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还真是抽象的描述。”程闲失笑,示意他继续,“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跑出来了,出来后才知道我们居然成了叛军。”耶水想起那天耶利米伽给自己这波人按上罪名时居高临下的姿态就恨得气血翻涌,给自己倒了杯水,将心里的恨意随着这口冷水一起咽下,才继续道,“我们出了矿山就看到城主耶利米伽带着兵等在外围,他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成了叛军,只有杀了城外的那群士兵,我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城外的士兵?谁的兵?”程闲连忙追问,脑子里飞快的梳理这附近的属地关系。
“谁的兵都不是,是被换上了兵服的奴隶。”
“——什么?”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思绪一个卡顿,程闲惊愕出声,“那——”
“没有,我没有杀他们。”知道她关心什么,耶水连忙解释,“我们当场说服了那些奴隶反水,一起带着武器反杀了耶利米伽的那些兵,本想连他一起杀了干脆反了算了,可没想到,矿上一些奴隶的家人都被他抓住当了人质,只有少部分逃了出来,就是这里的那些人。”
程闲松了口气。
“现在我们和耶利米伽就是僵持状态,阿斯旺主要由我监管,摆在明面上应付王都过来的这些人,耶利米伽平时都呆在旁边两城,只有需要我们做什么时才会过来。”
程闲了然。所以战报上说的“三城沦陷”其实就只有阿斯旺一座城池而已。当然,南部这三座城池,只有阿斯旺是主城,另两座位置靠近矿山一带,主要是被矿奴们带起来的一点人气造就了两座小城池,要论繁华,不及阿斯旺一半。
“那这边的奴隶都在你的管辖下了?”
“大部分而已,少部分还在矿山那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但是我手下的这部分人,家人都在城主手上,也很难做什么。”
“那当务之急就是要先解救奴隶的家人······城主手上还有多少兵你知道吗?”
耶水点头:“城防图我看过,大概还剩六千多。”
“你这边奴隶有多少?”
“四千多。”
听起来有点难。程闲想了想,还是准备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她拿出纸笔和醋,给乌塞尔写了封信,密封好后交给耶水:“军事我不懂,你把这个交给王储殿下,听他行事就好。”
耶水恭敬的接过,保证:“今天一早我就送过去。另外,神女殿下南下的消息只怕耶利米伽也猜到了,您的那支商队虽然有些引人注目,为防万一,我让人把那支商队带回了城主府。”
“找个理由放了吧,没事。”程闲丝毫无惧,神情放松,“一支商队突兀,十支呢?百支呢?”
耶水先是不解,而后拜服。他起身,和程闲告退:“天快亮了,我要先回去了,神女殿下若有吩咐让人送信到城主府即可。”
程闲笑着摇头,更正他:“我们一起静候王储的吩咐即可。”
“是。”耶水叉手行礼,听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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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人传讯到寨主院子里来,乌塞尔本来作的最好的打算也只是上次提议帮着操练寨中子弟的建议被采纳了,没想到一进屋就受到了耶金耶默父子俩的大礼参拜。
这两父子突然变得这么识时务,不禁让乌塞尔有些玩味:“你们俩突然坦诚身份,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囚禁王储本是死罪,只求王储殿下能放过寨子里的其他人。”耶金老眼泛着水花,满面羞惭。
“说吧,是奴隶军那边给你传消息了?怎么就突然站我这边了?”
“殿下英明,那反叛军的首领是我的小儿子耶水,他已然见过了王储妃殿下,对您二位的冒犯深表歉意,同时交代,若您有任何差遣尽可吩咐。”说着耶金双手奉上两封信件。
一封来自耶水,一封来自程闲。
王储妃?程闲?她果然来了!
乌塞尔心里喜忧参半,接过两封信件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
这位叛军首领的信件倒是直白明了——无非是致歉,请罪,讲述事情起因经过和诉求。
程闲的信件稍长,明面上只写了自他失踪后她和亚梅尼的安排以及这一路上的情况,待他借用寨主的烛火烤过之后,纸上浮现出另一半信息,也是讲述了阿斯旺叛乱的前因后果——这点倒是和叛军首领的描述吻合。最后就是表示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整整五张纸,密密麻麻的小字,乌塞尔愣是一字一字的看了2遍才珍而重之的折起来收好。对他而言,这上面哪怕描述的再详细都不足以填补这些天的空白。再说了,他也不是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上面描述部分危机时的轻描淡写。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乌塞尔脑子里循环播的唯一一条信息是:程闲就在距离不到五十里的地方等着他!
