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日子、地点都是季铭精挑细选的。
在这之前,他特意连跑了五天的健身房,提前去美容院做了全套护肤,还收藏了十几条帅哥穿搭帖,力保自己那天看起来容光焕发,从外貌上力压对方一头。
地址也很有讲究,选餐厅不行,看着对方的脸他吃不下去饭,也怕自己一个激动把对方脸往菜盘里按。
咖啡厅不行,两个大男人喝什么咖啡,没那个闲情逸致。
最后选来选去,选在了高档茶楼包间,隐蔽、雅致,可以从侧面烘托出他是一个高品位的人,爱喝茶的男孩和孟遇雪这样优秀的艺术家才更般配。
林之岸还给他出主意:“你要不戴串佛珠,听说那个什么x圈佛子的人设可受欢迎了,一定更能压他一头。”
季铭翻箱倒柜,只找到那年和孟遇雪逛夜市,5块钱一个字的地摊红绳串珠手链,上面串了一堆带字的塑料珠子,写着“孟遇雪唯爱季铭”,后来戴着见合作商的时候,被梁曜狠狠嘲笑了一番他低级土味的审美。
想了想,季铭还是把那串手链戴上了,这也算是他和孟遇雪爱情的象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了太久,串手链的红绳受潮后变脆弱了,出门前,手链断掉了,珠子噼里啪啦地跳着不见了踪影,季铭趴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找了好久,发现还是少了一颗——唯爱的“唯”字不见了。
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离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季铭只能放弃。
算了,只剩下“孟遇雪爱季铭“也不影响。他把散落的珠子放进玄关的柜子里,准备回来的时候再重新把它们串上。
林之岸还怂恿他故意迟到,说要让对方干等一小时给他一个下马威,但季铭觉得,为了体现自己是一个大度、高素质的优秀男人,还是准时到场比较好。
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早到了。
和季铭的刻意打扮不同,沈构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针织外套,里面是最基础款的白色衬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温和斯文。他气定神闲地坐在茶室的红木桌前,见到季铭,也表现得风度礼貌,甚至还伸手为对方倒了一杯茶。
“请坐。”
原本想让自己表现得从容一点,可这人看起来竟然比他还要淡定,越是这样,季铭心里便越冒出恼意——现在的人怎么都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做小三都能做得这么厚脸皮。
他阴沉着一张脸坐下,没好气开口:“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我叫季铭,和遇雪已经谈了三年恋爱了,再过半年,我们就要准备结婚了。”
但凡是个懂事点的人,听到这番话,就应该羞愧了吧。
沈构微笑:“是吗?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来参加你们婚礼的。”
怎么听都觉得他语气带着嘲讽。
季铭:“……”
他猛喝一大口茶,压下去心中的恼意:“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接受就不存在的,你看起来也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最起码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之前我以为你可能是不知道我的存在才会做出这种事,但现在看,似乎不是这样。”
季铭清了清嗓子,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全吐出:“像你这样的人,我之前也不是没见过。遇雪她就是这样,太善良了,所以对谁都很好,才会让你们产生了她对你们有好感的错觉。但一时兴起玩玩和长久稳定过日子是不一样的,你真的以为你能留在她身边很久吗,她有对你说过什么承诺吗?有给过你什么身份吗?”
