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是令人窒息的。在白宇轩来之前,我只需要默默承受,白宇轩来了,我就有了担忧。
我时常把他看成是另一个我,我不希望我遭遇的这些在他的人生里重演。为了避免被责难,我只能更努力更努力。
可我只是一个孩子啊,我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好在我的家足够大,当我预判我的父亲即将要责罚我的时候,我就对白宇轩说,去弹钢琴,弹一百次我就来和你玩。
他那会还是个小娃娃,对我的话总是言听计从的,我买了很多糖为了哄他,我说吃完糖弹完了钢琴,哥哥就来找你了。
我那个时候哄他,也是在哄我自己。
我有过一段轻微的人格分裂时期,我为了逃避生活的苦我把自己分成了两个部份,承受痛苦的我,和抽离在痛苦之外的纯粹概念的我。
我在被爸爸用戒尺责罚抽打的时候我想像另一个我正站在对面看这副景象,我把我想像成没有参与这场惩戒的概念的我,被惩戒的不过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
我的概念不会和我对话,他只是看,完全独立的客观。我用概念解构我所有的痛苦,然后我用想像替换我的遭遇,我身上的伤痕不来自我的家庭,那些只不过是我不小心磕磕碰碰弄到了,那么没关系,吃了这顿苦下次小心点,别再磕到碰到就好。
后来白宇轩来了,我就不需要想象出那个直视我痛苦场景的客体了,我听到白宇轩弹钢琴的声音,我就会去想像那个弹钢琴的是我。我没有遭受惩罚,我不过是在经历一场枯燥又无趣的练习。
我庆幸我弟弟的到来,在我快要承受不住这一切的时候。
那个时候爸爸经营的公司情况不太好。做生意就是这样,一帆风顺这个词是永远与生意场无缘的。他一面责罚我,一面啜饮我的痛苦倾泄他的焦躁。所有的压力都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我成了我爸爸强压之下的宣泄口。
我想那是上天唯一一次施舍给我的微不足道的怜悯,如果他没有来,以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我所有的内在世界很快就会被外在的强压毁为一旦。
我把我想要的所有的生活方式全部强加给了他。我想这样过,我想那样过。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任由我摆布,全盘接受。
我没有想操控他,我只是不由自主。你看,生活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再你身上留下痕迹,你以为不去看不去正视就能逃避,其实不过是荒谬的幻想。你能给予的只有你得到的东西,你没有的东西怎么渴望都是给不出来的。
我有什么呢,我从生活里只得到了责罚与操控,我以为的那些溺爱,那些关心,那些给予全部都是操控。除了这些我一无所有,我想给也给不出更多了。
我弟弟说我不理解他,我怎么会不理解他,他就是我塑造的另一个我。他以为他是一个与我完全不同的独立成长的自由个体,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无中生有的东西呢。
我们从出生就开始经历一场漫长的自我规训。我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只能看到我们以外的一个客观世界。
直到有一天我们看到一面镜子,才猛然发觉那个让母亲一会笑,一会忧愁,一会惊喜一会疲惫的家伙原来是这个样子。有一双小手,一双小脚,大大的眼睛,还未伸展开的躯干。
我们看着镜中影像认定了那个影像就是我。他又小又柔弱,他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他要活下去只能依靠保护他的全能的母亲。
然后他就学会了观察,他如果乖巧母亲就会依顺他,他如果吵闹母亲很有可能责罚他,丢下他,不理他,使他哭泣,使他饥饿。
那么好吧,乖巧吧,毕竟他要活下去。
我们一天天长大,我们要的更多,那些对我们的训诫也变得更多。当你置身于更繁华的世界,桎梏的枷锁也布满了全身,你没有一天是自由的。
我是说我,没有一天是自由的。
没有人会告诉我该去怎么做,我只能把堆积在我面前的所有事做尽,可这世上的事就像沙子一样多,哪里有做的完的时候呢。我做完这一件,还有剩下的九十九件等着我。
我在他人身上宣泄我的压力,就像我的爸爸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我有很多钱,很多人愿意为了钱做各种各样的事,那些事你也已经知道了。
我给他们很多钱很多东西,让他们承受我的痛苦。那些人并不快乐,他们甚至和我一样痛苦,可他们要假装快乐,假装满足,这样他们就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钱。
我支配他们,这让我感觉美妙绝伦,我在他们的身上为所欲为,我就像是他们世界的神。同时我也知道他们是鄙夷我的,他们觉得我不过是个有钱的施虐狂而已,他们委曲求全口是心非,这又是叫我恶心的。
我有很长时间都在过这样的生活,我像个怪物一样四处狩猎,我在夜晚嗜血成性。我甚至因为这些事害得我弟弟遭受了牢狱之灾。
他是我精心呵护不曾受过伤害的我,我小心翼翼视如珍宝,他却还是因我受了伤。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让他离我远一点。
