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声音,在我的认知里,她已经死了。
我如此着急逃出巴乃,很大程度上是我接受不了霍家的噩耗以及这一系列悲剧。
可现在,霍老太太给我打了电话?
十万大山里没有手机信号,霍老太太如果进入张家古楼,那更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霍老太太变成鬼了;二是霍老太太没有进去。
我手机快被人打爆了,看起来不像是鬼,那么,她就是没有进去?她回到了魔湖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听到我的警告了?那小孟为什么说没听到?
霍老太太沉沉道:“林小姐,你听起来很惊讶?”
“……是…有一点点。”我没什么说服力的掩饰道。
我屏息听着,老太太那边的背景并不安静,我听到各种对讲机有些失真的人声和伙计焦躁的吼声,看来她那边似乎并不太平。
霍老太太却依然慢悠悠地说着话,细微水声传来,听起来还有人为她斟茶。
我甚至能想象她像一个老贵族一样坐在湖边的帐篷里,像坐在自己的古堡庄园里,任凭外面的家臣左奔右跑乱成一锅粥了,也在有条不紊的和客人通电话。
“林小姐,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霍老太太说,“在北京,你和吴邪他们一起胡闹,被我们霍家接回来时,公主坟大院里,我远远地看过你一眼。你这样的人,不说我,一些稍微年长些的老人都能一眼看穿,机灵、单纯、又有点小聪明的那种孩子。”
我一愣,怎么夸起我来了?忽然想到她对我的称呼,连忙道:“谢谢……您叫我林霖就行,我和秀秀小姐一辈的,您这称呼太折煞我了,晚辈担不起。”
霍老太太笑了,继续说:“你和吴邪是一类人,难怪你们能玩到一块去。小姑娘,我没想到就是你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辈,竟然会有那样的眼神。”
眼神?什么眼神?
“小姑娘,”老太太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不用说出口就能看明白,那天你休克前的眼神,已经告诉我太多东西了。”
那边骤然传来炸雷般地惊呼,声音穿过帐篷、手机,越过大半个广西在我耳边炸响:“不好了!最后一丝信号断了!他们完全失联了!”
老太太默了默,我紧张地问:“谁失联了?你们不是没下去吗?”
“王月半,还有,那位。”听筒那边的声音猛然嘈杂起来,一瞬间我听到好几个纷乱地脚步声跑过来,又忽然停住,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是霍家的伙计来到了霍老太太身边,守规矩地侍立一边,在等着她拿主意。
老太太冷哼一声:“王月半一听我要暂时带人撤退,泼皮打滚地要先下去,他什么想法我清楚的很!自作孽不可活,我从来不拦着找死的人,只是那位我必须要救他。”
“他们老吴家重那什么狗屁情谊,吴邪必然会来巴乃救他们,他要去长沙夹一只厉害的喇嘛,天真到愚蠢!长沙现在成什么样了他根本不知道。”
“正确的密码我已获得,接下来我会派第一只队伍营救他们。长沙那边,我派秀秀带人去帮他,堂堂吴家少爷,要是死在自家地盘那才好看!”
霍老太太声音里难得露出疲态,半晌,问道:“林小姐,你什么打算?”
“我……”我迟疑了,抬头看了看阿宁。局势变化太大,必死的霍老太太没有死,但胖子闷油瓶依然被困,吴邪仍旧去了长沙找人救人,主线依然按照原书情节,但跳出了一个活的霍老太太,这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霍老太太,”我顿了顿,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您既然没带队下地,那么霍家精锐尚存,为什么吴邪还要去长沙夹喇嘛?霍家这么多厉害的伙计不够吗?”
原书中,吴邪是走投无路才去了长沙,利用他三叔的号召力召集了一只下斗的队伍。
那么现在霍老太太还活着,霍家精锐还活着,吴邪为什么还要去?
