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帮我买些书吗?”顾影把钱递给顾春菊,“初高中的所有科目我都要,两套就行,再额外买些初中的课本你们自己看。”
“你要这些书干什么?”顾春菊抱着暖壶,皱眉打量着顾影。
前几年学制混乱,大批青年下乡,大量的课本被当做废品,流入废品站。
顾春菊是顾家四姐妹中最好学的,但是在考试前一天晚上被顾光宗砸伤了头,在县医院躺了两天,错过了升学考。
这个年代的小升初不仅有考试,还有推荐制,但推荐制需要打点人脉,顾父顾母不愿意为女儿多花钱打点,顾春菊只能抽空去街角收废品的老夫妻家看收来的书。老夫妻怜爱她,收到书本总是特意留着,估计已经攒了不少套初高中教材。
“四姐,钱你拿着,就帮我找找吧,我后天要去看大姐二姐,我想给她们带些书去。”
顾影仰面朝她乖巧地笑,“以前的事对不起,是我不懂事,等我回来你和三姐要重新上学,把初中的课本多买一些,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顾春菊眨巴着眼睛,半晌点了点头,接过十元钱,“知道了。”
看着顾春菊头上的好感度直接从负数变成百分之十,放下暖壶后便匆匆出了门,顾影慢悠悠地晃回房间,今天起得太早,他要去补个觉。
一张大团结买几套书绰绰有余,两套初高中全科教材加上几本初中课本被整齐地装在纸箱里,都是挑的最好的,顾春菊看着老夫妻布满皱纹的脸,略有些破旧的薄马甲,咬了咬嘴唇,把钱全塞进妻子手中。
“爷爷奶奶,这些钱你们都拿着,天冷了,买些棉衣穿。”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顾影这期间买了些准备带给顾家大姐二姐的东西,又教训了几次小胖子赵军,终于把小胖子打服了,带着他的一群小跟班把顾影拜作大哥,上贡了不少财物。
至于张全海那个老畜生,裆下的东西已经被踹废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他这些年骚扰了不少学生,男孩女孩都有,有了顾影这根导火线,以前的腌臜事全被爆了出来,只等从医院出来便可以无缝转接监狱。
第三天中午,顾母的弟弟肩上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穿着军绿色的加厚军便装敲响了顾家的大门。
“姐,”顾母的弟弟年近三十,高而瘦削,两只眼睛闪着精光,一进顾家便往沙发上躺,两条腿大喇喇地翘在桌子上,“姐夫不在家吧。”
“他过会儿回来,最近厂子忙,他还要为光宗上学的事打点。”顾母一边洗菜一边道,“国庆啊,我们家光宗去东北这几天你帮忙多照顾着点。”
赵国庆默默把腿放下来,他这些年在顾家拿了不少好处,私底下还是有点怵他这个姐夫的。
赵国庆嗐了一声,咧出一口白牙,保证道,“放心吧,光宗在我这儿只有享福的份儿。”
“你说是吧,光宗,我们家大外甥。”赵国庆对着帮忙择菜的顾影抬抬下巴。
顾影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微敷衍的应了一声。
“光宗倒是懂事了,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扫就扫天下,择菜这活给你姐干就行,”赵国庆用舌头剔了剔牙,“春菊,给舅舅倒杯热水。”
顾影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赵国庆,嘴上恭维道,“我还小,不如舅舅有力气,只能做一点择菜的活。”
“哈哈哈哈,我大侄儿这嘴巴真会说话。”
顾影也笑,“我带的东西可能有点多,一路上可能要舅舅帮忙拿了。”
“舅舅这力气,”赵国庆拍了拍胸脯,比了个大拇指,“放心,就算再加个大侄儿也是轻轻松松。”
顾父回来后,一家人聚在一起简单地吃了顿午饭,顾父顾母和赵国庆在前院聊天,顾春竹和顾春菊在后院帮顾影收拾东西。
零食,衣服,书满满当当的装了一大箱。
顾影把另外一套书也放进去,“舅舅力气大,这一套也带着吧。”
顾春菊憋笑,顾春竹担心地看了一眼前院,“舅舅能搬得动吗?”
“这些给你们,”顾影没有回答,掏出些钱给俩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要好好学习,四姐你盯着点三姐学习,我回来让爸把你们送上初中,你们功课不能落下。”
“光宗,爸真的能同意吗?”
顾影抬头,秀气的眉稍上挑,带着显而易见的嘚瑟,“放心吧,等我回来入学考考出一个好成绩,爸妈就好说话了,我会把你俩都送回学校。”
房间内一片沉默……
顾春菊一言难尽地看着顾影,顾春竹叹气,声音细细的,“光宗,其实我不上学也没事,反正我总是学不好。”
“你们等着就好,”顾影哼了一声,谢绝了两个姐姐帮忙的意愿,费劲拎起箱子往前院走,回头叮嘱道:“记得好好学习。”
“舅舅,我们走吧。”
顾影把箱子拽到赵国庆面前,喘了口粗气,扶着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
“欸。”
赵国庆应了一声,伸手拎顾影的箱子,第一下没拎起来,他杂乱的眉毛抖了抖,咬咬牙,手上使了劲,把箱子提起来,故作轻松地和顾家人道别,“姐姐,姐夫,我带光宗先走了。”
“爸妈,我走了。”
“哎,”顾父顾母站门口目送两人离开,顾母不放心又冲着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
火车站不算远,二十分钟的路程,赵国庆在人声嘈杂的火车站检票口喘着粗气。火车站小偷扒手多,几乎没人敢把行李脱手放地上,赵国庆拿着两个皮箱,更是不敢松懈。
他眼睛转了转,“光宗啊,舅舅要去检票......”
