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秦 第25章 第 25 章

这边，程曌与程芷已经跟情兽大战三百回合，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这楔魔钉不给力啊。”程曌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已经插拔了三次的钉子。24枚楔魔钉入体，确实阻慢了情兽的动作，但离制服它还差得远。

难道是嵌入的位置不对？程曌试验性地挑情兽的不同部位打入了三遍，效果都差强人意，倒是把情兽给气得七窍生烟。

“莫非是在情兽的血脉里呆久了影响效力？”这一想给程曌郁闷地不行，“我不过难得想偷偷懒。看来，指望不劳而获能有捷径是不可能的了。”

看程曌还有闲暇开玩笑，程芷稍稍宽了心。

“我的记忆镜能派上用场吗？”比如像在衙门地牢里那样，把情兽吸进去？

“那你知道该怎么用吗？”程曌不是没想过这法子，可他毕竟不是记忆镜的主人，个中窍坎，他作为外人是琢磨不透的。

“……”镜子到手都还没焐热，你说呢？

程曌当然没指望真能靠程芷的力量解决情兽，他也就是跟程芷耍耍嘴皮子。当年的情兽可是连神族出马都难奈它何，最后是靠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才将它就地正法的。如今这情兽虽然还只是幼崽，但若它继续吞食人畜，成长为完全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程曌嘴上跟程芷插科打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首先，阻止它继续吃人；其次，想法子再引天雷。

程曌虽能呼风唤雨，但那种能毁天灭地的劫雷，神族是使唤不动的。好比蛟化龙、人成神……这些都由创世之力来遴选，神也不能逾矩。眼下晴空万里，不像会有劫雷的样子，是时机没到？当年那位巨蟒前辈是如何引来劫雷的？要不是身在半空，程曌恨不得要跺脚：那位前辈就不能把时间再往前回溯一小会儿么，从半途开始叫人看是几个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程曌手上也不曾懈怠。幸好有程芷从旁协助，程曌才能抢出时间思考对策。老虎再小也是猛兽，但小老虎总比大老虎要好对付许多，情兽被程曌、程芷缠住，没有机会继续吃人，身体也就始终维持在巨象的大小。但是所有的法力、刀剑制造出的伤口，情兽都能很快复原；同样的，情兽向程曌他们发起的攻击，每次也都被躲开或者反击回来……眼看这就要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了。

这时，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战局——阿炎一身披血地闯了进来。

情兽见状，立马扔下程曌程芷，调转方向朝阿炎冲过去。

程曌一看不妙，也急起直追，不过还是程芷的剑到得更快些，情兽被刺了一剑脚步一滞，正好给了程曌接下阿炎的时间。

“发生了什么？”程曌扶了一把阿炎，沾了一手的血，赶紧运功为他治疗。

“当心，有东魔。”阿炎扶着程曌的肩大口喘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虽然早就知道东魔在附近，但程曌并没有做好同时对付情兽跟东魔的准备。回头看，程芷一人正与情兽缠斗，势必会渐落下风：或许是时候唤回真身了。

唤回真身本就不是什么难事，程曌之前不做也只是因为情势还不到那一步，只是之后如何再唤来劫雷，程曌依然没有头绪。

就这心念电转的功夫，天边，又有人影出现——人面虫当然困不住东魔，他已经追过来了。

“这是城主，他已经被东魔寄生了。”阿炎提醒，“弱点在胸口，但我觉得可能只是他的分身。”

仅仅是分身就能把阿炎伤成这样，程曌眉头紧蹙。那一边，程芷也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情兽体型虽然庞大，动作却意外的灵活，当它全副心思对付程芷一个人的时候，程芷的炎剑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幸好程芷的炎剑之火来自地火，与天雷之火有异曲同工之处，情兽多少还有些忌惮。

“不愧是我千辛万苦复活的奇迹。”看到情兽的那一刹，东魔眼睛都亮了，顾不上再追杀阿炎，“我为你准备的这座城，你可还满意？”

听到东魔的声音，情兽停下了攻击，歪头看过去。程芷得了喘息的机会，迅速与程曌、阿炎汇合。

“原来唤醒我的人就是你。”情兽的五官也已经从婴孩长成了十一、二岁的样子，连声音也是少年人。

“没错！天道毁你肉身，神族禁锢你魂魄。是我，把你重新解救、拼凑回来的！”东魔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迎向情兽，“到我身边来吧，我会带领你、还有所有魔族，君临天下，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新世代。”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又能承诺我什么？”情兽好像真的有点被说动了，扔下程曌他们，踏空朝东魔走去。

