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皇城,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当中。
先是城门紧闭,官差巡道,后是一大批锦衣卫出入城中,整个京城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说是缉拿朝廷要犯。凡是看着不对的人,都一个个带回了刑狱。
“小侯爷,您歇会儿吧,这样下去您撑不住的。”陈酌盘寻在那条妹妹失踪的街道上,眼下乌黑,头发也不算齐整,更醒目的是他脸上那个大大的巴掌印。
听说是长公主亲自扇的,当着皇帝的面。
“闭嘴”他心情本就躁郁,听见这样的话更是窝着一团火。
瞬息之间,天空突然暗沉下来,突如其来的风把摊贩扎的布棚顶都给掀了。陈酌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来,他抬头,雷光就在不远处的乌云里轰闪。
暴雨将至
皇极殿
茶碗碎地的响动一声接着一声,郑仪木着脸坐在椅子上,这一日所有的宫人太监都是提着脑袋办事,殿内跪了一地的侍卫随从。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一身明黄的衣袍,脸都气歪了,今日虽照旧上朝,可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皇帝心情不好,回禀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是说是内宫的人么,让陈荣派人照着册子查,一个一个翻过去,看到底是宫里的主子在作祟,还是这群阉人都反了天了。”郑仪已经快忍不下去了,让她在这儿坐着等消息简直就是凌迟。
“陈荣已经去查了,朕已经让人封锁了消息。”皇帝长叹了口气,沉默着坐了回去。
梁芙悦亲眼见过那群人
她被打晕放在街角处,当时整条街都被封锁,梁叔明很快就找到了她。
只有郑盈被带走了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素以几步上前,低声回道。
这位心情不好,连她都小心翼翼地。
“让她进来吧”皇帝捏了捏鼻弓,随口道。
高静丹穿着一身明丽的宫装款款而来,她从昨夜开始眼皮子突突地跳,果不其然,皇帝连夜让人排查阖宫的太监,谁都没反应过来。
“妹妹也在”她侧头,这才发现郑仪也在殿内坐着,面色同样不好。
“皇嫂来的刚巧,昨儿我这儿丢了个物件儿,心爱的紧,皇兄不忍我伤心,这才大动干戈起来,您勿怪。”
公主被掳是不可能传出去的,但凡漏了丁点消息,就该担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高静丹:“怎么会,不若妹妹告诉我,我来替你找。不然这宫里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好么不是。”
郑仪方要再次开口,却听见皇帝说道:“好了静丹,朕已经吩咐下去了,便不轻易改了。”
皇后被噎了一下,无奈只好抿着唇笑。
“既然皇上已经派人去找了,那妾身便也放心了。”她脸上依旧是得体端庄的笑容。“臣妾告退”
皇后撑着女官的手,缓缓离开了内殿。
“娘娘,您说皇上会不会是在查那几个内监?”身侧的女官问
“十有八成是”她微微眯了眯凤目,心里也有些急躁。
“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她又问
女官低头:“已经办好了,不会查到咱们这里来。”
“好,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阴萧溪兰一把了。”她目光逐渐阴冷起来,泛着丝丝凉意。
荒郊野外,蚊蝇铺天盖地地飞来,一一附着在那一具具死相惨壮的尸体上。
雷鸣在耳,乌云席卷而来,像是一张巨大的黑网,罩的人喘不过气来。
郑盈头疼的厉害,就像是被人在后脑勺敲了一记闷棍一样,她方才坐起身,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地干呕。
这里一片死寂,只有打斗留下的血迹和一辆散的只有骨架的马车,正是她之前坐的那架。
而且,更不妙的是,暴雨就要来了。
她腿麻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坐起来,空旷的山野只有她一个活人,地上还有一具具被割烂了脸的尸体,是谁都看不出了,场面极度恶心。
天上盘旋着几只秃鹰,它们一边观望一边嘶鸣着,饿极了的样子。
她眼下逐渐模糊起来,却又不敢哭出声。没有谁能预料到,这里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猛兽,若是它们寻着声儿过来,她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姑姑……父皇”她颤抖着手,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豆大的雨珠逐渐落了下来,打在郑盈颤动的眼睫上,不过几息时间,雨幕如如一层灰蒙蒙的布,一下子便遮盖了整座山岭。
她想跑,可是雨大的连路都看不清了,秋日里的雨丝带着凉意,她身上单薄的衣衫根本不足以御寒,郑盈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经意间瞥到雨下的一具尸体,白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对着她。
