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锁 第8章 宵夜

这一看就是一下午，我入迷地连晚饭都忘记吃了。

还是欧珉义直接给我打微聊视频电话，我接了，他一瞅我这边的背景，就了然地说：“你在书房看书啊，诶快别看了，出来吃饭。”

我纳闷地看了眼时间，这才惊觉饭点到了。

我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回去，伸了伸腰，扒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天色看起来没那么亮堂了，我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一点咸蛋黄颜色的夕阳，还是渐变的。

我应着欧珉义的话，不紧不慢出了门。

倒不是我故意的，只是我很少看见这么漂亮的晚景，所以多留了心观察。

昏黄的天，浓稠的余晖像快要滴下来的蜂蜜，看着甜丝丝的。

饭是在欧珉义家吃的，只有我和他。

我一进去就看见正在摆盘的欧珉义，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别人。

我有点纳闷，边朝那边走边说：“乐鲤和林周锁呢？怎么只有我们啊？”

欧珉义看看表，时间还早，他看着有些放松，随意摆摆手说：“乐乐在学校——今天刚走。他住校，两周回来一次。阿锁还没下班，你也可以等他回来一起吃，他应该会买点小吃回来。”

“小吃？”我很少在外面吃饭，一来我父亲不太赞同，二来没那个时间，三来我妈做饭确实好吃。

“炸串凉皮什么的，炒菜拌菜也会看着买，有时候他还可能买点鸡叉骨和鸡爪，主要看他心情。”欧珉义把筷子递给我，说，“晚饭我做得不多，你晚点睡，等阿锁回来还能吃顿宵夜。”

我点点头，有些好奇早出晚归的林周锁会带回来什么东西。

吃完饭就已经六点多了，欧珉义晚饭吃得不怎么规律，毕竟他是个晚间直播的游戏主播，他定的开播时间是六点半，往常他可能就随便吃点零食垫垫，等林周锁回来再吃晚饭，但如今多了一个我，他能随便应付，还在长个子的我就不行了。

“我要直播了，你是打算现在回去还是等阿锁一起？”

欧珉义的家在村西头，水泥路和油漆路交界的地方，林周锁要回家，总会经过这里。

“等他吧。”我还蛮好奇欧珉义的工作，斟酌一会，试探地问，“我可以看你工作吗？”

欧珉义拧门把手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看我。

“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保证道。

欧珉义见我这么拘谨，就笑，说：“没事，我不怕打扰。进来吧。”

这次进这个房间，里面没有别的人，于是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放在屋子的布局上。

上次乐鲤和林周锁在电脑前挤着玩造梦x游，他俩挤得厉害，两个男生宽阔的背把电脑屏幕挡得严严实实，我当时跟他们不熟，也不太敢东张西望，以至于我都没注意到那边的麦克风和摄像头。

这间屋子贴了浅绿色的墙纸，墙上摆了几张相片，我走进去看，照片上是林周锁他们三个。

从年幼到年少再到如今，大概隔两年拍一张，每一张照片的相框底下都写了时间，最近的一张是去年过年，还把小鱼和猫仔一起拍上了。

都穿的火红，猫狗就差染个猫，看着还挺热闹。

欧珉义所言不差，林周锁小时候就已经有现在的影子了，只是那时候他面相更稚嫩，抿着嘴的模样看着怪倔强的，倒是没那么冷了。

“扬错。”欧珉义在身后喊我，我回头，他做了个手势，我以为他是让我稍微让一让。

我连忙往旁边挪，看欧珉义还在朝我摆手，我又挪了挪。

欧珉义放下了手，笑着说：“我一开始让你在旁边坐下，结果你挪着挪着，倒把自己挪进摄像头的范围了。”

我愣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

“抱歉啊。”我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话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摄像头的范围里，连忙朝相反方向走过去。

“好了，这样就照不到你了。”欧珉义比OK手势，他稍微整理桌面，等我安顿下来，他站在椅子前看了一会，又出去一趟。

“饿了可以吃这个饼干，阿锁前段时间做了很多。”欧珉义端进来的饼干和上次不太一样，上次的饼干奶香味更浓一些，这次的有些咸，但尝起来都不错。

他还给了我一本书。

我接过来，发现是本教科书。

我：……

我不解地看向欧珉义。

欧珉义揭开书封，指着名字说：“这是阿锁的书，高一的，他之前借给乐乐，乐乐拿过来忘记带走了。正好给你看。”