“小姑娘,你知道吴邪,王月半身边的那位吧,”霍老太太苦笑一声,“连他都会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冥冥之中我感觉,我的人未必能救出来他。”
“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事情未必是我能插手的了的。”
最后,霍老太太低声道:“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奇异之处,但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也许你的加入,就是破局的关键。”
……
我挂了电话,颇为怔忡。
我轻轻拉了拉阿宁的手,在我打电话时,她一直在旁边听着:“阿宁,事情似乎复杂起来了。”
阿宁回握住我的手,轻微拧起眉,向我展示刚刚下属递过来的平板,上面有几张图片:“不错,你看这个。”
我看了一眼,立刻吓一大跳。
这是一张来自巴乃瑶寨的照片,照片上面有一个几乎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的生物。
他躺在瑶寨里面的草席上,全身都像融化了似的,没有任何坚硬的骨骼支点,皮肤下面肉眼可见包裹着像黏液一样的东西,五官完全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两个绝望痛苦的眼睛,简直像一个怪物。
“你们的人?”我大吃一惊。
阿宁只是给我闪了一眼,立刻关了平板,我们两个看的心里都不好受,阿宁说:“这一队七个人,只有他回来了,人回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爬着回来的,液体流了一路。”
“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身体完全液化了,声带完全毁坏,说不出来话。”
“你们的人也失踪了……张家古楼,果然恐怖。”我喃喃道,“阿宁,你快传消息,这种伤,是强碱造成的,让他们都穿防护服再进去!”
阿宁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立刻打电话。
我重新给霍老太太回拨过去,简单说了一遍。
挂了电话,我等了一小会,并没有出现吐血的情况,难道说,这种无伤大雅的程度的“泄密”,是被允许的?
“你在想什么?害怕吗?”阿宁把手机塞到口袋,一边说着,朝我靠近了些,伸出手,又突然想起什么,手一顿。
“不,”我对她笑了笑,向左一歪头,主动蹭了蹭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阿宁说:“——我以为你们中国女孩子都比较含蓄。”
我看了那边下巴掉一排的手下,小孟在挑眉,几个老外脸色惊恐,航空护卫员眼神暧昧。
“刻板印象啦,”我说,“又开放又含蓄吧,并不冲突。”
我看到阿宁的眉眼舒展,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也忍不住笑起来:“阿宁,你笑什么,你几个手下好像快吓死了。”
“你去巴乃吧,”我突然说,“你职位不低,那边现在局势大乱,已经有人催你了吧?你这个劳模,是不是打算带伤上阵?”
“你——”阿宁一愣,我赶紧说:“但是你不能下去!我也会去巴乃的,你要是偷偷溜下去,我会去找你,要死一起死。”
阿宁声音沉寂下来,“不是的,如果你不想让我再去,我会让步。”
空气安静了,阿宁看着我,有千般情绪,万般思绪,都淹没在海一样的黑眼睛里。
狂风暴雨归于平静,阿宁眼神里有奇怪的光一闪而过:“你说,你是为我而来,这真让我感到高兴,那我保护我这条命就会像保护你一样,直到生命尽头。”
“……好。”我眼睛有点热热的,轻轻地说。
我和阿宁在南宁机场分别,我带着小孟她们坐上去长沙的飞机,阿宁回了巴乃主持大局。
张家古楼的强碱机关,胖子和闷油瓶极有可能也会遇到,时间拖的越久,他们就越危险。
吴邪必须尽快带人去救他们。
登机之前,我给吴邪打电话,过了半分钟才接通:“喂林霖?”
我刚想开口,忽然听见那边拍桌子拽板凳的声音,十分猖狂:“我呸,叫你一声小三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没了吴三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出去打听打听,这长沙城现在是谁的地盘?!我告诉你吴邪,老子回去就放出来话,我让你有钱也夹不到喇嘛!”
接着边是骂骂咧咧的摔门声,砰地一声,那边完全安静了。
“听起来你现在不太好。”我打破沉默。
吴邪苦笑一声,说:“林霖,胖子小哥他们出事了,你知道了吧?”
我嗯了一声,吴邪道:“我打你电话,是想找你问问,你能不能给我算一算,他们还活着吗?”
吴邪声音有些发抖,几乎不敢听我的回答。
我安慰道:“别担心,他们现在还活着。”
头顶利剑骤然消散,那边安静了许久,接着吴邪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点颤抖的鼻音掩饰般抱怨道:“都是胖子死性不改,狗日的这死胖子肯定想偷摸摸点好东西,这下栽了吧。”
我没说话,过了会儿,我听吴邪压抑着说:“还好……还好,我没有害死他们两个。”
“不会的。”我说,“你们一直都挺好。现在你那边什么情况?”
吴邪的声音无比苦涩:“……林霖,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在长沙,三叔失踪了,长沙的盘口乱的不成样子,刚刚那个声音你听见了吧?那是我家嫡系的一个叔,以前三叔在的时候对我可好了,如今三叔倒了,他对我这样。这就是人心?……真他大爷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