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量化研究 第2章 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廖锦川明显是那个甘之如饴的人

魏延发现自己的老板心情不太好。

周六来公司拿个材料，发现本应该带老板娘去玩的老板出现在办公室。虽然老板面沉如水，被问到怎么没出去玩，也只是淡定地回一句“她出差了，下次再去”，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从那天开始，老板自己开始疯狂加班，每天都最后一个离开公司。

魏延说标书也写的差不多了，您按时下班回去休息吧。廖锦川充耳不闻，只说不用在意他，让魏延和整个总裁办都按时下班即可。

魏延劝不动，就只能每晚给廖锦川安排好晚饭，让他尽可能按时吃饭。

项目投标倒是进展顺利，提交完标书这天，廖锦川让魏延订个餐厅，犒劳一下团队。听着此起彼伏的“今晚全点最贵的”的呼声，廖锦川终于露出点笑模样来。

席间气氛很好，有刚结婚的同事连着接了两个电话，被大家调侃说“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这位同事带着笑容不好意思地说，“老婆问什么时候回去，让我顺便带蛋糕回去”。

魏延偷偷瞄了一眼老板。廖锦川端端正正地坐着，面上带笑，右手一直转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魏延默默叹口气，他知道老板为什么心情不好，老板只会因为老板娘的事情心情不好。但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廖锦川明显是那个甘之如饴的人。

廖锦川与团队聚餐从不让人喝酒，大家吃完饭就准备散了。魏延跟着一起去取车，“老板，老板娘快回来了吧？”

廖锦川双手插兜，领带也被拉得松散，几缕头发落在额头上，倒是有些他少年时代的样子，“昨天晚上视频的时候，她说再过三四天就能回来了。”

魏延听到老板这高兴了的语气，暗自啧啧啧了一番，“老板娘这次去的地方有信号啦？”

“信号不好，她专门找了个稍微好点的地方，要一直举着手机才能视频。”

“哎哟，本来就吃撑了，又给我塞一嘴狗粮！”魏延夸张地哀嚎，廖锦川笑着踹他一脚，让他赶紧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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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魏延被尖利的手机铃声吵醒，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骂了一句脏话，咬牙切齿地想谁现在给我打电话我要杀了他，定睛一看来电人是廖锦川。

魏延心下一沉，赶忙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廖锦川语气非常生硬，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字一个个吐出来——

“魏延，你马上联系保险公司，江筠出事了，当地医院做不了手术，让他们派直升机去。”

魏延简直天旋地转，他使劲掐着自己的虎口保持清醒，“十分钟，十分钟后给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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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锦川很快得到魏延的消息，说保险公司已经派了直升机过去，一个小时就能到，会先把江筠接到省会医院，让医生评估是否开颅。已经帮廖锦川联系好了商务机，等他到机场就立即起飞。

廖锦川挂了电话，努力稳住心神。他正开车向机场飞驰，凌晨马路上空无一人，信号灯一路全黄，他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

他没办法不去想刚才江筠老师发来的照片。

江筠头上包着白纱布，脖子上戴着固定器，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只有氧气罩上的雾气显示她还活着。

老师说今天下了一天暴雨，他们遇上了泥石流，江筠被滚落的山石砸了一下，当场昏迷。当地的卫生所条件不好，头部CT都不能拍，医生说赶紧转院，但是公路被泥石流堵死了，需要时间抢修。老师当机立断联系廖锦川，让他赶快想办法。

明明昨天才见过她，廖锦川想，明明她还说跟当地的村民学习了竹编，编了一个小铃铛，可以给他挂在车上。她的眼睛那么亮，神情那么雀跃。她说我还有几天就能回去了，锦川你可以来接我吗？廖锦川想，这是她表达想念的方式吧，心里简直美得冒泡，立刻答应下来，还想着要煮了江筠喜欢的茶带去机场，让她一下飞机就能喝到。

