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旅行记 第11章 关于过去的回忆1

爱丽的人生从“逃亡日”那天开始就变得奇怪起来。

那天，爱丽刚完成兄长为她牵线搭桥的生意，说是生意，其实是委托的一种。卡座沙发上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是玩具厂的老板，地中海，十个手指像矮萝卜一样，坐在饭桌另一边喜欢抖腿的男人，是这次的中间人。爱丽和他们约好了下个月开始，提供给玩具厂定制好的“魔法药水”。

“我的愿望是让所有孩子都能玩上我的玩具。”玩具厂的老板是这样和爱丽说的，“我找你来，是想做一个可以按照心意独立活动的玩偶，你看这只泰迪熊，没错，我希望它能按照孩子们的意愿，有自己的性格和行为，当然不能太出格，简单的就好。”

爱丽在思索之后，同玩具厂老板详细谈了谈她的想法，最终两人达成一致。

“干杯！祝我们的生意都能越来越好！哈哈哈！！”

就是这样寻常的一天，爱丽结束了酒局。包里放着定金和一只被玩具厂老板硬塞给她的泰迪熊。

“我看你年纪应该不大，这么早就决定成年，你应该是很出色的女巫，恭喜你，这个送给你，就当是庆祝你的成年了。”玩具厂老板虽然油腻，爱丽觉得要不是这只泰迪熊，自己在成年日那天根本没能有任何其他的纪念品。

或许“逃亡日”也算是某种纪念。不过这种纪念不要也罢。

这是后人给那天起的名字，当时的女巫根本没那个心力去管这些历史书的编写。

街道上一片兵荒马乱。

卫兵的脚步声，枪声，尖叫声，忽而又一片安静。

爱丽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我真的经历过吗？

她感觉大地在晃，跑过她身边的女巫大喊着让她快逃。

“摘掉帽子！快摘掉帽子！”女巫边跑边喊，“袍子也要脱掉！快动起来，跑啊！”

穿着女巫长袍和戴着巫师帽的人被卫兵射杀。

“该死的，又是假的。”枪声响过，一名卫兵跑到尸体前确认身份，“走！”

爱丽就躲在距离枪击点不远的商店里，她透过一小块缝隙往外看，就看到这一幕。爱丽一直蹲在墙角不敢轻举妄动，追杀来得格外突然，没有一丝风声，并不知道兄长他们是否还安全。

爱丽在商店里躲了三天，这一片的女巫似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卫兵的重心似乎转移到了其他街道。店里一片狼藉，牛奶被撞翻在地上得不到收拾，散发出奶制品特有的馊味，袋装食品爱丽都不喜欢吃，尤其是干巴巴的面包。

真的很难吃，爱丽至今仍能回忆起面包皮刮过干渴的食道，被她拼命咽下去的窒息感，简直是又硬又干还耐嚼。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难吃的东西！真的太难吃了，爱丽吃着吃着，腮帮子是在酸疼而不得不停下进食。

“我该怎么办？”爱丽有些茫然，又有些难过，“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她，风卷起几片单薄的落叶打在墙上，已是傍晚。

爱丽的好友莉亚是普通人。

爱丽不确定目前的搜查是否已经波及到了普通人的住宅，但爱丽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日深夜，爱丽披着夜色敲了敲莉亚房间的窗户。

“谁！”

“莉亚，是我。”

“爱丽！太好了，你没事。快进来。”

莉亚告诉爱丽，她的兄长就在卫兵连里，一连许多天没回过家了。

“你要相信他！兄长他不会暴露你的！”

爱丽握了握莉亚的手，“我相信，我可能需要在你这呆几天，等我确定下一步去哪，马上就走。”

正如莉亚说的那样，莉亚的兄长没有暴露爱丽，甚至在他的担保下，避免了莉亚卧室被搜查。

作为普通镇民，莉亚必须按照规定和家人一起去镇民所居住，临走前莉亚告诉爱丽：

“爱丽，这是南十字街酒窖的钥匙，你拿着。后天晚上，卫兵会集中搜查东街的住宅，你趁这个机会走吧，我帮你联系了一辆板车，是运货用的，你就躲在里面，遇到搜查可千万不要发出声音，送货的大叔是“灰色”，多半不会搜得很仔细。你自己多保重。”

“好，你也是，多多保重。”

这是爱丽见莉亚的最后一面。普通人类的寿命短暂，爱丽只见过莉亚年轻时的样子，对于年迈的莉亚，爱丽想象不出来，即便是有魔法也不行，魔法的运行规则注定了不能创造出那些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女巫协会出版的历史书上，对“逃亡日”有这样一段描述：许多迫害的发生，是因为人们的愚昧和从众。

爱丽认为不完全正确。她逃出来了，板车颠簸的滋味，爱丽发誓绝对不再尝试第二遍。很遗憾，爱丽还是不得不依靠板车载她往远处走，在迫害尚未大范围波及到其他小镇，离首都越远越安全。

具有煽动性的言语落在她们的头上不亚于一场足以颠倒天地的暴风雪，为埋在那场雪下的族人，许多家族决定联手，给帝国一些教训。

这类尝试至今仍在不断施行，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旧人老去，而新人对于旧事不再报以仇恨的心情，面对安逸生活的诱惑，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

新的想法崛起，旧的血液被更新迭代，像爱丽这样的旧人，从反抗复仇到“讨口饭吃”，漫长的时间教会了他们，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爱丽想，人老的好处是健忘，坏处也是健忘。但好在历史会帮助她们记得。

“那似乎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西帝国在打仗，打谁呢，打女巫，对外说的是拓展领土，其实你也知道的，到现在，领土也没扩展什么，反倒是整的举国上下动乱，具体什么原因我不太清楚，但自那之后…”

霍奇提起这段历史让爱丽有恍惚，如今能知道这些历史的人不多了，人们一致认为放下过去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再提起，当一代人拒绝提起，随着他们的离去，后代的人们又怎能记得。

爱丽从不责怪那些选择遗忘的人。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把悲惨的过去暴露在阳光下的意义是什么呢？博取同情吗，还是为了传播，要说传播的目的，历史书还不够吗？亲历的人尚且有一些，其中就有爱丽，她很幸运，所以没有被仇恨蒙蔽，可又怎能苛责那些选择复仇的人呢，又怎能苛责那些选择投奔他乡的人呢。

相同的故事对每个人的意义各有不同。

“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新生的女巫会建立起更好的未来。”爱丽觉得不用太操心，毕竟很多事，都是关乎命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