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第六个冬 第8章 不糊涂

那年沈知恩14岁，她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圣母，也没有那么高尚，可是她看着一个13岁的小女孩，被同龄一群人打骂，玩一些丧良心的游戏，她做不到。

做不到对那个女孩不管不问，就当是在帮她，在帮邻居家的孩子，在帮13岁的自己。

她12岁转校来到怡县上学，因为先天的恶意她欺凌，课间被围堵是常事，被造谣被捉弄也是常事，可她天生高傲，她的性格，她所接受良好教育无法容忍自己被无节制的欺负，她开始反抗。

后来是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但那些谣言一点一点把她的傲气磨没，她也开始变得麻木，不过幸好，幸好有人愿意为她伸出一双手。

那个被欺凌的女孩显然没有反抗的勇气，那她就伸出那双手，帮她反抗。

所以她不糊涂，也不后悔。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程小姐你别生气。”林泫开口。

“知恩，你能把事情经过更详细的说出来吗？视频被静音了，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林泫安抚似的问道沈知恩，那双眸，依旧柔情似水。

“啱啱，都坐低先讲。”凌燃打着圆场。

她走过去拉着程悦往凳子上坐，其实沈知恩离她更近，按就近原则她是要拉沈知恩的，可林泫在那，凌燃选择多走几步去拉程悦。

还记得上次被沈知恩夸了一句，林泫见到凌燃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今天更是穿了一身跟自己那天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衣服。

林泫顺理成章的把沈知恩拉到自己身边，她握住沈知恩的手腕，心头一惊，她手臂细的完全不似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从拍剧照她就发现了，可真正和她有肢体动作，触碰她，抚摸她，紧握她，还是会忍不住感慨，她顺着灯光隐约看到她那镂空毛衣下藏着的瘦骨嶙峋的身体，她有些心疼。

她看着沈知恩眼神愈发空洞，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自己摆布。

她们坐下。

“周五我回家，看到我邻居家的小女孩在哭，她叫梁雨蒙，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被欺负了，那些人把她蒙在被子里打她，和她玩扇巴掌游戏，她输了扇她，赢了还是扇她。”

“周日晚上去学校，我找到了那些欺负她的女孩，然后就发生视频里那样的事情。”

沈知恩说着把两个手握在一起，林泫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她的过去，知道更多的沈知恩。

林泫一直认为，沈知恩身上有种勾人魔力，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了解她、感知她，她被沈知恩狠狠勾住，越来越深，无法挣脱。

“抵打！知恩你做嘅一啲毛病都冇，呢班人就系要打！”凌燃听完，愤怒地了拍桌子并站起身。

程悦听完，复杂地看了看沈知恩。

她知道沈知恩的过去并不简单，从第一面见她就那么觉得，她对沈知恩有太多疑问，比如今天的事，为什么那些女孩对她言听计从？为什么和林泫在拱门那么亲密？为什么面对自己前途这样的大事，也表现出一副莫不关紧的模样？

“今晚回去，你立刻联系被欺负的那个邻居，让她出来为你澄清！我现在马上联系公关部让他们先压一压热搜，《朝露》才刚刚官宣，就有人忍不住了。”程悦说道。

“我没有办法联系她。”

“她去世了。”

空气突然凝住，露营棚里静默了一瞬。

“那件事发生不久她就辍学了，当时她初一，我初二。”

沈知恩呼出一口气：

“到了我初三那年，她家里人说她走丢了。”她哽了哽，发觉自己的手越来越热。

“后来，发现她去世了，在老家的山坡上，有人说她是被冻死了，我不知道，我没有去看她。”我也不敢去看她。

说完，她又坚定的看向程悦。

“所以，程姐，我不糊涂。”能让她生前少一点痛苦，我很开心。

程悦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她有点复杂地看向沈知恩，语气变得平和了些：“好，我明白了。除了她和视频里几个女孩，还有其他人能为你澄清吗？”

“我不知道。”她低头，才发觉林泫的早已握住她手。

不掺有一丝非分之想，只是心疼，只是安慰，就这么简单而已。

林泫发现沈知恩在盯着自己那双手，她无措的收回去，沈知恩没有拦，也没有多看林泫一眼。

在林泫眼里，是沈知恩在抗拒她，林泫被淹没在黑暗中，微微抽动的嘴角，频频眨眼的双眸，都在掩饰她的失落。

为什么一会热一会冷呢？林泫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只觉得好冷……

好冷。

“行，那今天这顿饭吃不了了，知恩，小韵我们现在要马上回公司，解决问题，不好意思了。” 她又看向凌燃和林泫，说完便站起身直直向露营棚外走去。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她有些害怕，害怕林泫厌恶视频中的自己，她18岁出来以后，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提，她想埋藏这段记忆，但越是躲避，它越是根深蒂固。

