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疾驰,去往於于山需要四天半的路程,为了能早点赶到,四个人几乎整日在马背上,到天黑了才在附近找一家客栈住下来,一天之中只吃早饭和晚饭。有些地方没有驿站众人就在荒郊野地里裹衣而眠。
但除了韩纯钧其他三人毕竟是女孩子,虽然年轻,但连日赶路还是有些体力不支,韩纯钧虽然心里焦急但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看沈云她们也实在是辛苦,就提议中午也休息一下,吃一顿饭再赶路。
三个姑娘虽然疲惫但也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便再三推辞,可第五日中午的时候刚好路过一家客栈,韩纯钧先停下了马,其他三人也只好跟着停下。
“今天晚上就能到於于山了,中午歇一下不打紧。”韩纯钧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三个姑娘往客栈走。
“几位客官,吃点喝点什么,要不要住店?”小二走上前来招呼。
“先倒点茶,再来三荤三素,我们吃完就走。”韩纯钧从怀里摸出一个碎银子放在桌上。
小二收下银子忙去提着壶过来,四个茶碗麻溜儿的放上了桌,他的手往上一扬便倒出茶水来,溅出来的一些茶水,小二拿袖子擦了去。倒好了茶,小二站在旁边也不走,打量了几人一番,然后脸上堆着笑来问:“几位客官,想必是赶了好几天路吧,真是辛苦辛苦,看你们的马又瘦又疲,跑了不少天的路了吧,要是继续赶路的话,不如跟我到后院马棚去挑一挑,换两匹马,保准比您现在的马儿跑得快。”
韩纯钧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心里想这几日赶路下来,这马确实早就跑累了。到了后院,马厩里果然有五匹马还有一头驴子。他为众人各挑了一匹马,虽然这里的马比其他地方价钱贵了一成,但确实看起来都很健壮。客栈老板还应允他,等他们回来时若是愿意也可以用这四匹马再换回原来的马,只要付些草料钱就可以了。韩纯钧欣然应允。
于是四个人吃完午饭后又继续赶路。
於于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是祈照山和十全山所在的主山脉的旁支。整体连绵蜿蜒几十里路,每座山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没来过的人少不得在山中迷路。远远望去,山是黛青色的,下过雨后,云雾就绕在山腰,如绰约仙境。於于山闭塞险要,少有人来,山外的村子有几十户人家,几百年来都是自为一体,靠山吃山,很少与外面的人来往。
於于山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常年人迹罕至,少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个村子。几十年前於于山外的村子为外人所知是因为有人在与友人游历时,不幸有人走入於于山便再也不见。他便带着一队人马找了进山寻找,但於于山太大,找了半个月一无所获,但意外发现了村子,这里的人很热情友好,但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怡然自得,不愿意走出去。后来有不少人猎奇而来,但总有人会在山里迷路失踪,如此一来让更多想要来探险的人望而却步,久而久之,这里又开始归于沉寂,又变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山水重归自然之色,山外的这个村子又回归到自己的平静之中。
四个人到了於于山附近已是傍晚,天黑不宜进山,只能先找个地方住一晚,这里已经很是偏僻了应该不会有客栈了,于是四人就想着进村找一户人家借宿一宿。
韩纯钧进山之前找了好几个山民打听,弄清楚了村子的大概位置,沈云也用师父教她的方法推断了一番末源树可能会在的地方,众人才顺着一条很隐蔽的小路来到了村子里。
四人走到村子里,一股荒凉的感觉扑面而来,虽然以前听说这里的村子比较闭塞,但好歹也是有几十户人家的。可是现在一进村子便只看见田亩荒废,杂草兴盛,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感觉,倒像是荒废了很久,给人一种凉飕飕阴森森的感觉。
村头的两户人家,房屋紧闭,年久失修,不太像是有人居住,金豆子走了几步都有些不敢往前走了,但看沐阳和沈云毫不在意的样子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为了打破沉默的诡异感觉,众人一边走,沈云一边说:“末末草只长在末源树下,末源树一般长在山的阴面,枝干粗壮,都是参天老树。而这末源树是极邪气的,周围凡是有活物靠近,过不了多久就昏昏沉沉睡过去而不自知,一刻钟之内若是不离开那里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以前有人进了於于山出不来,想必应该不是迷路了,而是遇到了末源树。而这末末草是长在末源树下的一种草,名字叫草,长得像截小树棍,最长不超过一寸,最粗不及婴儿一指,通体鹅黄色,头尾各有一个白色的圈圈,嫩的末末草晶莹饱满,老的干瘪皱巴巴的,药性是越老越强。”