乌塞尔扶起还跪着等候命令的耶金和耶默父子俩,下了第一个命令:“让耶默带领寨子里一半的兄弟明天和我扮作商队准备进城。你留下继续等消息。”
王储殿下这是愿意收下他们的意思了?没有受到任何惩戒的寨主还有些不敢置信,身体快过大脑先忙不迭点了头:“······谢殿下饶恕我们的罪过,我立刻让人准备,绝不会耽误殿下的事。”
耶默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差点当场表演猛男落泪,他单膝下跪作宣誓状:“······我耶默誓死效忠王储殿下,若有背叛,必遭神明降罪。”
“起来吧,我信你们。”
寨子里呆了这么久,足够乌塞尔了解他们的人品。这次能借此收服一些有情有义还有能力的下属,说不定还是他赚了。
正事交代完乌塞尔也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也要好好收拾行礼,尤其是这阵子给程闲做的礼物。
等待的日子不难熬,明知希望就在前方的最后那段时间才是最难捱的。
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这么克制不住心神的乌塞尔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都转了好几遍,就怕落下什么东西。最后实在没法子了,就干脆去院子里练剑。
剑术是他从小到大最痴迷的事物,只要拿起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能慢慢沉浸,心无旁骛。
耶金耶默父子俩的行动果然迅速,以往闲暇慢节奏的寨子在乌塞尔回院不久就喧闹起来,家家户户不管男女老少都出动了,点兵的点兵,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很快十车货物和100名青壮年都确认无误。
也不知道耶金耶默跟他们怎么交代的,这些人散了以后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三三两两的结伴到了乌塞尔的院子外,见他在练剑也不打扰,就在门口参拜感谢。一波又一波,持续了好一阵。
这是属于他乌塞尔的民心。
以往只是以程闲为镜,观测民心力量的乌塞尔有了更深刻的感受。他收起剑,用力按压着胸口,那里传来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他遭遇暴风雨那个夜晚,在尼罗河上随着波浪翻腾起伏,不受控制的感觉。只是那晚的波浪让他窒息,而此时的起伏,给他力量,传遍四肢百骸,无穷无尽。
程闲,我好像更懂你了一点。
乌塞尔遥望着阿斯旺城的方向,眼里的思念愈加浓稠。
照常在山上采了一天药草的赛达一进寨子就不停被人拉着感谢,陆陆续续接受了不少消息。眼见下山有望的他冲进自家院子就拉着乌塞尔问个不停:“听说程闲来了?你明天要下山了?是不是要去和她汇合?那我肯定也要跟着你一起走的吧?还有啊······”
“再多问一个问题,你就少吃一口饭。自己选。”乌塞尔把今天的晚饭往桌上一放就开始自顾自的吃,摆明了懒得回答这些“明知故问”。
“······”热情被好大一盆冷水浇熄,赛达无奈的叹口气,讪讪坐下来。吃着饭,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你看,我早就料到程闲肯定在王都呆不住,果然来了。不过她可真是厉害哈,神女光辉到哪都好使啊,我们俩被关在这里多少天都没见他们有半点松动,程闲一来对方就立马臣服了。”说着赛达忍不住挺了挺胸,“难道我埃及第一巫医的光辉还不够亮吗?”
“······”乌塞尔忍不住叹气,真是再多的愁思都被赛达给搅没了。说起来赛达这性格也是离谱,十年如一日的没啥长进——亚夏要是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估计要为两人的心有灵犀举个杯了。
“亮,很亮。”乌塞尔一巴掌拍在他挺拔的胸膛上,拍得人一声痛呼胸膛一缩弯成了虾球状。乌塞尔见状眼里有了点笑意,继续补刀:“明天你就可以和她比一比到底谁更亮了。”
“嘁—”赛达白他一眼,才不接他这个馊主意。他最后塞了两口肉拍拍手跑了,远远留下一句话:“我去收拾药材了,有本事你以后都别用。”
乌塞尔才懒得搭理这些小孩子气话,现在人走了院子里彻底清净下来。他撕着肉干,突然发现今晚的夜空有一条长长的丝带状的星河,星河一头在他这边,另一头顺着阿斯旺城的方向延伸,消失在林子的边缘。
“你一来,星星都开始给我指路了。”乌塞尔愉悦的笑声散落在晚风中,“真想今晚就出发啊······”
星星指路······感觉这章真是一边写一边酥酥麻麻的~不太适应,毕竟我本人是个时时刻刻背着四十米大刀的直女^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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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