瞥着赵国庆青筋暴起的手臂,顾影半张脸隐没在藏青色的围巾中,弯了弯眼睛,格外纯良,“舅舅,你力气真够大的,在我家时我还以为你吹牛呢。”
“那是,”赵国庆一张长脸累的通红却难掩得意,“舅舅什么时候吹过牛,就是……现在要检票......”
“我去检票吧,”顾影善解人意地把赵国庆肩膀上的包拿下来,“舅舅辛苦了,我帮舅舅拿这个行李。”
赵国庆拎着两只皮箱,死要面子地点头,强颜欢笑,“行,光宗真是长大了,舅舅在这儿等着。”
顾影没有把赵国庆逼得太狠,快速地把票检完,挤过人群对赵国庆说,“快走吧,舅舅,到火车上你能休息一下。”
赵国庆连忙点头,走的比顾影还快,拿着两个大皮箱健步如飞,火车已经到站,赵国庆左撞右挤地冲进车厢,顾影跟在他后面毫不费力地挤进车厢坐在了赵国庆的旁边。
“光宗啊,咋想到去看你姐姐?”赵国庆拍了拍腿上的皮箱,“带这老多东西。”
“我就是想姐姐了,”顾影无奈,“小舅舅你累不累?歇歇吧,少说些话吧。”
身旁的话痨安静下来,顾影拿出一本外语书看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学的外语和前世不同,顾影要考大学必须掌握这门外语。
“系统,”翻了几分钟,顾影扶了扶额头,“有挂吗?”
系统:“您好,宿主,系统可以在您闭眼休息时在您脑子里放学习视频。”
“行,现在就开始吧。”
顾影果断合上书,闭上眼假寐。
赵国庆撇撇嘴,他还真以为他这个外甥改性了,结果看几分钟就闭眼睡觉了,还是以前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样子,怪不得说外甥像舅呢,和他小时候一样。
“呜——”火车沉闷的鸣笛伴随着咣当咣当的车厢拉动声打破三江平原寂寥的土地,火车头呼哧喘气,在清晨的冷光中拖着十几节车厢缓慢地在铁道上行驶。
“进站了,进站了嗷,”列车员操着一口东北腔一个车厢接着一个车厢地提醒,“到终点站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车嗷。”
“舅舅,舅舅,别睡了,”顾影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在火车硬座上整整坐了几十个小时,顾影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僵了,他推了推身旁仰头张着嘴睡得正香的赵国庆,“要下车了。”
“啊?”赵国庆眯缝着眼睛,抹了把嘴,坐直身体,打了个哆嗦,探头往窗外看,嘟囔着,“真到站了啊,我说怎么这么冷呢。”
顾影和赵国庆随着人流下车,车站外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两个人搭上了最早的一班客车,站了三个小时才到顾春梅和顾春兰所在的县城。
“光宗啊,舅舅送你到这儿,你跟着这个大爷去你姐那里,”赵国庆把顾影的行李放在牛车上,拍了拍肩上的积雪,“舅舅去忙自己的事了,等过几天我去村子里接你,你别乱跑哈。”
顾影点头,爬进大爷的车篷里,朝着赵国庆挥挥手,“知道了舅舅,你快进去吧,雪太大了。”
大爷对着牛屁股打了一鞭子,顶着一帽子雪,侧头对顾影说:“坐稳了,我带你回村子。”
“你一个小娃怎的非要从南方城里来俺们这磕碜地儿,”大爷也是个爱唠嗑的,一边抽着烟杆一边和顾影搭话,“我收到信赶过来看是你这么个小娃娃还不敢信嘞。”
“大爷,我来看我两个姐姐,给我姐送些东西。”
大爷咳了几声,“送啥东西要大老远地跑一趟,寄过来不就是了。”
顾影从箱子里翻出一盒烟,撩开帘子递给大爷,“大爷,这烟抽不抽?”
“牡丹,还是锡纸的。”大爷眼前一亮,脸上的不满顿时散了大半,伸手要拿,“你个小娃娃怎的还随身带着这稀罕玩意儿?”
“朋友送的。”
赵军他妈是供销社的,家里靠着便利有不少好东西,顾影把他打服后,特意让小胖子帮他弄了两条烟。
顾影把烟递给他,“大爷,您是支书吧,我姐姐以后要学习,麻烦您多照顾着点。”
“你个小娃娃还懂人情世故嘞,”大爷磕了磕烟杆哈哈大笑,车上的男娃长得好看又讨喜,他心生好感,“春梅和春兰都是好丫头,你放心吧,大爷我以后肯定照应着点。”
顾影笑着多拿了几包揣进大爷口袋里,“谢谢大爷,也替我姐姐谢谢您。”
“哎呦。”支书大爷呵呵一笑,“你这小娃娃真客气。”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两个钟头才到村口,顾影和大爷聊了一路早已把村子现状摸了个清楚,支书大爷恨不得把顾影认成自己的干孙子。
“小娃娃,到地了,你那两个姐姐春梅和春兰都在村口等着你嘞。”
“支书,我俩的弟弟真来了?您可别诓咱,咱俩走的时候他连路都走不利索呢。”
车外的女声干净利落,有些泼辣,顾影掀开车帘,喊了声“大姐,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