一个情兽、一个东魔，单打独斗就很棘手了，万一让他们再联手……程芷想冲上去阻拦，被程曌拦下了：“现在过去也没用，不如静观其变。”

他把重伤的阿炎交给程芷看护，心中想着的是，若寻到时机就让这两人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后面的事太危险，就交给自己来应付吧。

“九婴已经死了。”东魔看了眼湖面，脸上并没有什么哀戚的神色，然后他抬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情兽，“我需要你诞下更多、更强的凶兽，创造一支所向披靡的魔族部队。”

“就凭你给我安排的这一城凡夫俗子？你想得倒好。”情兽一声冷笑。

“这里的魔族也都尽你享用。”东魔意味深长地看向阿炎，还有边上的程曌，“就连神族，也都被我引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情兽突然面露诡异笑容，下一秒，比闪电更快地疾跃到东魔面前。

“毕竟，你看起来也很好吃。”

东魔毫无准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它连头带身体一口给吞进了嘴里，那个意味深长地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很快就被情兽嘴巴里层层叠叠的利齿给嚼得稀巴烂。

“咕咚”下肚，情兽终于露出了餍足的表情。

“许久没有尝过魔族了；接下来，也该尝尝神族的味道了。”情兽转过头，它的五官又再起了变化，眼瞧着正往壮年男子的模样发展。它一步一步朝程曌他们走来，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大一分，等它走到离程曌只有百米距离的时候，身体已经壮得像座小山了。

“它的目标是我，你带阿炎找个地方避一避。”程曌说的很坚决，“东魔被吃掉的魔力加速了它的成长，你们还不是它的对手。”

“我不能走/我不走！”程芷、阿炎异口同声。

多一个人终归多一份力量，让他们留程曌一人退敌，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坐享其成？办不到！

“真是叫人感动呐。”情兽出人意料地停下脚步，“那我就先拿你们开刀吧。”

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情兽就这么凭空从众人眼前消失了……下一秒，居然直接出现在了程芷跟阿炎的后方，张口就朝两人咬去。好在阿炎直觉超群，将将就在要被咬到的那刻，拉着程芷躲过了一劫。

情兽一记落空很快又补上了第二记，不过程曌已经不会再给它机会了。

“小心，吞下东魔的力量让它进化出了瞬间移动的能力。”程曌出声提醒，心中顿觉不妙：万一随着它长大再进化出什么别的能耐，想压制它就更难了。

此时，天边也隐隐起了变化，似有电光在云间闪现。

原来如此。程曌恍然大悟：“之前的情兽太过弱小，还不足以触发天雷，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时机。”

与此同时，程曌感到自己右手掌心也有了异动，之前被重纳入体内的24枚楔魔钉等不及召唤，又一一再现，自动在程曌身周排成一列，不住震颤，似与那越来越近的天雷在做回应。

不过如今那情兽学会了瞬移，要重新打入24枚楔魔钉可比先前要困难上许多。程曌一边心中这么想着，一边试图让楔魔钉重回手中。

谁料，竟失效了。

楔魔钉依然固执地在空中呈圆弧排列，如玉般的质地上泛起荧荧光亮，随着天雷的节奏忽明忽灭。错愕之下，程曌自己的样子也开始发生变化，他的束发带一下子散开了，本来高高束起的马尾就这样散落披到了肩上，并且不断生长、不断延长，及腰、及踝，及至铺满身周这一方天地。

他的五官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乍一看还是原来那个清俊雅致的模样，渐渐却少了人的活气。那落地长发、那副瞳孔，虽然因映照着这一方黑夜仍是呈现黑色，但那黑，深不见底、不似活物，仿佛能吞噬掉一切的能量。

夜行服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与月光辉映的广袖长袍，从领口露出的那一段洁白的颈，光滑如凝脂、似玉胚，官窑里烧出来的最好的白釉也及不上他千分之一的温润剔透，也因此，更不似凡物。

阿炎看呆了，他从未见过程曌的原身，竟是如此灼灼不可逼视，叫人自惭形秽。程芷亦是惊讶万分。

不是程曌在召唤楔魔钉；而是楔魔钉在召唤程曌的真身。

“我就知道，天上哪有白掉的馅饼。”程曌苦笑，上古楔魔钉自然是用来对付上古情兽的，要想压制如今的情兽，还需要注入新的力量封印才行。

“难怪巨蟒前辈你要把楔魔钉交给我了，原来是看中了只有我才能出这苦力改造。”太鸡贼了。

可是改造楔魔钉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完成的，程曌如今用法力压制着情兽，一旦抽走……阿芷、阿炎能应付得来吗？

