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埃米尔转而问起她对那200个护卫队的打算,并直言可以全部从奴隶里面选,哪怕是现买奴隶从头培养都行。
对此,程闲微微叹了口气:“倒也不用。我其实不是唯奴隶派,只是觉得这人吧,总该有一个底线。既然拿了好处,那是不是也可以适当松松手,给别人留一条生路?非要不把人当人,弄到最后鱼死网破吗?”
对于这种观点,埃米尔只是略带着追忆的神情叹息道:“当年她也是这个想法······没事儿,你就按你的想法做吧,不管有设么,我替你担着。”
程闲抿抿唇:“我知道3年后法典可以更改了,我就是想在此之前尽量替奴隶争取最基本的生存权,等到机会来临时,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奴隶纳入埃及公民的身份里,一起受法典保护。”
“所以你的工坊准备全部招收奴隶?”
“对,优先择用奴隶,以比平民略低一成的价格雇佣。同时,以合作权和原料采购权作条件要求合作方一起善待奴隶,承认他们的基本权利。但是这样一来,我可能就要站到全帝国的对立面了吧?”
毕竟,平民们也是奴隶制度的利益既得者。
对于她的愁苦,埃米尔没有说一些空话安慰,而是帮着一起想解决之道:“那你工坊的名额不如舍一半出来招募本地平民如何?我之前听说过,你的工坊管理制度是目前最人性化的,加上工钱优渥,又是新式技艺,这样的机会在很多本地平民眼里也是一块肥肉。”
“真的吗?”程闲眼睛亮了:“我没问题啊,我甚至还能贡献一份香皂配方——凡是入职半年考核绩优的都可以无偿获得配方赠,并有机会和招商大会合作。”她说着将之前跟乌塞尔说的点子全盘托出,只是现在将香皂配方的前置条件换了下。
埃米尔听了,有些诧异:“就算谢纳有配方,以你的手段完全可以和他同台竞争吧?说不要就不要了?”
程闲无所谓地耸肩:“我就是想恶心他。反正我会的不少,就是一年出一个新品都够用到我死了。”
这豪横又天真的样子惹得埃米尔再度发笑。他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过,然后回到之前的护卫队:“你要是放心,不如我替你举办一个比武大赛。不局限身份,我们家也好,乌塞尔殿下那边也好,甚至是往来商队都可以替奴隶报名,若是奴隶,我们就买下他的身契,若是平民,我们就正常签雇佣契约,你觉得呢?”
程闲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可以,那就多谢父亲啦~”她坐起身挪过去,讨好地给人捏肩敲背。那熟悉的一条龙,简直和以往在家一模一样。
埃米尔倒是挺享受的,他闭着眼好好感受了下家有一小的乐趣,过了会儿才吩咐下人准备晚餐。
就在这对半路父女顺利接轨时,山坡上,乌塞尔正在自己的宫殿里烦闷地喝着酒。
昨晚被程闲说得一晚上没睡,今天白天又忙不迭地去神殿找人测算婚期,采购婚礼物资,好歹是转移了下注意力。现在夜深人静,那种难以排遣的苦闷再次成倍地席卷而来,搅得他不得不借酒浇愁。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戏谑的调侃:“殿下这欲求不满的样子,是后悔即将放弃的大好森林,还是急欲夺回那棵树重新种在自家院子里呐~~”
乌塞尔放下杯子冷淡地瞥了眼不请自来的亚梅尼,冷声警告:“我心情不好,你如果只是想找茬那就省省吧,小心我六亲不认。”
亚梅尼跟他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烦躁,当即一个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在人逼迫的眼神中闭麦。
他厚着脸皮给自己倒了一杯,和他碰了一下:“怕什么,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人还不是你的。过两年孩子一生······”
乌塞尔一听这话,先是皱眉,然后冷静指出客观事实:“不要用常理论断她。亚梅尼,当年我祖母可以抛下父亲去追寻自己的人生,她也不太可能会为了孩子妥协。再说了,用孩子去束缚一个女人的一生这样的手段未免有些下作,我乌塞尔即使得不到她的真心实意,也不会沦落到这么卑劣的地步。”
说起来很有志气,就是如果你现在的表情不这么吓人恐怕会更有说服力。亚梅尼心里默默腹诽,明明全身心拒绝她离开的可能性还这么嘴硬,真是······
他耐着性子问:“所以现在你想怎么做呢?”
乌塞尔没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问:“你觉得,整个事件中,我真正让她失望的是什么?”