“说真的,其实这不过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我也不想对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伤害你,因为我知道她迟早会离开你,你要是不想到时候受到更多伤害,我劝你还是早日清醒吧,以后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听听,多么体面,多么高情商的一段话,既能体现他的宽容大度,又能突出他和孟遇雪感情的坚不可摧,我要是他,现在就已经无地自容了。
沈构默不作声地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又伸手给他添了半杯茶,连眼尾眉梢都挂着笑意:“你说得很有道理,感情里出现第三者不可怕,怕的是对方没有自知之明,赖在她身边不肯走,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对自己坚定不移。”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有觉悟了,还给他殷勤倒水,难道是往里面加了东西。
季铭没再碰那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茶,该说的话都说了,也不想再对着他浪费时间。
“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那我希望以后你和遇雪不要再见面了,人这一生总会不小心走上歧路,但趁早回头还不晚,你以后注意注意,不要再做这种道德败坏,人人喊打的事了。”
“看来季先生的道德观念很强,三观也很正确。”
“那当然,毕竟做小三人人喊打啊。”
“学有所获,也该送份礼物回敬。”沈构拿起被他放置一旁的牛皮纸质文件袋,递给季铭:“打开看看。”
季铭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他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文件袋,将缠绕在封口的绕绳解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鲜艳到有些刺眼的大红封底,印着烫金的三个字——结婚证。
季铭忽然觉得头晕起来。
坐在正对面的男人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季铭听见他说:“聊了这么久,竟然忘记做自我介绍,真是抱歉。”
礼貌温和的声音传至耳畔,却振聋发聩:“我叫沈构,是孟遇雪结婚五年的丈夫。”
翻开内页,红底照片里左侧的那张脸,是他曾亲吻过无数遍,拥抱过无数次,对着说过无数句我爱你的一张脸。
季铭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孟遇雪和他拍结婚照时会是什么样子,见到实物后才发现比想象中还要漂亮,长长的卷发被盘了起来,看着镜头的那双眼很亮,笑得好温柔,足以看出当时的她是开心的。
站在她身侧的那个人却并不是他。
登记日期是五年前,姓名栏清晰地写着两个人的姓名——
孟遇雪。
沈构。
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天旋地转了起来,季铭怀疑沈构在刚刚的茶水里下了毒,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离谱荒唐的幻觉?
但沈构的声音却愈发清晰:“遇雪她就是这样,做事总是不怎么专心,对人也一样。”
刚刚满是底气说出的话,此刻都成了响亮的耳光,扇得季铭晕头转向。
“……不,我不信,你在骗我。”
沈构把他的话原封不动送回:“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接受就不存在的。”
“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了,她就是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能和她天长地久,但其实下场都一样。”
沈构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很感谢这三年你对我太太的照顾,毕竟我工作忙,不能经常陪她,有你在,她也不会太无聊。我也并不介意你的存在,如果你愿意,以后还可以继续——”
“够了!”季铭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桌上茶盏里的水摇晃着溢了出来。
“好恶心。”手中的结婚证被他摔回了桌面上,照片里紧紧相靠的两个人在此刻变得刺眼。
“……够了,你好恶心。”
沈构收敛了眼底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恶心,你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结婚证沾上了几点茶水,沈构拿过纸巾,将上面的湿润痕迹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母亲是四季影业董事长,季砚如女士吧。而你的父亲,是二十年前红极一时的影帝骆承鸣,在你九岁那年跳楼自杀。”
沈构语气惋惜:“让我想想,是为什么呢——好像是被媒体曝出来,和已婚的四季影业千金季砚如有了婚外情,破坏别人婚姻,被季砚如当时的丈夫闯进剧组打断了腿……”
“别说了。”季铭声音冷了下来。
沈构对上他爬满血丝的双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步了他的后尘,也会难过的吧。”
“我让你别说了!”迎面而来的拳头在离沈构眉心还剩一公分距离时还是停下了,季铭闭了闭眼,松开了攥紧沈构衣领的那只手,露出了要哭不哭的自嘲笑容:“……她要是知道我打了她的老公,是不是会恨我……”
沈构静静地看着他。
“算了。”他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转身离开时都有些站不稳,已经在努力保持体面尊严,可还是觉得自己好狼狈,好恶心。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梦醒了,这样的噩梦就可以不复存在。
可胸腔泛起的剧烈疼痛又像是在清晰提醒他,这就是冰冷残忍的现实。
今天的天气很好,推门出来,和煦的日光正好照在了季铭身上。他想起前几天孟遇雪还在说,等哪天天气好的时候,要和他去露营放风筝。
为此,他看了好几天的天气预报,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他错过了好天气。
季铭弯下腰,捂住想要呕吐的嘴。
楼上包厢的沈构坐在原位,悠然地喝完了剩下的那杯有些泛凉的茶,略有遗憾地想,竟然低估了季铭的自制力。
要是带着伤回家,她应该会多陪他两天的,也就不会怪他破坏了游戏规则。
沈构拿起手机,给孟遇雪发了消息:
【刚刚有人请我喝了杯茶,可惜不太好喝。】
孟遇雪的信息回复得很快,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那下次我请你喝咖啡。】
沈构:【今天?】
【今天不行,毕竟还有一个爱哭鬼在家等我处理呢。】
【果然是爱哭的人才有糖吃。】
发出去的话又被立刻撤回,沈构叹了口气,打字道:【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吗?】
孟遇雪这次没有再回复。
写到这里,才算是正式开始撒一些乱七八糟的狗血了[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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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