还有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副程曌的凡身，还得找地方安置好，别一不小心毁了，那可真就回不去了——这也是程曌之前不太愿意唤回真身的原因之一，善后工作太繁琐。

“你管你去做，不必担心我们。”程芷的炎剑在高压实战下意外激发出了潜能，如今已能幻化出八柄，乾、坤、震、兑、坎、离、艮、巽八个方位各居其一，皆为实体。情兽虽能瞬移，但在对战中也渐渐暴露了弱点，比如瞬移时间不能超过1秒，这就让瞬移的范围变得相对可控。程芷的剑几乎锁死了它所有可能出现的方位，就算偶有脱手，已经缓过一口气的阿炎也能用鞭迅速补位。两人毕竟一同习武多年，彼此的默契甚至不需要眼神示意，一个走位便能知道对方下一次是何招数。

程曌观察了片刻，见情兽确实在两人合力围剿下无法施展，稍稍宽了心，便如程芷、阿炎二人所言般收回精力，全副专注在楔魔钉上。

楔魔钉吸收了程曌还原真身后的法力，两端开始变宽变长、向外延展，相邻的两枚钉子衔接上后，顶部便开始弯曲勾连到一起，最后闭环成一个扣。照此趋势下去，所有的钉子都会连接到一起……最后是成一条锁链？程曌自己也不太确定。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变故陡然再生。

原来，情兽之前因着程曌的压制，行动力跟攻击力都锐减了大半，程芷跟阿炎这才能勉强跟它打个平手。如今程曌专心炼化楔魔钉，压制的法力被抽走，情兽的实力瞬间暴涨，不但移动速度更快了，爪力、咬合力也更惊人，程芷一个回防没跟上，立马被情兽咬住了肩，还是之前断手的同一边……明明只被咬到了一处，撕裂般的疼痛却游走传遍了全身，这还得亏程芷反应够快，才能避开脖颈的要害。

一感应到程芷受伤，程曌再也无法专心炼化。一抬手，风刃便卷着旋割向情兽。情兽吃痛放开程芷，一人一兽各向后跳开一大步，程芷正好撞进赶来接应的程曌怀里，那一大片血深深地刺痛了程曌。

先是阿炎、再是程芷，程曌面露愠色。他与程芷、阿炎亦师亦友，哪一种身份都容不得他置身事外。如今他已唤回真身，他一怒，便是天地震怒；他挥袖，风云也要变色。情兽也不敢正面对上这样的程曌，灵活地后跃到安全距离，喉咙里翻滚着警告的低吼。

如果能这样一鼓作气拿下就好了，可惜事与愿违。

风雨雷电火，无论是能让血液都冻结凝固的极寒，还是连牙齿都会化为灰烬的烈焰，亦或是能将一切碾成齑粉的强大压力……程曌所有的法力至多只能将情兽困于囹圄，反而是之前炼化到一半的楔魔钉，因为程曌的撤力，又解离成了原先一枚枚钉子的模样。

“死心吧，凭你是杀不死我的。”就这说话的功夫，情兽已经被程曌先用水龙卷浇了个透心凉，再被他引地脉神火灼烧，皮肤寸寸皲裂，流出的血还来不及滴下，又被炙烤蒸腾成了漫天血雾。

好在程曌早有准备，以风结笼，将情兽所在这一方空域与外界隔绝开，这些血雾才不至于逃散出来。

但即便如此占尽上风，依然无法杀死情兽。

“天道选我孕育凶兽，我便拥有了半神的神格。试问，你能弑神吗？”情兽伤得虽重，但复原力也强得惊人，剥落下的旧皮肤还染着血，新的已经重新长好了一身。

“神若不能杀，那就换我们来！”炎武、流霞借着风笼造出的势，加速刺向情兽的几处要害。然而每受一次伤，情兽重生的皮甲便坚硬一分，如今，炎武、流霞对它已经构不成致命的威胁。

果然还是只能引天雷吗？程曌抬头看，之前还在天边隆隆作响地雷云，如今已经近在眼前，明明都能看得见云间电流在不安窜动，劫雷却迟迟不肯落下。

“它是在等楔魔钉……”巨蟒鳞甲不过是载体，真正能破魔的是蓄于其内的天道之力。

程曌陷入了两难，自己继续对付情兽，显然已是死局；可是如果专心炼化，程芷他们又恐难以招架。

踯躅踌躇之时，地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庄公子，我们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