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三千五百年,岁在癸卯,暮春之初,会于迎鹤山之盈亭,修禊事也。贵胄皆洁于东流水上,冠者数百人,童子上千人,着春服,坐轿撵,骑龙马,洋洋洒洒上万人,一路吟唱春璃歌。
天帝圣人坐六匹骏马驾驭的龙辇,车身镶嵌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天家的尊贵豪华气派。圣子圣女各十二辆轿撵,虽车身镶嵌金银却比龙辇的规格小的多。
歓虹王的轿撵在一行车辆中倒数第二的位子,倒数第一自然是他的胞妹吉天祥大主帝珞樱,车内可容纳十人,但实际车内只有他和阿蒲女。阿蒲女靠在小窗,望着车外的秀美风景。思绪又不知不觉地又飞到那天半晚迖叔跟他讲的那一番话,“小君殿下,今日殿下未回泽翊宫,您看是不是要送点膳食到轩将苑呢?”
“啊~哥哥还没回来吗?迖叔,您老去送不就好了吗?为何让我去呢?”不解其意的阿蒲女反问道。
“哎~小君殿下,您这是非要我把话挑明。”迖叔一脸幽怨的看着阿蒲女,这让阿蒲女搞不清状态。
“迖叔,您有话直说为何吞吞吐吐的。”
“今日,恰巧殿下忙里偷闲做了您最爱吃的糕点,想着您肯定欢喜,却不成想碰见您与玄鯥王殿下在潭水中举止亲密,这让殿下尤为伤心,您是我们泽翊宫公认的天妃正君,与玄鯥王殿下多多保持距离,不然被有心人瞧了去肯定大做文章。”
“哦~我又不是故意跟他举止亲密的,就觉得他人老实好戏耍而已,再说了我知道他是泽郎的哥哥,而且我又不喜欢他,你们也都知道我成年后是要嫁泽郎的。”
“是,是,我们知道您是要嫁给殿下,但是您怎会不知玄鯥王殿下的心思呢?他喜欢您,与您多次独处,我这外人都知晓,更何况咱们殿下呢?您也不想殿下又为情而自残。”
“这...我也不是有意要与他亲近,我在潭水中险些摔倒才被他救起,且不说我早已明确心意,此身只嫁泽郎。”阿蒲女垂下脑袋。
“哎哎~既然小君殿下了明心意,老奴便就安心了。”
“我不会让哥哥名誉再受损的,再过四千年我就与哥哥成亲了。”
迖叔连连点头又道“老奴很期待小君殿下嫁给我们殿下,那日定会是整个天界最俊美的新嫁娘。到时候再给咱们殿下诞下一男半女,一家几口幸福美满,岂不美哉。”
阿蒲女一直忽略自己能生子嗣,便又使起性子说道“嗯,嫁给他这份恩情也要算上生儿育女吗?”
“唉~小君殿下这是对殿下的倾慕之情,而非恩情。殿下要您这份恩情作甚?他要的无非是您一生一世一双人。”
眼眶红润道“我亏欠许多,为他生孩子这是自然的,但是等到了这一天再说吧!”
迖叔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少年心里多方不愿,但还是要在他跟前敲打敲打。
“那老奴不打扰小君殿下,这就告退。”
“嗯…”浅笑点头。
待迖叔走后,虚假的笑容迅速脱下,走到案台前拾起一个东西往地上砸,又捡起一个花瓶往墙上砸。刚出门的迖叔听到动静摇头,阻止鸟鸟进去,继而对他说道“小君殿下发泄完了自然会消停,咱们随他去吧!”
寝殿弄得一团乱,碎片扔的七零八落,丢累了趴在床榻上抱着枕头哭了,委屈涌入眼化作一道道泪痕,每个人都要他把心交给帝泽天,可是他们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真的把心交给他了呢?为什么都要逼着自己呢?
