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创业并不顺利,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包括父母的老本,无一例外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们没有经验,看见一条道就死命往前钻,把所有都带上。
你不输谁输,你不赔谁赔。
为了还债陈齐白天送外卖,夜晚上夜市摆摊,没生意的时候就在网上接私活。
我也是如此,白天小学门口卖炒粉,晚上夜市卖炒饭。
住在最便宜的地下室,只够放上一张床,没有窗户,吃着最没营养的白水煮面,夜晚回去倒头就睡。
这样的生活让我没时间思考,机械似的反做着同样的事,心里只有多挣点,少花点。
那天我为了躲城管,腿被铁皮划了条大口子,血流不止。
陈齐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心翼翼地给我上药;“万万,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昏暗的灯光下,我抹去他的眼泪;“没事不疼的。”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加上父母的帮衬我们还清的大部分欠款。我们决定离开北京去一个小县城开饭店,生个孩子过安稳的生活。
退了租房那晚我们住在周边最便宜的青旅,陈齐拉着我手和我说;“再试一次吧。”
我能看出他的野心和不甘,借光了所有亲戚朋友,凑出三十万。
这次我们格外小心谨慎,不能出一点差错。
前期进行得并不顺利,产品没有企业愿意加工生产,拉不到信任的合伙人,一直处在亏损状态,三十万所剩无几。
又厚着脸皮把周围人再借了一圈,依旧不够。
亲戚说我们傻说;“没有强大的资本,不要去闯,老老实实地安安稳稳地就好。”
我赔着笑;“大姨,年轻就要多闯闯才对,这次我们一定成功。”
夜晚我们坐在码头,看着一艘艘船开走,又开回来。
“买房吧。”我们同时开口,相视一笑。
我们的婚房挂上了转让,我站在楼下看了很久很久,父母半辈子的劳动成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舍,不甘.....
房子很快转让出去,很不错的价格。
我们再次回到北京,背水一战,输了将一无所有。
这次我们是幸运的,产品得到了赏识,有人愿意投资,并在金钱上全力支持,供应我们所有货源和营销。
投资方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笑容温和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见到我们也笑呵呵地问;“在一起多久了。”
陈齐满眼笑意地看着我,语气里全是自豪;“十年了。”
我望向他,眼里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对啊十年了,从十六岁到现在十年了。
老先生一听笑容更盛;“我和我夫人也是从十几岁就在一起的,小年轻好好对老婆,我欣赏你。”
陈齐起身给老先生敬了杯酒;“一定。”
我们笑着互相看着对方。
有了固定的资金链和货源,之后的路就顺利很多,陈齐忙得到处飞,我在营销部跑断腿。
终于在陈齐三十岁那年,我们的公司上市了。
成为行业里有名有姓的企业,母校把我们的照片贴到荣誉墙上,老一辈人夸我们有出息,年轻人视我们为榜样。
大家见到陈齐都会说上一句;“陈总,年少有为,才华横溢。”
见我便说;“陈夫人,年轻貌美,本事了得。”
之前对我们避而远之的亲戚朋友都来巴结,净说些好话.....
我三十岁生日那天,陈齐特意推掉所有工作,亲手为我做烛光晚餐。
我坐在吧台撑着下巴看他,即使过了三十岁陈齐身上的少年气质依旧未褪去,穿着黑色毛衣一举一动跟大学时的他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唯一变得的大概是爱吧,经过时间的沉淀,发自心底地变得越来越深厚。
“发什么呆。”陈齐把牛排放在餐桌上,对着我张开手臂。
我笑着冲进他怀里,眸子亮亮的;“感觉我们还在上大学,周末你给我做饭,吃完饭后一起看电影,可转眼我就三十了。”
陈齐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嗯,恭喜我们万万又长大一岁。”
房间里的灯全部关了,只有蜡烛散发出的暖黄色灯光,我盯着陈齐的眸子;“我们要个孩子吧,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的话还未落音,陈齐的吻就落了下,从客厅一路到卧室。
最后那顿烛光晚餐没吃成。
第二天醒来时我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又转头看向陈齐。
陈齐年撑着下巴,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岁岁,夜晚这里能看到星星和月亮,早晨能看到日出和大海。”
少年实现了当初刚到北京的承诺,买一套睡醒就能看到海的房子。
我们平稳向前,一直发展着。
11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大概是我开始自己的事业,他换了新秘书。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六年,我正式有了自己的事业,他的公司蒸蒸日上。
那年夏天陈齐辞去跟随他七年的秘书,换了个初入社会的新人,而且还个女生,我闹过脾气,质问她;“你招女生不怕我吃醋吗?”
