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前脚走,何非后脚便跑进来追问:“怎么样,刘亦菲答应了吗?”
“他叫桑雀。”陈聿深仰靠在沙发上努力平复情绪,“明天给答复。”
何非抱手:“换成双颜值CP也能吸量,不过我看人事评价他不善表达,可不是最好的选择啊。”
陈聿深:“是啊,又不是有多好。”
何非眼神狡黠地打量他:“你真不认识桑雀吗?今天早晨在电梯里遇见的就是他吧?我对美人的记忆力还是可以的。”
陈聿深没回答,莫名问:“喝酒会失忆吗?一点都不记得的那种?”
“喝酒失什么忆啊?装的吧?”何非随口回答,“要么就是被下药了,现在世道乱得很。”
下药……陈聿深总感觉不至于。当晚桑雀确实变成了非要亲亲抱抱的黏人精,但后来那些荒唐事是自己主动做的,跟桑雀没太大关系,如果忍住不做,他也就醉倒睡着了吧?
何非不知老板在想什么黄色废料,轻咳提起正事:“别忘了晚上你得回家吃饭的,你哥也去,祝你平安。”
*
如果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那陈家的经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一桌四个人,随便挑出两人关系都能写出本厚书,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根本没人开口讲话。
陈聿深又打扮成了人模狗样的贵公子,拿着刀叉吃得毫无声息。
“听说你今天就去公司了,倒是很积极。”
陈恪鸣放下水杯,忽然发声。
其余三人都像大梦初醒似的,齐齐望向一脸威严但因心脏病而气色憔悴的大家长。
陈聿深微笑:“我不喜欢拖延,反正都得面对。”
“还以为你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既然做了就把它做好。”陈恪鸣平静地打量他,“长大了,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任性。”
明玫在旁帮腔:“当然,聿深一直非常懂事。”
陈恪鸣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幽幽地叹了口气:“懂事就不会回国第三天便把人打到险些胃破裂。”
之前酒吧的冲突完全在陈聿深计划之外,他并非完全为了桑雀出头,下手那么重全是自己的问题,现在被戳破了,自然只能认错:“发生了些误会,我已经妥善处理了。”
这话陈恪鸣没回答,明玫却把冰冷的眼神投到了陈聿原身上。
因为不想让儿子挨训,这件事她提前极力压下了,陈恪鸣近来一直在疗养院静养,敢去告密的也只有始终心怀怨恨的大儿子。
陈聿原从来不服小妈,被瞪了之后顺势把餐具放下:“看我干吗?是我教他不学好的吗?”
“聿深已经在努力治疗了,身为家人就不能给他一点包容吗?”明玫自然也看不上他,美艳的面庞浮出嘲弄之色,“也对,你从来没把你弟弟当成家人。”
“闭嘴!”陈恪鸣怒道,“骂给我听的吗?在外面惹是生非不是事实?”
陈聿深处在这种紧绷环境中向来是面无表情的,说实话,这六年他在英国过得轻松自在太多了,结果一回东港,深渊还是深渊,照样深不见底。
明玫不是外人想象中温柔似水的情人,她年轻时脾气烈,现在也没好到哪去:“我说了,那是病!不是他愿意控制不住自己的!别忘了他为什么会这样!”
陈恪鸣仿佛被戳了一刀似的,立刻呼吸急促起来。
“我已经好了,早就好了。”陈聿深扶住母亲的后背,“单纯就是和人起了冲突而已。”
听到这话,陈聿原立刻哼笑:“说的多么光彩一样,听说是为了个男的?你还有这癖好?”
“这点可能是像哥哥吧?什么年代了,男男女女有什么所谓?”陈聿深笑得温柔,而后又看向气到脸黑如锅底的父亲,“我不会在外面惹事了,至少把公司弄好之前不会。”
陈恪鸣忍无可忍,瞪向明玫:“你看看你把儿子教成什么样子?”
“对,教他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明玫翻了个大白眼,丢下餐巾便踩着高跟鞋走了。
陈恪鸣表情僵住,转而嫌弃两个儿子:“吃啊,专门回来吵架的?!”
是你先哪壶不开提哪壶……陈聿深在心里呵了声,将面前的和牛叉进嘴里,破天荒地在父亲面前玩起了手机,先打开微信看了看,又打开YOYO翻了翻,都没桑雀的留言。
所以,四百万在面前迟疑着不接,那家伙究竟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有男朋友?不像,有就不会去酒吧相什么亲了。
陈少爷百思不得其解。
*
要录综艺还要假装情侣关系,当众表演实在太恐怖了,这让不让社恐活啊?
