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教师的职业生涯里,大概就如同学生被叫家长一般,她们也怕家长去找校长。
通常情况下,找校长,就意味着这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找校长事是小,重点是找完校长,这事她们就会被当成方面教材,拿出来反复鞭策。
沈遇和王楠没办法,张琪爱妈妈这样闹,她们不配合也不行。
不过,今天她们运气倒是还行,校长压根不在办公室。
张琪爱妈妈转变策略,又问:“你们德育处的主任呢,总在吧?”
找到德育处,就代表着家长是要个说法,开除、通报批评之类的。
“这就没必要了吧?”盛伦舅舅跟着他们,走一趟就够累了,还要去找德育处,麻烦,他斜眼看着张琪爱妈妈,“都是孩子自己的事,再过一年两年就成年了,给他们自己处理不好吗?”
盛伦舅舅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张琪爱妈妈就想翻白眼。
她瞪他:“你说的到轻巧,你们家男孩子不怕吃亏,我们家女孩子啊。”
“现在讲究男女平等,什么吃不吃亏。”盛伦舅舅不甘示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这人真是......”张琪爱妈妈白眼翻上天。
“怎么了?”
“无赖。”
“.......”
全程在旁边的沈遇和王楠,大气不敢喘一下,德育处就德育处吧,这事她们还真不好解决。
德育处顾名思义就是道德教育的地方,专门处理这些问题学生,德育处的主任姓马,人送外号马哥。
马哥人如其名,有一张长脸,高中部的孩子最怕马哥,因为马哥出手,不是停课,就是处分。
不过马哥虽凶,在同事面前还算友善,在家长面前值得信赖。
按理说这种在暑期发生的事,与学校没什么直接关系。
马哥还是连连给张琪爱妈妈保证,说这是学校教育问题,最后给予盛伦同学休学两周外加留校察看处分,张琪爱妈妈才勉强不闹。
从德育处出来,第三节课早早就下课了。
自班的学生自己心疼,沈遇觉得这个处理属实没必要,好好跟孩子聊聊,或者勒令他们以后不再见也好过这样。
王楠看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她:“处分可以消的,张琪爱妈妈就是气不过,想要个说法,你看盛伦舅舅那个样子,所以她妈才更生气嘛。”
“没事。”
沈遇其实能理解,就是觉得没必要而已,再加上搭了一下午的时间,还把她的课给耽误了,就是无奈而已。
“没事那去吃饭啊?”王楠搭住她的肩膀,“今天不用和许老师约会吧?”
“不用。”提到许老师,沈遇才意识到两人下午的时候在办公室连面都没碰到过,现在这个点估计他已经走了。
她让她稍等一下,边走边给许嘉和打电话。
许嘉和下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她有没有下课以及汇报他到了和他走了,她就草草看了眼,抽不出空来回复。
沈遇反思了一下,她有时候确实爱忘回复消息,现在不如打个电话快。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那边声音很嘈杂。
许嘉和的声音在电流声中,带着格外的温柔,他问:“事情处理好了?”
沈遇原本还觉得今天没什么事,但听到他的声音,莫名鼻子一酸,感觉心里涨涨的,明明只是一下午没见,现在有点格外想他。
大概是人脑中的多巴胺在作祟,她小声嗯了句,然后说:“好想你啊。”
少有的直球时刻。
许嘉和在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我晚上接你。”
原本今天的安排就是这样。
沈遇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许嘉和在电话里,不在她身边,又说了遍:“我知道,那你早点来。”
许嘉和其实全知道,姑姑和他一起上的爷爷家,在车上随口提了两句沈遇的事,他能猜到小姑娘这大概是在家长那边受了委屈。
他没提这回事,只是道:“我这边应该不会很晚,八点左右能好,你上晚自习的时候要是回办公室,我都在。”
沈遇说好,然后问他已经吃饭了吗?
许嘉和回头看了眼大厅,服务员正在上菜,几个亲戚还在聊着天,他说:“还没,可以陪你聊一会。”
“没事,我其实也没什么事。”沈遇说,“我和王楠现在在去食堂的路上。”
许嘉和笑了笑,又问:“晚上打算吃什么?”