其实沐阳金豆子和韩纯钧之前也看过沈云画的末末草,大概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可他么却是第一次听说末源树和末末草居然这么奇特,心里都暗暗惊奇。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有几户人家相邻排开,其中一户门口坐着一个老头在和一条狗说话,只见那老头弓着腰,头发花白稀疏,眉毛倒是黑白相杂着,比一般人的要长上几分。小眼睛但眼珠黑亮有神,这在这个年纪并不多见。鼻梁笔挺硬直一如他的身板,透着一股倔强。嘴巴大,由于缺了牙齿,有点向里面凹。方脸大耳朵,若不是老了还这么瘦,应该是很轩昂的。
见有人来那狗叫唤了几声,另一户人家听见狗叫,出来看见生人便转身回去把门关上了。韩纯钧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我们是进山找药的,附近没有客栈,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不知道是否方便。”
老头用手拍了拍狗,狗就没叫了,跑开了。老头站起身来,凑近了些看着来人,转身进屋,摆摆手示意他们跟进来。
沈云率先跟着进去了,其他三人也都跟上,老头就指着一边的房子说,“那里塌了半间,不能住了,你们住我这间吧,就是只有一张床,要是不够睡你们就自己去那边抱点稻草来,将就睡一晚吧。”说罢老头就又指了指屋外堆草垛的地方。
四个人这些天连荒郊野外也睡过了,现在有半间屋子遮风挡雨已经很不错了,便照着老头的话忙活起来。
沐阳帮着老头生火烧了一壶热水,拿出带来的干粮分给众人,这样就算是吃了晚饭。吃饭时金豆子和老头攀谈起来。
原来这老头姓姜,是於于山下住着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了。但刚说几句,狗又叫了起来,老头便起身说:“估计是老曾头又摔倒了,我去扶他一下。今晚你们住这儿,我去他那儿挤住一晚。”说罢就走了。
不到天亮,沈云就醒了,没想到那老头醒的更早,已经回来了,并且开始在收拾准备做早饭了,他听见有人走过来,就停下手里的活说:“醒啦,早饭等会儿就好”。
沈云点点头,她倒是没什么心思吃早饭,打开门,屋外清冷的风扑面而来,凉凉的让人又清醒一点,不一会儿,韩纯钧也走过来。
“韩少爷这么早就起来啦!这天都还没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等会儿吃过早饭就可以进山里了。”
韩纯钧也往外走了两步,“沈姑娘早,心里有事就容易醒得早,也不那么困倦了便起来了。”这几天,他心里从没有过片刻平静,在巨阙山庄里躺着昏迷不醒的人是他的父亲,他的心始终在担忧着。现在终于到了於于山附近,这里群山连绵,仿佛一直延续到无穷无尽的地方,人在山里走动都像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爬过。在这么多的山里找一小节末末草犹若大海捞针,况且这末末草有没有还是个不确定的事情。本来韩纯钧在路上盘算着若是他们四人找不到就找人帮忙找,现在看来行不通了。这个村里人烟稀少,还都是些身体瘦弱的老人家,哪里去找帮手,除了这个村附近也别无人烟了。韩纯钧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又如何睡得安稳?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沐阳也走过来,低声说到。
“你是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沐阳还是压低声音说:“是啊,我们进村的时候看到那么多屋子,虽然已经破败了,但也足以证明这里以前是有不少村民居住的,现在房屋破败,田亩荒废,说明这些人都不在这里了,而且除了姜大爷,村里其他我们见过的人都是老人家,没有年轻人,没有孩子。”
“确实反常,但咱们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先找到末末草要紧。”韩纯钧现在心里只有末末草这一件事。
“回去吧!这里早就没什么末末草啦。”那老头端了一盆草木灰倒在门前的树脚下,头也不抬,拍了拍手又往回走。
韩纯钧和沈云一阵错愕,忙走到老头儿跟前想问个明白。“老人家,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末末草的?”