躲在小出租屋里的桑雀吃着素面唉声叹气。
是的,比起个人名誉和暂时不能找对象之类的小问题,贫穷如他更害怕那些要履行的现实义务,毕竟连上课回答问题都能紧张到想吐,强行面对一堆摄像机卖腐,那和午门斩首有什么本质区别?
可是……钱好香,好想要。
刚把筷子上的面条吹凉,手机就跳出了微信新消息。
一条是来自亲爹的:“你弟弟的学费收到了。”
冰冰凉凉,就好像桑雀欠他们一家三口一样。
此外,还有外包程序小哥叶棋:“你要的新功能我弄好了,这月没几个工时,钱不要了,你好好找工作。”
桑雀放下筷子:“那怎么行?亲兄弟明算账^^我这边毫无问题。”
叶棋:“别让自己太辛苦。”
瞧瞧,亲爹还不如一个外人善良。桑雀对着空气苦笑出声,目光移到桌子边的小熊钥匙扣上,忍不住捏了捏,手感真好。
他本想把它挂在包上来着,临出门时又摘下来了。
说不清为什么,关于生日当晚那模糊而荒诞的记忆,桑雀完全不想把它和现实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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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老板雷厉风行,据邵阳通风报信,裁员就在这两天。断收入桑雀可承受不了,他只好花掉年假出去找下家。
六年没面过试,果然还是和当初一样菜。
虽然刚见面对方挺喜欢他的,聊着聊着氛围就没那么愉快了,最后也只得到个“回家等通知”的答复。
桑雀从会议室出来,难免心情沮丧。
如果可以,他真渴望成为个相貌平平但充满魅力的人,大家总说美貌能换来优待,其实不是的,如果空有美貌但没有精彩的内核,所能获得的便只有失望、嫉妒和苛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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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陈聿深照旧行程紧凑,主动拜访了几家游戏公司相谈合作,待到一番应酬结束,已然临近黄昏。
离开后何非在车里请示:“晚上给你约了弥赛亚的刘总,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去休息?”
陈聿深有些疲倦,眼神刚飘向窗外绿化带,便立刻坐直身体:“停车。”
何非诧异:“刘亦菲不上班来这里干吗?”
“鬼知道,你先回去吧,我搞定他。”陈聿深拉开车门,又丢下句嫌弃,“别那样叫桑雀,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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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工作不太顺利,导致正在等公交的桑雀心事重重,所以当他后颈被人捏住的时候,当真吓到失声惨叫,一下子躲出去老远。
再惊魂未定地回头,更因目光中闯入陈聿深高大的身影而慌乱加剧:“老、老板,您怎么在这里?”
至于这么胆小吗?简直像只应激的流浪动物。桑雀苍白的小脸让陈聿深泛起种恶劣的舒畅,嗤笑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敢逃班?”
被老板发现外出求职,约等于被老公发现出轨,桑雀心虚:“请假了呢。”
陈聿深看表:“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你什么意思?”
桑雀不敢对视:“那合作我做不到。”
这拒绝出乎陈聿深意料:不是很想要那笔钱吗?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去笨嘴拙舌地谈投资,怎么现在天上掉馅饼还不接了?就因为那晚的事?不可能。
他推不出合理答案,心中自然冒出四个字:欲擒故纵。呵,人心不足蛇吞象。
桑雀不知老板为何眼神越来越奇怪,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侧开脸,不自觉地嘴角微抿。
陈聿深越发觉得,要不是见识过他那晚的放荡模样,还真容易被这副老实相给骗了,顿时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家伙的升级条件。
谁晓得桑雀却补充:“浪费您时间啦,我会找好去处的。”
什么去处?陈聿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忽毫不客气地去拿桑雀手里的文件夹。
桑雀身高力气都毫无优势,笨拙失守后,反倒丧气地小声承认:“是简历,去面试了。”
…………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好啊?不对,他脑子本来就不好,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吗?陈聿深顿时来了气,原本挺勾人的眼睛里全是怒火:“你背叛我?”
此时公交站已经来了其它乘客后车,桑雀浑然不觉:“快被抛弃了还不能找下家么……”
陈聿深不耐烦:“你有被害妄想症是不是,谁抛弃你了?”
其实裁员标准明明白白,但桑雀不会出卖邵阳,只好委屈屈:“我都明白的,总不能被通知了还无处可去。”
两人的对峙显然激起了乘客们的八卦之心,陈聿深恼火之余忽发现大家都在用看渣男的眼神观察自己,不由猛地拉住桑雀手腕:“你给我过来!”
天气是真冷。温玉般的皮肤不温了,有点可怜的冰凉。
桑雀被搞了个趔趄,本想用力挣扎的,可是这种生拉硬拽的感觉又毫无缘由的熟悉。
犹豫之间,便被带去街边温暖的咖啡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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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