“不是很饿,大米饭吧。”
“多吃点。”
提到去食堂吃饭,他想到的是每顿沈遇都吃的很少。
“好。”那边应着,又说,“我打算少吃一点,晚上我要和你一起吃夜宵。”
她平常没这个习惯,他也没有。
他笑笑,还是答应下来:“好,晚上一起去。”
“那我先挂了,快到食堂了,晚上见哦。”
挂了电话,许嘉和在手机上下单了夜宵,并且预约好送达时间,晚上九点半,他们到家的时间。
“哥。”许嘉逸从厅里出来到他身边,“爷爷找你。”
他“嗯”了声,收起手机。
许嘉和爷爷今年八十,是个健硕的老头,他老来得子,许嘉和爸爸是他最小的儿子。
近些年家中的子孙都已成家,现在孙辈还剩许嘉和一人,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人这一辈子,也就期望个子孙满堂,家和万事兴。
“爷爷。”许嘉和蹲到老人身边,他的位置不在老人旁边。
“嘉和啊。”别看爷爷头发花白,记性是真不错,“你姑姑说你有情况了,那姑娘呢,今天爷爷生日,怎么不带过来给爷爷看看。”
许嘉和笑了笑说:“她今天有事情,来不了,下次我带她回家里。”
“下次啊,下次是什么时候?”老人望着他,像个老顽童,“爷爷现在年纪大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你看嘉逸孩子都快出生了,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老人家的心愿无非就是这些。
许嘉和能理解,点点头跟老人保证过几天就带回来。
其实他心里也有顾虑,这才和好多久,对他来讲不快,但对她呢?
老人家睡得早,晚饭结束不过七点多,他开车带姑姑回学校。
这个点还在晚高峰,路上堵的要命。
许嘉和父亲生意忙,他从小跟在许主任身边长大。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许主任突然问他:“嘉和啊,带小沈去看过你妈妈了没有?”
母亲这个角色,在许嘉和的记忆里从小就缺失,和他父亲离婚之后,她再婚了,跟了一个暴发户。
他知道他工作室的钱都是这个后爸投的,所以除了钱的纠葛,他平常都不怎么与他们聊天,好似维系母子之间的就是这跟脐带,他不想欠别人的。
他抿了抿唇,说:“还没有。”
“就算是和你爸爸离婚了,她也还是你妈妈。”许主任说,“最近你可以带小沈去看看她,我听说她可能生病了。”
生病了?
前些日子许嘉和给她转账的时候,才跟她通过电话,没听说过这回事。
“什么时候的事?”
“有段时间了,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现代人没人对这词陌生。
什么词只要扯上了晚期,就意味着离生命尽头不远。
沉默片刻,许嘉和说:“知道了,等她休息的时候我带她去看,嘉逸知道这事吗?”
这话他是问给自己的,他多少也能猜到,许嘉逸和妈妈的关系比他的好,他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就算是父母离婚,他还是跟那边多一点。
今天恰好是爷爷八十大寿,他不来说不过去,来了也是独自一人来的。
而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其实说不上很好。
许主任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才答他的话:“是你妈妈不让他告诉你的。”
许嘉和点点头,专注开车,不再多问什么。
有的人对生死看得很淡,有的人会看得很重,他大概介于两者之间,只是有种无力感,深深笼罩在心头。
晚上的教学楼灯火通明,他把许主任送到学校,自己坐在车里给妈妈打电话。
打完电话,他没急着下车,又给沈遇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他有点事情,晚上再来接她。之后就一直坐在车上,等到下课。
九点过十分,沈遇下了课,直奔到他车上。经过一整个晚自习的消化,现在,她心情极好。
从小就有人羡慕她这乐观的心态,发生什么事都有自愈的能力。
有时还会带动身边的人,跟她一起乐观,季涵称她为盲目乐观者。
沈遇从上车起就感觉许嘉和情绪不对,平常许嘉和会帮她系安全带,要不就是提醒她寄,但是今天却没有,甚至听到车关门的声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吗?”许嘉和有心事的时候,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不说话。
听到她的声音,许嘉和抬眼看了眼她,摇摇头说:“没事,你自己系一下安全带。”
沈遇想说你没事个鬼,如果你是狗,耳朵都要耸拉到嘴边了,这不明显就是有事吗?
车内的灯光昏暗,沈遇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只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往他眼前凑了点。
看到他眼眶红红的。
这是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