“啊……”她惊叫一声,往身侧的树干旁缩去。
大雨
雷鸣
死尸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暴雨如注,遮掩了四周的所有声息,四周黑沉的像只张着巨口的野兽,伴随着雨珠噼里啪啦落地的声响,无声地嘶吼着。
她抱着双膝,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雨水顺着她的额头落下,滑入白皙的脖颈里。
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许久许久。
“驾”
崎岖的山道上,纵马声破空而来,惊动了林中避雨的飞鸟。一行人蓑衣斗笠,雾蒙蒙的山林遮掩了他们的行踪,郑盈耷拉着耳朵,仿若听见了马儿高昂的嘶鸣。
“吁”
雨幕中人影攒动
郑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哆嗦着身子爬到了树干的背面,她看见那群穿着蓑衣的人勒马停下,定定地看着那群死尸,好像在说着什么。
雨水落到她眼睛里,郑盈瞧不清楚,她也不敢动,身体都僵直了,她冷的厉害,唇角直哆嗦。
“大人,来晚了。”
常今上前查看他们的尸体,几乎都凉透了,一刀毙命,脸被划的看不清面容,像一层血膜覆在面上,手法狠辣至极。
徐延下马,雨水顺着他斗笠的边沿落下,神色不明。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具死尸面前蹲下身。
“做的倒干净”他淡淡道
符为静也下马“尸体还算新鲜,应该就在几个时辰之前。”
“还把脸划了,这是要遮掩什么?”符为静冷哼了一声,又去看那半蹲在地上的人,只见他伸出的手微微蜷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树丛。
“怎么了?”
符为静好奇地看过去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雨滴噼里啪啦落在树叶上的声响。
“你在看什么?”
徐延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径直往那边走。
郑盈把身体埋在树丛里,眼睛死死地盯着身侧那根枯树枝,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那根枯死的树枝上,盘着一条约十寸长的黑蛇,脑袋粗大,尾巴卷在枯枝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不时吐着信子,一动不动。
郑盈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它开始动了
红色的信子一边吞吐,一边缓慢地往前挪动。
郑盈甚至慢慢能看见它身上的花纹
越来越近
“啊……”
她闭眼的前一刻,那条吐着深红信子的蛇正往她面门扑来,雨水浸透了她的全身,滴滴滑落,像是蛇皮留连在皮肤上的凉感。
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一阵热热的,略带急促的呼吸喷薄在她额上,与冰冷的雨水混杂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郑盈倒在那人的臂弯中,他与她一齐倒在地上,徐延一手护着她往下磕倒的脑袋,另一只手按住了那蛇的七寸,它的尾巴悬在空中,向上缩了一段,又无力地垂下去。
“老师”
郑盈看清了他的脸,呜咽出声。
“别哭,没事了。”护着她头的那只手,轻轻地帮她抹去了眼睫处的水珠,郑盈眨了眨肿胀的眼,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哭的发烫了。
“老师……他们死了……我…我害怕”她抬起的头又重重地埋了回去,不敢去看那一地的死尸和地上洒的到处都是的血。
她身上全是水和泥,头发乱的不成样子,声音弱的跟小猫儿似的,唯有一张小脸,被雨水冲刷地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雨水落在他蓑衣上,郑盈全身都在发抖,话也说不清楚。
“别哭,别哭。”他把那条蛇扔给了常今,又回头去哄她。
“我带你回去”
所以皇帝连夜调动禁军,根本不是搜查什么钦犯。
“别怕”
他将她抱了起来,又把身上的蓑衣脱了披在她身上。“他们都是死人,世上最不可怕便是死人了,知道么?”
符为静愣愣地看着他从树丛里抱出来个姑娘,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这这……”他说不出话来
“这谁啊,哪儿跑出来一个姑娘,你认识?”他抱着个姑娘比这荒郊野外死一地的太监还要稀奇。
徐延:“别问了”
他看了符为静一眼,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他甩甩手,只好将一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
郑盈不松手,也不哭不闹,就愣愣地趴在他肩上。这一天对她来说就是噩梦,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老师……”她抓了抓徐延的衣领
“嗯”
“我害怕”她声音弱的几乎要听不见
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