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是深秋了,落叶不知堆积了多少层,远远望去,层林尽染,是一片红色的海洋。远处云雾缭绕之间,依稀可以看见一座山峦的轮廓,山峦上方云雾氤氲升腾。我就站在窗前,这窗户不知是多久没有洗过了,还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只是轻轻一碰,就能够留下一道痕来。
路灯明灭不定,电线杆子的线被人扯出不长不短的一截,路人的影子时常时短,有时拉长,有时又缩短,好像是被人拉扯的面条一样,人的影子也是这样。
什么不是这样。我突然也不知道了。我站在窗前,瞅着路人来来去去,影子也随时随处的。我竟然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在哪里了。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呢,是因为我身在这儿而存在,而是因为我有了这些想法才存在的呢?有人跟我说,人一出生只是个婴儿,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自然是先有了身体——身在这儿才存在。但是我们是不能够知道婴儿的想法的,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有无想法。但是于我来说,我自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才存在的。假使我没有这些想法,我的身体自然是存在的,但是那个身体是我吗?我不能够确定。
大概人总是这样,一个人待着总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至于是什么事情,大抵是因人而异吧。我从来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我是那样的懦弱与胆小,连自己的真实想法都不敢也不能表达。
“砰——”
先是这样的,之后就有不同的声音了,从四面八方不同的地方传来。噼里啪啦啪啪作响的,大概已经可以划入噪音的范围了吧。
外头的灯光漫了过来,照亮了大半个墙壁,我的影子也映在了上面。我看着我的影子,竟觉得有些陌生,这是我的影子么,这是我的影子吧。我看着影子,影子料想也在看我吧。
视线落在了四周的墙壁上,原先还勉强算得上是洁白和齐整的,现在却充满着涂鸦,不知是哪些人的大作,整个墙壁上零零散散有不少的东西,有数学公式,有春花、也有秋月,不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至于齐整,也是远远数不上的,不知是哪一块塌了一角,又不知是哪一块异军突起,直接整个往上凸起,看起来极不和谐。
这时我觉得兴味索然了。
脱了鞋,径直走到床边,拉了灯,整个人平躺在床上。我习惯侧着身子睡觉,但是醒时却不乐意侧着身子睡。这也就是我这个人的无趣之处了,明明习惯的,却不乐意去做,明明喜欢的,却装作没看到,甚至是厌倦。尽管我知道这样的不坦率是不可爱的,但是这是我生存的必然法则……至于这些法则是否是自然的法则,这都不重要了,能够很好的生活下去,或许只是我的奢望吧。
能够留下来的,总是不可爱的,同时也是不坦率的。
人为什么要是人呢,就是个猪,吃了就睡,什么也不必去想,什么也不必去做,只等着开饭——吃就够了。然而这是不能够的,哪怕是猪,大概也要埋怨被关着吧。
“要杀就杀,做什么囚禁呢!”
这屋子做遮风挡雨的,不可谓是十分不错的,它不漏雨,也不透风。但用来囚人就有些不够意思了,人总是关不住的——明明哪儿也去不了,却是不愿意被关在一个地方的。
“…”
我一个翻身,从床上越了下来。但我没有开灯,透着窗外的月光,我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一些东西——一个木头桌子,是破损的。木头桌子上孤零零地立着个陶的瓶子,并不算大。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又格外嚣张,似乎是在嘲笑着我。
我大概确乎是很可笑的。
我想。
“……那么,决斗吧!来决斗吧!”
不论你是人,是鬼,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怪物,都过来吧,与我决斗!
生,或者死,不过是这一瞬间的事情。然而,人却是不能够失掉自己的骨气的——骨气或许是看不见的,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到底能够值许多钱呢,这是谁也说不清楚的。能够说得清楚的,也就没有必要去想。然而有太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想要做命运主人的人多半被命运碾压,想改变世界的人被世界改变得面目全非。有多少人当初还是小孩子时天真的想要改变世界,却被全世界针对。又有多少人只求世界手下留情给一条活路的,却又好像没有被世界改变。
但是想不想与做不做,恐怕又是另外一码事了,到底如何也是说不清楚的。说是人人都能够说的,做却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我习惯做了之后再说,大概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底气一点吧。
这样,我更加有勇气了。
“……”
“来吧,来决斗吧!”
我摆好了架势——那把剑自然不是先前那把很钝的刀可以比得上的。这把剑虽说不能够削铁如泥,但是怎么也能够轻易地砍下几斤柴火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