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日出时分 第9章 Chap. 9 你就是这块料

何桑想到，她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一个叫Olivia的白人女生，平时为人很热心肠，正好本科在中央圣马丁。

最开始其实没什么目的，没什么头绪，就是抱着了解一下的态度去找了Olivia。

哪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Olivia正好就读于女装设计专业，她的导师正好就是Bella当年的导师Matt Holme。

于是何桑同Olivia讲，她研究生想来中央圣马丁，刚好研究到Matt的论文，可不可以请Olivia帮她联系一下Matt。

Olivia很爽快地给了Matt的邮箱。

拿到Matt的邮箱，何桑又犯了难。

Matt虽然久久不事设计，专注学术研究和写秀场评论文章，但他在时尚界可谓桃李满天下，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人家凭什么理她？

想来想去，何桑干脆开门见山，在邮件里表明了身份，和程又阳的故事，表示想要知道Bella当年为什么辞职隐退。

或许是Matt和Olivia一样热心肠，或许是Matt心里也对Bella这个有天赋的学生的隐退留有遗憾，Matt居然认真地回复了何桑的邮件。

他们又通了几次邮件，确认细节，然后Matt表示帮她联系到了他的一个学生，这个人是Bella当年的好朋友，现在在GARCíA任职，也许他知道更多，并且请何桑到伦敦和他们一起吃饭。

何桑没想到Matt会做到这一步，受宠若惊，订好了去伦敦的火车票，开始慌乱。

中文互联网上一直流传着一个神话故事，说西方人不搞人情世故。

要不是何桑高中就来了这边，她就信了。

西方当然有人情世故，只是人家的人情世故和中国的不是一套而已。

何况人家Matt这么热心，用自己的人脉帮非亲非故的她找人，于情于理都不能空着手去。

于是，何桑心一横，斥重金，找爱丁堡的中餐馆买了两瓶茅台。

她买完心都在滴血，担心第一次见面就送茅台会不会太过了。

她的担心在见到Matt帮她联系到的人之后烟消云散。

赴约那天，何桑6点起床，坐了5个小时火车前往伦敦国王十字火车站，正好Matt工作的校区就在国王十字，于是Matt约了附近一家西班牙小酒馆。

小酒馆氛围温馨，还能看到运河，Matt人很和善，这些都让何桑压力小了不少。

Matt约的那人姗姗来迟。那个白男穿着夸张的廓形黑T和阔腿裤，梳着大背头，和Matt打过招呼，径直坐在何桑对面。

何桑愣了。

她在报道上见过这个人。

Jonathan Howell，GARCíA去年重金从另一奢牌挖来的设计总监。

谁知道Matt一句轻飘飘的“我的学生”，就帮她约来了GARCíA的现任设计总监呢？

这就是Matt在时尚界的人脉吗？

何桑的心脏在颤抖。

幸好给他们带了茅台。

*

“Jonathan是Bella进入时尚界之后最好的朋友，他们当年关系特别好。“

“他说，Bella绝对不会因为生了你，而决定辞职隐退；更不会只因为怀上了你，就决定和你父亲结婚。当时她面临各方面的压力，那是一个复杂的决定，请你不要自责。”

“而且，请你相信，你是在她的期待中诞生的，是你让她的生活变得更美好。”

何桑轻轻转述Jonathan当时的话。

程又阳红了眼眶。

视线里那句“Thank you for coming to my world.”开始模糊。

何桑笑：“真看不出来，我们程老师居然是个哭包。”

程又阳对这句调侃置若罔闻：“你怎么拿到这些设计稿的？”

设计师在任上创作的设计一般属于品牌，在设计发布之后，设计稿也会被品牌存档。

程又阳知道何桑能拿到这些并不容易。

何桑冲他眨眨眼：“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手眼通天的。”

程又阳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感动吗程老师？”

程又阳点点头。

“感谢我吗程老师？”

程又阳又点点头。

“那这样吧，为了感谢我，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程又阳：“？”这就开始挟恩图报了？

何桑圆圆的眼睛骨溜一转，程又阳猜想她又想了什么鬼点子。

“这样吧。”何桑往自己手心一锤，一副才想明白的样子。

程又阳双眼眯起，好整以暇，看着何桑演独角戏。

“你每周去学校，找心理咨询师聊一次天。”

程又阳：“······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就想报仇？”

何桑知道她说的是他们在亚瑟王座初遇那天，程又阳知道她是E大学生之后，一路把她骗到学校那次。

“报什么仇！我这是关心你，你别不识好歹。”

何桑发现，他们程老师是有几分傲娇在身上的。

他嘴上吐槽何桑是在报仇，身体却很诚实，每周都乖乖地去学校的心理咨询。

只是他吃得少和睡不好的毛病还是不见好。

没事，何桑想，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暑假就要结束，何桑马上就要从程又阳家搬出。