思绪如风,心中一片怅然。望着窗外的风景,感慨又是一年春璃季。侧头看向一身儒生打扮的未婚夫正拿着书本津津有味地读着,时而轻语念出声,时而默默地张嘴未言读着。
歓虹王与他相视而笑,而歓虹王亦回忆起那晚。
哭累的阿蒲女抱着枕头睡着了,全然不知门外徐徐走来一人,见满屋狼藉,自语道“既然生在天家,那么万般由不得你。譬如你从小就是我钦定的妻子,你的每个动作、笑容、害怕、哭啼,都是按我的要求。为了你编织一座巨大的牢笼,不惜自己也深陷其中,希望你也能在囹圄中无法自拔。”温柔地话犹如刀锋轻轻地划开一道口子。
“今日不管你是戏耍四哥,还是四哥有意亲近你,你都会是我的。因为他就像你说的没了利爪和獠牙的黑豹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呢?”缓缓地抚摸他的背。
“你呀~是我的,我的曜日,照亮我那黯淡无光的童年,没有你我只能躲在阴暗处。可是我需要那份阴暗才能笼罩着你,做你头顶上的一片乌云,你终将推不开,消不散的阴影,只能为我所支配。”
歓虹王放下书本,剥起碟中的瓜子,不禁意地问道“等过了春璃季,咱们回趟阿蒲山如何?”
阿蒲女眼睛放光问道“当真?怎会想到回阿蒲山呢?”
“你马上就四千岁了,精神又比往年好了许多,这些年泡潭水还是用的,而且你心系阿蒲山,多年未归是时候好好在哪儿待上一段时间,你觉得可吗?”歓虹王的话如沐春风让阿蒲女听了十分暖心。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听到能回阿蒲山心中由内而外的喜悦,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因为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谢谢哥哥~”在歓虹王侧脸轻轻地吻一下,他闻到歓虹王身上熟悉的玉兰香,便依靠在他的肩头,嗅着舒服的玉兰香。
“给,已经剥好的瓜子仁。”
碟中是满满当当的瓜子仁,阿蒲女见状欣喜得一点一点的吃着瓜子仁。
春璃季是为了祭典春日神上古圣谛天降陛下吠陀迦,他不仅仅是将春天带给人间还是一名战神,他代表着万物复苏、阳光明媚、草木萌动、气清景明,人界呈现生机勃勃的景象。每过一百年都会举办一次盛大的祭祀活动,让众神铭记于心先辈们是怎样开创新纪年。最为重要是各仙家贵胄子弟女娥们角逐春璃季魁首,魁首可在祭祀中装扮上古圣谛天降陛下吠陀迦,获得在神祇苑的话语权,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春璃季不仅仅是赏春品茶、涉猎、 飞花令、射柳、放纸鳶、斗花草、春坛会等一系列活动持续一月之久。
第一日,春璃季正式开始,天帝天后坐高位,几位圣子圣女做两边侧位,其他贵胄位于下位。舞台两侧是数名乐师,舞台中央正是如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舞姬,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姬的舞步轻盈而有序,时而疾驰如风,时而缓慢如水。
这时迟迟来了一位俊美的小郎君,小郎君身穿银边珍珠灰白的华服,头戴同色系的灰白渐变纱斗笠,腰间系着白玉丹山茶花。
“碧天来晚了,请陛下恕罪。”从容的声音好似水般的丝滑。
“看来咱们的小殿下是喜欢迎鹤山,手上提着那么多采摘的山莓。”天帝陛下并没有责怪阿蒲女反而高兴阿蒲女精神好。
“嗯,碧天今早见山中山莓新鲜,颜色正红,定是个酸甜可口,采摘的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误了时辰还望陛下饶了小侄。”眨巴眨清澈的眼眸。
“既然这样,罚你做仙果饮品,可好?”
“好的。”
阿蒲女兴高采烈地起身的瞬间,他注意到坐在天帝身边的天后娘娘对他白了一眼,他没有感到不安反而朝着天后娘娘喜笑颜开。
坐在侧位末端的歓虹王拿着扇子遮脸,看着心上人如此顽皮,扇子下是宠溺的笑脸。和他面色相反的则是神情无恙的玄鯥王静静地盯着下方的阿蒲女举止,就连阿蒲女径直走到歓虹王座位旁,俩人亲密无间的都毫无波澜,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
六殿下夸逐王见自家兄长一直盯着小弟家的未来小君,走到他桌位旁问道“有什么让四哥看入迷的?”