“来这里,除了找末末草还能做什么?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赶了挺长的路过来的,那位公子的眉头一直皱着就没展开过,是家里什么人得了重病吧。”
“老人家,你说得没错,是我爹病了,等着末末草救命呢。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末末草?”
老头并不搭理他,继续往屋里走,金豆子在帮他往灶里添柴,老头见了上前阻止,“别舔了,已经煮熟了,省着点用。我这身子骨挑担柴回来不容易。”边说着又边揭开锅盖,沈云和韩纯钧一左一右站在他两边,金豆子挤过来,拿起碗盛了一碗粥给老头。然后对着韩纯钧说:“快去打柴,看着我干嘛?去打点柴啊,大少爷。”
韩纯钧有点反应过来了,起身往外走。
老头忙说:“不急,吃完早饭再去,再说了,你们是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说着转手把粥递给了韩纯钧,又去锅边给其他人盛了粥。
五个人端着粥围坐在桌边,老头手里拿着筷子,碗就摆在桌上,剩余四个人也都没有心思喝粥。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老头先端起粥喝了一口,继而缓缓开口:“能来到这里的,还是想来找药的,多半是为末末草而来的。知道於于山上有末末草的人不多。你们多半是郎中吧,再不然就是贩药材的。拿末末草做药,这事一般郎中都未必知道。”
“在下沈云,正是一位郎中,此次来於于山也正是为末末草而来。也确实如你所言,有位病人——就是他爹。”沈云看向韩纯钧一眼,“实在是病得蹊跷,每况愈下,恐怕只能用末末草赌一把了。”
老头眼中有几分扼腕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灰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得面色如常,“那你应该知道,这於于山上长着末源树。关于末源树有毒的事想必你也清楚。”老头拿起筷子开始喝粥,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人如果在末源树下会不知不觉开始犯困,若是睡着前离开,多半清醒后会头晕,上吐下泻,有些人过几天就没事了,但多数人都会落下病根,体质虚弱,常年头晕恶心,不能出大力气干活。要是就这么睡下去了,就等于是埋在树下了。”沈云接着说道。
老头点点头,其他人安静听着。
“是啊,人不小心到了末源树下若是待久了就会开始昏死过去,就算不待在末源树下,只在附近呆一会儿,过不了多久也会开始头晕。所以够呀猫呀什么的是不愿意到末源树下去的,只是人一开始到末源树附近是察觉不出异样的。”
“那既然猫狗都怕末源树,上山的时候带着它们,不就能知道哪里有末源树了吗?”韩纯钧如获至宝。
“是啊,我们村子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於于山下,经常去山里砍点柴,摘点果子,采点草药什么的。但因为有这末源树在,所以村里人只要进山,大家都在自己熟悉的一片活动,绝不靠近有末源树的地方。万一不小心倒在末源树下,就是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那我们昨晚来的时候,一路上就看见几个老人家,你们村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头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干瘦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仿佛像和恶魔打了个照面,惊恐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力,双拳半握。狗也在一旁呜呜了两声,趴在一边不动了。
“莫非,是有人不幸中了末源树的毒?”沈云关切地问。
“两年半以前,村子里来了三个外地人。以前村子里也偶尔有外面的人来,但是这三个来了之后就毁了整个村子。”
众人一脸讶异,心里都在纳闷,这何怨何仇?三个人要除尽一个村子里的人?还没等他们开口问,老头又叹了一口气,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准备接着往下说。沈云等人也屏息坐定,准备一窥这於于山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