,如何结果。
今日后苑野猫冲撞,显然是有人故意嫁祸行云阁。挽秋从前跟在阿姐身边,如今跟在邵美人身边,所做之事如出一辙,她已经确信,阿姐落胎并非意外,而是**。
可是挽秋不过一介宫女,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是崔婕妤?
当初是崔婕妤为阿姐选了挽秋,如今邵美人去后苑也是崔婕妤相约。面上来看,似乎都与崔婕妤有着莫大关系。
可崔婕妤多年无子,宫里都说她身体不好没有子女命,加之其与世无争,不得宠也不争宠,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何必如此?
这样的人,冒险去做加害龙嗣这种事,事成不见得有何好处,事败却是死罪难逃,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尤清音抿唇走在宫道上,心里起起伏伏。当初阿姐落胎,她也曾怀疑过崔婕妤,可因着崔婕妤为人甚好,又实在没有加害阿姐的理由,无证无据,她一个小宫女又能如何?
如今心里疑思几乎得到证实,尤清音咬紧下唇,心觉挽秋才是找到真相的突破口。
从前,她想要当面质问挽秋。在宫中生活几年后,尤清音知道,没有证据的事,就是逼到御前,也不会有人认半个字。
好在,如今挽秋是邵美人身边侍女,若她对邵美人怀有恶意,行事定有漏洞或证据......
尤清音万千心思交杂,走到一半想起阿姐的药所剩不多,刚巧走到离司药司不远处,便调了方向往司药司去取药。
司药司的路她太熟悉,一路低头想事,脚步也会自己找到司药司的方向。日光晒背,里衣薄汗还没干,尤清音走着走着,忽然一头撞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吓的她猛抬头,抬眼就见卫勉下巴那条醒目疤痕。
扭曲疤痕被日光一打,恍惚泛着血光。
卫勉!
尤清音心中擂鼓顿响,眼睁睁看见卫勉杵在自己跟前,惊觉自己方才撞上的硬物竟是、竟是卫勉的......胸膛?
浑身汗毛倒竖,看出卫勉张口似要说话,尤清音立马想到那日被卫勉发现自己藏身狗洞之事,吓得扭头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快走两步觉得不够又开始跑,拎起衣裙抬腿狂奔,没跑出来几步却被人从后头揪住,脚下差点悬空,只剩一双手在甩。
卫勉的声音响在身后,阴森森的:“阿音姑娘跑什么?”
跑什么?不跑,难道等他把自己送到监察尚宫那里受罪吗?
龙武军的力气不是开玩笑的,尤清音被他拎住,扑腾几下活像被抓住的炸毛兔子。
挣不开,尤清音只能服软:“还请大人先放我下来。”
卫勉轻轻松手,把她放到地上,又往前走了几步,转身与她对视。
两人面对面站着,尤清音看出卫勉今日不打算放过自己,干脆垂手,打算行礼求他别把自己送到监察尚宫那儿去,双膝刚一弯下,又被卫勉拽着衣领提起来。
她有些烦躁:这个人怎么回事,那么喜欢揪人衣领呢。
“阿音姑娘。”
心里话还没骂完,尤清音听到卫勉唤自己,碎冰浮水的声音很好听,就是泛着些微凉意,让她不自觉抖了抖,声音弱弱:“卫司戈……”
卫勉看着她,和善之下暗藏危险:“你果然认识我。”
闺蜜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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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