她看了林泫一眼，带着些许羞赧和不舍。

林泫察觉到那丝不舍，心中那朵蔫了的花，瞬间活了过来，像只小狗一样扑闪着眼睛看着沈知恩。

“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跟小韵一起下去，程姐在下面等我们呢。”沈知恩起身，陈韵也跟着起来。

林泫看向对面的陈韵，她对陈韵并没有多大印象，好像从一进门她都没怎么说话，陈韵感受到林泫的目光，低了低头。

陈韵很自卑，从见到林泫的第一眼她就很自卑，无论是从相貌、性格还是家境，林泫都比自己好了一轮。

今天的这顿饭原本不该带她来的，但沈知恩想着她也算是《朝露》的工作人员，至少是她的工作人员，就把她带来，可她一进露营棚，发现里面坐着的是凌燃和林泫，她就不敢说话，到后面发生那样的事她也无法说些什么。

其实在来之前她就应该知道，林泫和凌燃在，可真正见面，自卑感还是涌上心头。

陈韵想到那天自己因为林泫吃沈知恩醋，她就把头埋的更低了。

沈知恩发现陈韵的小动作，她用手轻拍了陈韵的胳膊，轻声说“我们走吧。”

好温柔，沈知恩总是这么温柔。

“好，知恩姐。”她抬头看向沈知恩。

陈韵跟了沈知恩三年，这三年她跟沈知恩基本上天天待在一起。刚跟着沈知恩的时候，她总觉得沈知恩冷冰冰的，像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好像不会累，也不会被任何事情困扰，她就像一束最绚丽光，夺目又耀眼，生来就在最高点。

后来因为工作，她和沈知恩住在了一起，凌晨永远不灭的灯；早上偶尔红肿的双眼；中午总是剩下大碗的饭；晚上疲惫不堪却还是点燃的香烟；这些都是沈知恩留下的痕迹。

渐渐地陈韵发现，她不关灯是因为怕黑；双眼红肿是因为哭过；中午剩饭是因为肠胃不好；晚上抽烟是因为失眠；

沈知恩知道尽管有一丝光亮自己也会难受睡不着，但她害怕；她知道自己只要流泪眼睛就会红肿很久，但她好难过，她也知道不吃饭胃病会更严重，但她就是不想吃。

至于凌晨点燃的烟，是因为失眠；失眠、熬夜、流泪、不吃饭、胃病她好像掉入了一个死循环，不过这都无所谓，她只是想有点活着的感觉。

抛开这些，沈知恩会在早上和提醒陈韵吃早餐，虽然她自己不经常吃，中午休息的时候，也总是会照顾陈韵，因为她觉得陈韵太腼腆，怕她受委屈，到了晚上，也会托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让陈韵早点休息。

她也觉得沈知恩是一个顶顶好的人，她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却很温柔，她总是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对自己身边人很细心，像今天她看到那个视频，她是完完全全相信沈知恩的，她第一反应是对方究竟做了什么事会让沈知恩那么生气。

她记得上次见沈知恩生气，还是因为在跟另一个投资方吃饭，对方对着自己开一些黄色玩笑，沈知恩没有多说，她只是拿着一个酒瓶子砸到了对方头上，之后就拉着自己走了，还让自己别哭。

后来沈知恩在热搜住了一周，都是对方买的黑通稿。

所以陈韵几乎是陷在了对沈知恩的感情里，沈知恩太好了，陈韵无法做到不去喜欢她。

可是，那天饭局上奇怪的沈知恩，拍完剧照后在微博上疯狂搜索林泫的沈知恩，和今天在拱门下离林泫那么近的沈知恩。

于是，她嫉妒，她自卑。

“可是我想送你下去。”林泫也连忙站起身，用亲昵的语气说道。

林泫地开口，打碎了陈韵脑海中的那些画面。

“你想的话，那就送吧。”沈知恩看向她，无奈地说。

陈韵的心抽了抽，可还是没有说话，她没有资格说话。

“好！”但此刻的林泫却像只被主人摸头的激动小狗。

凌燃把一切尽收眼底，对着陈韵不留痕迹的笑笑。

又复杂的看向林泫，她先是听到沈知恩叫林泫“阿愿”，凌燃知道阿愿对林泫的意义，林泫是真的把沈知恩规划到自己的未来里了，她又看着林泫现在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她想了想或许沈知恩就是林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