陈齐笑了笑;“都是工作,你怎么还带性别歧视。”
怕我不放心拉着我的手放到他的心口处;“这里住的是谁你不知道?”
我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那晚他不在身边,我还是失眠了。
虽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但还是忍不住想。之前陈齐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异性,他也很自觉地和异性保持距离。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吸引是少不了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半点越界之举,应该不会……
我锤了几下脑袋,怪自己想太多。
那次之后陈齐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去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有时候甚至一整个月都在漂泊,工作太晚就直接睡公司。
我们见得越来越少,我的事业也有了起色,白天忙得不可开交,夜倒头就睡。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不安,说几句就挂断的电话,听不到对方消息的生活,以忙为借口一直碰不上的面。
宋佳佳半开玩笑地说;“你们都热恋这么久了,有点平淡期就不适应了。”
我笑笑;“也是,日子总不能一直热烈,平平淡淡才是真。”
宋佳佳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你们啊,现在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事业也平稳了,真不打算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别说我了,你现在不也没生吗。”我也不是没想过,从三十岁后就一直想要,要了快三年了还没怀上。
宋佳佳摇摇头;“我和丁先生都是丁克。”
那天下午和宋佳佳分开后,正好空闲我决定去公司转转,无意路过茶水间听到员工们的闲聊。
“陈总,对腕腕姐也太好了吧!”
“对哦,那种偏爱我真的好羡慕,看她的眼神都拉丝了。”
“听说陈总要带腕腕姐去巴黎,真.....”
“上班时间在这里聊什么,报表做完了。”陈齐的助理端着咖啡走来,见到两个还在八卦的员工立马开口训斥。
转头看到我,又立马换了副姿态点头哈腰;“太太。”
我点点头;“张助理工作要劳逸结合,待会给他们订楼下的下午茶。”
“好的太太,我待会就去。”张助紧张地搓了搓手。
回去的路上我高兴地哼了一路歌,从高中那会开始我就有去巴黎的想法,当初结婚时本来计划着来一场浪漫旅行巴黎之旅,奈何当时资金不够,我没说出口。之后工作又不稳定,身上口袋空空,等一切稳定后又开始创业,欠了一屁股债吃饭都是问题,更别提出去旅行。而现在刚刚好,我们要去巴黎了。
当晚我给陈齐打去电话,电话响了许久,直到铃声响完自动挂断。我疑惑着又拨了过去,还是一样未接,打第三个依旧未接,握着手机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过了会又觉得自己多疑了,现在国外还未天亮,没接也正常。放下手机便去工作。
结婚十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我特意提前推掉工作,化了好看的妆,穿上新买的裙子,做了他最喜欢的菜,把家里所有的花都换成玫瑰,在家里等待他和他的惊喜。
我坐在阳台的吊椅上,从白天到夜晚,都没有收到一条关于陈齐的消息。
有些失望,也暗自期待会是个更大惊喜,以往前几年纪念日,陈齐都会提前规划好,所有惊喜和礼物都是以不一样的方式出现,总让人又惊又喜。
我以为今年陈齐会不一样。
可钟表转到零点,陈齐依旧没出现。
我给他发的消息一条也没回,联系他助理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一会说在开会一会又是应酬。
我联系不上他,心里再焦躁不安也只能默默等待。
凌晨四点,天微微亮,陈齐带着满身酒气回来了。
浓烈的酒气中隐隐约约有女士香水味,他吐了我没多想可能合作方是女士。
陈齐跌倒沙发上,随口问;“怎么还不睡。”
我帮他脱去西装外套的手停下,看着他问;“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陈齐不舒服地皱起眉,想了好半天;“儿童节。”
我瞳孔猛地一震,手无力垂下。