亚梅尼想都不想:“没有替她杀了谢纳派来的士兵,也没有杀了谢纳。”
乌塞尔微微摇头,缓慢而慎重地说出自己揣摩了一晚上的答案:“不,是没有选择她。”
亚梅尼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乌塞尔说:“她本身就是小孩子性格,又被人从小宠大,想来过去这十几年应该是说一不二的。当日士兵挑衅,如果我没有顾忌谢纳的疯狂,及时将那个士兵处理了,她未必非要人死——您别忘了,她对奴隶虽然有怜悯,但并不是无止境的烂好心。所以那天,是我的阻拦激怒了她,而后我的沉默又让她心寒,这才致使她萌生了离开的念头,以至于之后闹出更不可挽回的损失。”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脸,疲倦的面容上浮现出深深地懊悔——早知如此,他当初一定不会选择“息事宁人”,弄得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同理可得,她提出让我杀了谢纳,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这样的结果,而是想看看我的选择。因为她不是半点政治敏感都没有的人,她知道想要谢纳的命不在现在,而在我加冕后的将来······但我昨晚已经错失了最后一个选择机会,我该怎么弥补?”
乌塞尔喃喃自问,而后看向智囊团骨干成员。
亚梅尼顶着千钧压力,额头汗都要滴下来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从前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子居然也会这么用功地揣摩女人的细腻心思了······
比他强,真的!这题他帮不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没有受情字点化的大直男。
亚梅尼仰头将酒一口干了,然后丢下一句“相信你肯定能想出答案的,加油!兄弟永远支持你!”然后就赶紧溜了。
还指望着两个臭皮匠顶个女诸葛的乌塞尔看着顷刻空荡的院子,冷哼一声,臭着脸丢开了杯子。
在前几次为自己的草率和自大付出惨痛代价后,这一次乌塞尔终于懂得了“谋定而后动”。他再没有以自我为中心地去要求程闲应该怎么样了,哪怕是商讨婚期和婚服,都是派了亲信传话,而不是一句话将程闲召回来。
对此,程闲表示非常意外。
距离产生尊重,这位不可一世的准王储殿下,好像终于懂了何为尊重了啊!!
还别说,心里确实舒服很多。至少那一晚谈话造成的坏印象不知不觉消退了。
程闲在几个日期上最靠前的那个打了勾,然后跟侍女说起婚服:“在我一号库房左边第一个柜子里有一匹面料,我写一封手书,你让乌塞尔给你打开取出来,然后裁一部分做他的婚服。至于我的,我到时候自己动手。”
“是。”侍女乖乖领命,然后又代替乌塞尔问了些生活是否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补给之类的关切话语。程闲一一回答了,侍女见她没有其他吩咐,便利落告辞。
送走传信人,程闲重新投入到服饰工坊的股东合作协议的条款拟定中,准备争取中午前把这个搞定然后下午开始画工坊图纸。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会转头变身陀螺,还以为自己来这里就是悠悠闲闲赶在商家大会前搞个工坊规划和合作契约,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就行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昨天才看完她的工坊规划,今天埃米尔就派人送来了土地的购入凭证——他竟然将香皂工坊旁边那一大片高达1.6顷的地方全部买下来了,说是她的嫁妆之一。
本来是想着谈完了再去买地、建工坊、招人手,现在好了,进度直接快进1.5倍速。
程闲痛并快乐着,一边写一边掰着指头算条款,脑子里简直像装了马达一样一刻不停歇,也一刻不敢懈怠。
谈判这种东西,肯定不能一上来就直接抛底牌的。所以她的条款也是,搞了两版。
先是将自己真正的条件写下来,然后在此基础上改一版更严苛的。因为跟这些人只有宴会上的一面之缘,所以她还得先拿一些没那么关键的条件当鱼饵,去探一探这些合作伙伴的性格。
写到最后,她想起赛提陛下这位特殊合伙人,想了想,将两版一起誊抄了一份,让人给乌塞尔送了过去。
乌塞尔没想到上午刚联络过下午又能收到对方的口信,心里竟忍不住喜滋滋地冒泡泡。
只是对方就送了一盒文件,其他什么都没交代。乌塞尔纳闷地挥退来人,然后打开了手中的东西,发现是一份布染合作规划和两份合作契约。看着规划上股东名单首位的“赛提陛下”几个字,再看看那两份条款不一的契约,乌塞尔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旁边,来贺他婚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赛达纳闷地看着他秒变了然的神色:“你又懂了?”
乌塞尔含笑解释:“她这是想找我父王合伙,让我去谈判呢。”
“那怎么有两份不一样的契约?”
“因为她不清楚父王的习性,所以让我自己选择用什么谈判策略。”
赛达恍然,看着好友眉飞色舞的样子,总觉得他不是在给自己解惑,而是在炫耀······
出于某种诡秘的心情,他咽下一颗葡萄,然后看着好友说出自己无意中得知的消息:“那你知道,她今早收到了一份一万多平的土地契书吗?”
乌塞尔:???
今日无啦,太困了···
2025.2.1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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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