可世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将他拒之千里却又诚恐诚惶,我对他不闻不问又对他的一切指手画脚。李燃劝过我很多次,叫我不要去干涉他,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我说李燃他就是我的心,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心,是会死的。
可是你看现在,他不在我身边我依然过的好好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一个人没了另一个就活不下去的道理呢。”
我知道他是喝多了才对我说这么多,他喝多的时候总有很多话说。
我说你已经足够幸运了,你还有一个懊悔的借口,你看看我,我的一切委屈连个债主都没有。
我那天只不过是要去学校对街的复印店拿个资料。我下了课像平常一样收好了东西,我在半路上犹豫了一会要不要拿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去取资料,走到半路的时候我碰到了张铭阳,我就让他帮我把电脑拿去办公室去。
他问我要去哪,我说我去复印店取资料,他还问我要不要他帮我去取,我说我走着就过去了,又不是很远。
然后我走出学校大门,这一路平静如常,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站在街道的一边等红绿灯,等它给我一个明确的安全行走的信号。我不是在绿灯刚亮起来的时候就选择了过马路,我还稍微等了一会,我还左右又看了看。
再然后,让我把这件残酷的事说得文艺些就是,一辆白色的车驶向了我的世界,我的过往连同我的未来,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你看,这世上有些事情你能做的只有接受。
他听完了我说的这些就把脸转向了我。我还以为他要拿出他那些安慰员工的车轱辘话来安慰安慰我,他却只是一边笑一边凑近我对我说,叶教授,张铭阳不在了你一天天就在我身边躺着做和尚。今晚要不要和我做一次,我不用那些手段技术也很好。
他有好些日子没有逗过许嘉和了,我想他这会应该是心情不错,许嘉和不在他旁边他就想着用同样的法子逗我。白灵泽一往情深示爱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拒绝。他天生一副风流潇洒的脸蛋,是我喜欢的样子。
可我还是对他说,算了吧。
我发现许嘉和有异样的时候是我感觉他突然对他的手机敏感了起来。
平时他的手机总是随意的在桌子上乱放,有时候李燃的电话打过来他没有听,李燃只好又打给我。我就要把他喊过来用我的手机接李燃的电话。
他们两个还是那个样子,相处得暧昧,李燃又不愿意说破这层关系。倒是许嘉和一点也不吝啬他对李燃的喜欢,想着法子就要去表现一下他对他心爱的李先生的倾慕。
我觉得李燃这个样子其实很不好,但李燃对嘉和又确实不错,我就觉得我也没什么好责难他的。
秋烨就不一样,他劝不动李燃他就故意当着李燃的面说,小嘉和啊,你这么可爱,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好不好。那天我看到你在公司楼下和我们一个前台的女孩喝咖啡啊,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许嘉和手舞足蹈的解释,他看我们都看不懂他的手语,就连饭都不吃了在我们四个人的聊天群里打字,解释他和那个女前台喝咖啡的前因后果。
秋烨拿着手机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上个星期我还看到你和宣发部门的女孩一起吃巧克力是怎么回事啊,许嘉和只好又把那件事搜肠刮肚的解释一番。
再后来只要秋烨的眼神和他对上了,他马上就假装伺候小猫离秋烨远远的。
在我发现许嘉和极为敏感的不让我们任何人碰到他的手机的时候,我悄悄的问秋烨,嘉和在公司有没有什么异象。秋烨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关心一下。
他说具体他在公司做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没听到有什么关于他的事上报到人事部那边。我说那行,没事就好。
他说你说话拐弯抹角干什么,有什么事说直白一点。我说最近看嘉和好像有点紧张他的手机,我就怕他是不是在公司有什么事。
他说不会是背着李燃出轨了吧。那也是李燃活该。我说不像,我看他对李燃还是情绪很高涨的,就是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
秋烨说那你找个机会看看他手机,答案肯定在里面。我说那怎么行,那不是侵犯他的个人**。秋烨揶揄我,你成天挥舞道德大旗是等着联合国道德委员会给你颁奖嘛。
要我去违背我的意愿窥探嘉和的**对我来说简直是一项刑罚,可我又不能什么事都等着秋烨给我做好。
我努力说服自己,如果是道德层面的问题,出轨,**,暧昧我就当作没看到,毕竟李燃由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允诺过什么。
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嘉和所面对的肯定不是这个层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