书是语文书，我道了谢，翻阅起来。

欧珉义看我表情认真，把手里的耳塞放在饼干碟旁边，自己去工作了。

我听见开机的声音，等了一会，欧珉义充满活力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抱歉抱歉，晚了几分钟。”

“晚上好啊大家，今天继续昨天没干完的……什么，阿锁吗？他今天不在，欸你们太坏了，是来看主播还是看主播朋友的？”欧珉义用开玩笑的语气打趣他们，看样子气氛挺活跃。

“视频在剪了，明天下午发出来。”

“啊，为什么迟到，没什么大事，帮朋友照顾弟弟去了。”

“哪个朋友，这么好奇啊。不是乐乐，乐乐独生子女。”

“欸，这位朋友猜的准，猜对了自己偷偷知道就行啦。别刷屏啊。”

……

林周锁不也是独生子女。

我看看欧珉义，对方正在专注地玩着游戏，时不时和弹幕互动一下。

现在的视频平台刚刚起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说得准。

欧珉义一个十来岁的年轻人，义无反顾断了所有退路，走这条一切未知的陌生道路，不佩服是不可能的。

林周锁坚信并且期待欧珉义的成功，乐鲤虽然没表态，但他看起来也是支持的。

欧珉义下定决心，会不会也是受了林周锁的影响。

毕竟，林周锁面无表情说出相信时，那力度真的很大，至少如果做选择的人是我，我想必是无法拒绝林周锁的。

但不知怎的，我又接着推翻了这个论断。

林周锁不是这种人。

应该是欧珉义先下定决心，林周锁才坚定要去支持他的。

不清楚为什么，但我直觉这才是林周锁会做的事情。

林周锁林周锁，来了这里，我满脑子都是林周锁。

这个陌生的堂兄，总让我觉得那么神秘，虽然他只大我两岁，我却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我若是广袤平原里顺风顺水的风，他就是崇山峻岭上漂泊不定的云……不，比起云，他似乎更像守候在那里巍然不动的山。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我不再去想林周锁，手里摸着他曾经读过的书，试图去共情更年轻的他的心境。

来这里的这一趟，想必是来对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嗡鸣起来。

是微聊的电话铃声。

欧珉义的余光瞥向我，我拿起来一看，是林周锁。

“我出去接个电话。”我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出去，拿着震动的手机无措地看向欧珉义。

欧珉义说：“没事，走那边，摄像头照不到。”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贴着墙走出去。

出门前欧珉义还叫住我，问我是不是他。

我点点头，他就不再说话，让我快点出去。

门关上前，我还能听见欧珉义回应弹幕的声音。

“刚刚那是谁？我说过了啊，帮朋友照顾的弟弟……”

话音吞没在门缝，我目光复杂看着来电的那个备注，一时间感慨万千。

明明才过了一天，我却觉得我已经认识他好久了。

似乎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他会等我一起上学，会给我带零食，会周末喊我一起出去玩，看见我时脸上总是笑着的，跟个温暖的太阳一样，只照着我。

林周锁啊，如果我们相识更早，哪怕早一点点呢，那该多好。

我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喂。”我接了电话。

林周锁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透过听筒钻入我的耳膜。

“扬错，吃晚饭了吗？”

他似乎在推自行车，因为我听见了一点声响。

“吃了。”我说。

林周锁嗯了一声，问我饭合不合胃口。

我说合，他似乎意识到我不太想说话，顿了顿，又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在欧珉义家，他鼻音嗯了，又拿远了电话跟旁人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他似乎跨上了车，说好。

“扬错，我带了夜宵，不困的话，就稍微等我一会吧。”

“好。”我垂下了眼，补充道，“我等你。”

林周锁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没太听清，只听见一句裹着风声的再见，电话就挂断了。

我僵在原地好久，慢慢红了耳根。

这时候我才完全明白，林周锁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

我想探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