找房这件大事被提上日程。

有了两个月的工资，加上之前出包回的一点血，她现在勉强能应付第一期学费和房租，这才有底气开始看房子。

她以前从不觉得找房子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从前她只担心能不能住上爱丁堡最好的公寓，公寓的风景好不好，服务到不到位。

现在一研究，才发现在英国租房着实是一件难事。

英国这几十年的政策偏左，在租房上极力保护租客的利益，这导致了房东对租客更严格的筛选，不是所有房东都愿意把房租给学生。

并且，像他们这样没身份、没工作的留学生，租房时不能付月租，要付一月押金和一整年的房租，再加上何桑不高的预算，她能选择的房子实在有限，跟着中介来来回回看了五六套也不满意。

这天何桑跟着中介跑了好远看房，仍不合适。

回到家，身体快要散架。

把包甩到玄关上，“哐哐”两声，扔掉沉重的皮靴，换上拖鞋，一抬眼，发现家里有客人。

今天外头风大，程又阳把之前摆在阳台上的小茶几和躺椅收了进来，放在落地窗旁，和客人一左一右，围坐茶几两旁赏景，茶几上两杯咖啡冒着热气。

两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同时回头。

看清那位客人的脸，何桑感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烧。

不得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

程又阳也长得好，但他是清爽阳光的帅气，而不是美。

客人先生脸小，下颌锋利，让那双桃花眼更显风流，眼角噙着风情，精致的嘴角翘起，带笑。

右耳还带着耳钉，十分妖气。

何桑看着客人先生，傻愣着。

客人先生精致的嘴唇动了：“这位就是何小姐？”

何桑如梦初醒，找回初中被老师点名时的积极性：“是！”

然后偷偷看程又阳。

真是不得了，一张美脸之后是另一张帅脸。

太享受。

只是，“另一张帅脸”看起来不太高兴。

程又阳薄唇抿起，双眼微眯，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何桑不会唇语，但此情此景，加上程又阳的反应，她还是认出了那两个字。

“花痴。”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聊。”程又阳起身往楼梯走。

何桑这回真的愣了。

你们聊？你们是谁？她和客人先生？

何桑无助地望着程又阳。

哪晓得程又阳看都不看她，径直往上走。

不是，他程又阳的客人，和她聊什么啊？

聊什么啊！

程又阳的身影在她殷切的目光里消失在二楼。

“何小姐，来，这边坐。”客人先生指了指程又阳坐过的沙发。

何桑局促地坐了下来。

程又阳留下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

“您好，我是何桑。我现在在程又阳家打工。”何桑想了想，又补上：“也在E大读本科。”

客人先生望着她笑：“又阳跟我说了，说他们学校有位很有能力的何小姐现在在他们家兼职。我叫孟家和，家和万事兴的家和。”

何桑羞红了脸：“没有很有能力，我在他家就是整理下艺术品、处理些琐事。”

孟家和：“怎么会？又阳的朋友都很厉害。”

他这话怎么听着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何桑：“你和程又阳以前就认识吗？”

孟家和：“是，我们本科的时候一起玩，后来他来了爱丁堡，就见得少了。你知道的，他最近生活有些变故，所以专门来看他。”

从伦敦，专门来爱丁堡。

何桑想起从伦敦国王十字到爱丁堡威瓦利车站近五小时的腰酸背痛。

那是程又阳很好的朋友了。

“他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孟家和斟酌着开口：“他······变了很多。比以前瘦，比以前闷了点，多了一股“忧郁”的气质。你不知道吧，他高中在西班牙踢球，那会儿是真的好身材。”

何桑的本意是问，程又阳以前嘴也这么损、也这么爱调戏人吗？没想到孟家和理解偏了，偏说出个让人心疼的答案来。

孟家和话锋一转，转到了何桑意想不到的方向：“我听说，何小姐家里遇到一些困难？”

这打得何桑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只应了一声。

“何小姐不妨详细说说，我以前在麦肯锡做咨询顾问，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也能帮到家里。”

这一通掰扯，何桑终于明白，是程又阳借着孟家和来爱丁堡的机会，拜托他给何桑家的困境出谋划策。

咚、咚。

莫名其妙地，心脏有两下跳得特别响，声音从胸腔传到骨头，再传导到鼓膜。

该死，她是不是心率不齐了。

何桑是家里的老小，父母对她的学习没要求，她便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别吊车尾，以后找点事情做，能养活自己就好。

现在突然告诉她，要她理解掌握并且帮家里走出困境，她觉得这担子也太大了。

“要不我问问我爸妈现在醒着没？家里的生意都是父母在管，我···我不行的，我不是做生意这块料。”

孟家和偏头看她：“你怎么就不行？又阳说你行，说你就是这块料。又阳学心理学，看人很准的。”

他研究的明明是“儿童在多语言环境下的双语发展”，跟是不是做生意那块料有什么关系？

何桑现在对程又阳的研究方向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