廖锦川心烦意乱，急匆匆上了飞机。

江筠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深秋，现在已是隆冬。西南的冬天潮湿阴冷，寒意直往廖锦川骨头里钻。魏延带来消息说江筠的状况已经稳定，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不幸中的万幸是，不用开颅。

早上七点，城市刚开始苏醒。街边的早餐店冒出白雾，热腾腾的包子即将出锅；成群结队的食客坐在街边板凳上吃一碗素椒面，排队等面的人群正不断壮大；结伴上学的小学生一手拿着蛋烘糕，一手端着豆浆，叽叽喳喳地穿过马路。

廖锦川坐在车里，想起新婚时江筠陪他一起来四川出差，也对当地食物赞不绝口。他想着江筠的笑脸，只觉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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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梅是江筠学生时代的导师，江筠毕业后进入研究所，又归她带。她喜欢江筠的心无旁骛，很适合做研究。江筠长得漂亮，学生时代就有众多追求者，但她对恋爱毫无兴趣。后来进了研究所，潘梅也关心过江筠的婚恋问题，江筠只是说还是想把时间放在做研究上。

江筠进研究所一年多，突然有一天拿着喜糖找潘梅，说要结婚了。潘梅又惊又喜，问怎么这么突然，又问结婚对象是谁。江筠只说结婚对象条件很好，觉得跟他相处很愉快就结婚了，这样一来就不用再花时间应付催婚，可以专心做研究。潘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说你这小孩儿，怎么还是不开窍。

江筠没有大办婚礼，她说本来不想办的，但先生还是坚持要办个小仪式，邀请潘梅参加。

那是潘梅第一次见到廖锦川。

廖锦川的名字潘梅不是没有耳闻，见了面发现他比想象中要年轻些。穿一身威尔士亲王格深灰西装三件套，胸前的口袋插着一支白色马蹄莲。眉骨锋利，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身高腿长，肩宽胯窄，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皮相，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

穿着白色缎面Camille礼服的江筠挽着廖锦川的手臂，长发绾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珍珠项链落在修长的锁骨上，肤若凝脂，光彩照人。手中捧一束白色马蹄莲，眼波流转间有种明艳的风情。

潘梅欣慰地看着这对新人，只觉怎么看怎么般配。江筠带着新郎过来打招呼，廖锦川谦虚有礼，一直握着江筠的手。潘梅心下了然，对廖锦川说，江筠有时确实像块顽石，但其实她心思细腻，很重感情，你要好好待她。廖锦川郑重答道，我知道，老师，您放心。

这是潘梅第二次见廖锦川。

他风尘仆仆神情憔悴，像一阵冷风刮进病房。潘梅看他站在江筠病床前，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把手心搓热后，小心翼翼去握江筠的手，俯下身亲了亲江筠的脸颊。

“小廖来了。”潘梅从沙发上站起身。

廖锦川这才发现潘梅，叫了句“老师”，又把江筠的手放进被子里，走过来郑重道谢。

“不用谢，江筠也是我的学生。医生说她现在情况稳定，应该快醒了。你来了就好，我得先回村子，你好好照顾她。”

送走潘梅，医生正好来查房。

“家属来了？现在各项指标都稳定了，检查报告可以去机器上打印，顺便把费交了。脑震荡可能会有后遗症，等病人醒了还得做几项检查。准备点吃的，她醒了如果不吐就吃点。“

廖锦川一一应了，忙活一圈终于能好好看看江筠。

她瘦了一些，廖锦川想，没有按时吃饭吗？右边眉骨上有一块淤青，一直延伸到头上包着的纱布里。手臂上有湿疹，怪他，这次没能提前帮她准备过敏药。胸腹、双腿都有大小不一的淤青，被江筠白皙的皮肤衬的愈发可怖。

廖锦川心如刀绞，坐在病床前，握住了江筠因输液而冰凉的手，这才发现江筠细长的手指上长了一颗冻疮，婚戒上方的骨节变得红肿。

廖锦川终于忍不住了，他缓缓把脸埋进江筠的手心，无声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