陈齐扯掉脖子上的领带,越微有些不耐;“万万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陈齐,我们结婚十一年了。”我眼眶发酸,手里拽着她的西装外套,声音微微哽咽;“我等了你一天。”
锅里的醒酒汤在沸腾,冷掉的牛排还散发着香气,沾着露水的玫瑰开始干涩,而我等待的不归人正疑惑地看着我。
良久陈齐才反应过来;“抱歉,有很重要的项目离不开。”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最后的期待问他;“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陈齐按着发疼的太阳穴,耐着性子;“忘了,明天补给你。”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甚至相信是自己等待睡着的一场梦,也不相信他会忘;“忘了,陈齐这么重要的节日你都会忘。”
“最近太忙了。”他酒醒了不少。
我不依不饶地追问;“都过了十个了,怎么会忘。”
我不敢相信,记性这么好的他会忘了这个日子。
“万万我们都结婚十年了,也过了该浪漫的时候。”陈齐年拉起我的手;“日子平淡点。”
平淡点。
我抽回手,眼前一片朦胧,语气满是失落和无力;“陈齐,这是结婚纪念日,不是普通节日。”
“我知道。”陈齐面上丝毫没有歉意,也没有为这次的失责而感到愧疚。
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反问;“这个日子也要平淡吗?”
“万万能不能不要这样。”
陈齐拉住我的手,想将我拉进怀里,我躲开,苦笑一声;“那我该怎样。”
他看着我嘴张张合合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我死死地盯着他,哪怕他真的有一点歉意,我都会原谅.....
可没有,他满眼都是惆怅。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僵局。
“抱歉。”陈齐瞥了眼手机,站起来往阳台走。
我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眼前的他是这样陌生,我们之间好像隔着很长的河流,我再也无法透过湖水看清他的全貌,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解剖。
挂断电话后陈齐急匆匆地往外走,玄关处他忽然反应过来,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我;“万万,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见我没说话,陈齐年笑了笑;“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很平常的语气,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我们之后简单地分别。
他走后我独自坐在餐桌前,吃完冷掉的牛排和发酸的红酒,换掉花瓶里的玫瑰,洗了热水澡,就去睡觉。
夜晚我发起高烧,头疼欲裂,浑身冒着冷汗,卷曲着身体缩在床角,强撑着意识给陈齐年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直到快挂断才被接起。
“陈齐,你在哪?”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传一道女声,是他的秘书;“陈总还在开会,太太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待会儿我会转告给陈总。”
“没事。”我挂断电话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找遍房间才找到退烧药,就着凉水吞下。
疼痛让我不清醒,意识模糊间我又拨通了陈齐的电话。
依旧是那道女声;“太太,陈总会议还未结束,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无力地闭着眼睛;“让他回来一趟,我发烧了。”
“太太陈总下午还有两个会议实在走不开,要不我先帮叫医生过去。”
“或者叫张助理去.....”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抱着被子崩溃大哭,身上越来越烫恍惚间视线好像穿过时空,回到大学时。
我同样发着高烧,陈齐寸步不离地照顾我,隔一段时间给我量一次体温,担心我着凉大冬天的把所有衣服都脱了盖我身上,穿着一件短袖模仿海绵宝宝逗我笑。
陈齐年好久没逗我笑了。
是啊,他好久没对我真心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