四殿下玄鯥王知道六殿下夸逐王是在戏谑,不予理会反问道“六弟,听闻你心心念念的幽冥河府的大主也来了,你怎么没有去找她?”
“唉~四哥,还早了,葵姬大主还要三日才能来,等那日到了就看我如何飒爽英姿如何捕猎。”自信地对着玄鯥王挑眉。
“三日后是涉猎?”转头继续望着阿蒲女那边,又道“听闻他也要涉猎。”
“他?你说十二弟家的那位?呵呵~我跟你说了四哥,他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样,怎能与我这种天天跟灵兽为伍的人相比呢?”
“莫要小瞧人家。”
“那又怎样?他现在还想跟我争葵姬吗?”一脸鄙夷。
“现在他心里眼里只有十二弟。定是不会跟你争抢葵姬大主。”五味杂陈的瞅了一眼歓虹王正在给阿蒲女擦拭额头的汗水。
第二日和第三日是迎春的自由活动,女娇娥们手拿花篮边采花边咏春歌。童子们三五成群在山坡坡上放着纸鸢,看谁的纸鸢放的更高更远。还有几个小童正在斗花草,围观的小仆们声音洪亮为自家主子助威呐喊。更甚者几位俊朗小生骑龙马郊游野外,玩累了就席地而坐欣赏美景的同时,又能赋诗饮酒。
到了第四日的狩猎日,大统使正在台上念着昭文,台下站着数千名各族贵胄,其中也包括了天族的阿蒲女。
狩猎不仅看谁涉猎的最多,还要看各位贵胄实战操作如何,这是天帝陛下特意考验各位年轻贵胄个人身体素质、胆略、骑射技能、团队配合和心理素质,能较好发挥狩猎场地势的复杂性做调整。此次,狩猎为期时间为十天。狩猎方式多样可火攻、围猎、网捕、索套、骑射等。
号角长鸣,锣鼓喧天,狩猎正式开始。六殿下夸逐王故意撞了一下阿蒲女肩膀,带有挑衅意味的瞥了一眼阿蒲女“呦~咱们十二君殿也来参加了呀~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看见灵兽莫不是要钻十二弟怀里?”
阿蒲女还未开口,挡在他身前的歓虹王挺身而出“六哥,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难道不是吗?谁会自家媳妇来狩猎场?你看五哥带了他家五君殿了吗?亦或八弟带了他家的八君殿了吗?”
歓虹王浅笑道“各位哥哥家的君殿做弟弟的怎能僭越呢?您说是吧,六哥!但自家的媳夫想怎样,弟弟作为未婚夫自然都依着他、陪着他。”
阿蒲女目光灼灼明亮似光芒,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自从那件事后他更加维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自己也习惯了他守护。
“哦吼~如今威风凛凛的轩将首怎么也成了个妻奴~”
“哼~妻不妻奴的像六哥您孤家寡人是不会明白其中乐趣。”
阿蒲女眼见着歓虹王为自己得罪他六哥,心里再喜悦也不能因自己而让他们兄弟反目。
“六殿下,莫听泽郎的,他有时说话是这般不经大脑,我向他给你赔不是,莫要跟你弟弟置气。”说罢便向六殿下夸逐王行礼。
六殿下夸逐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不要说话。
被瞪的阿蒲女怯生生的侧了侧身子,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整个天家都没有人正眼瞧过他,除了天帝、祖母、吉天祥、婆娑炎对他嘘寒问暖以外。而他自己也越来越封闭,每日除了不是去往玉化潭就是泽翊宫亦或是禄凰宫。
“六弟,你在这作甚?”悠悠走来一位言谈举止优雅有礼的金灿灿上神。
“四哥。”
“四殿下。”
“今日一见碧天斋模样越发俊秀,个子也较往年高了不少,看来十二弟把你养的很好。”朝着阿蒲女会心一笑,阿蒲女也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歓虹王瞧着二人眉来眼去,似有些愠气,大声回道“四哥妙赞了,不过我娇养出来的人,能不够好吗?”看向他身旁的阿蒲女。
“自然,不过既然大家都来参加狩猎,号角已响咱们还是快快去捕猎灵兽,免得旁人说咱们天家柔弱。”
玄鯥王一句话将一触即发紧张的场面缓和了不少。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