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我还以为自己颈椎被勒断了,但显然不是,因为我还能自主呼吸。
阿宁徒手捏断了蛇的脖子,就在我的耳朵旁边。
她确认蛇死的透透的,把它扔到水里,野鸡脖子很快顺着水流飘走了。
我脖子非常凉,有一处地方仿佛被冰快敷过,失去了知觉,那大概就是蛇咬中的地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里灌满了水,我无助的躺在阿宁的怀里,我要死了。
毒素顺着我的颈动脉迅速向全身蔓延,我喘不过来气,睁大眼睛看着阿宁。
吴邪他们都跑过来,很吃惊地看着我,把我和阿宁围成一个圈。
雨林里很闷热,但我在渐渐变冷,我的瞳孔放大,一只手轻轻拉着阿宁的衣服,顾不得她讶异的眼神了,我在不说点什么就要死了。
我是身穿,不是魂穿,死了大概是真的死了。真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谈过女朋友呢。
我凝视她沾着水的睫毛,特别好看,美爆了。她短发上的水一滴一滴砸下来,滴在我的下巴上,我知道我死了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为我哭,这水滴就当她送我的眼泪吧。
我艰难开口:“阿宁……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我…很喜欢你,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人,我就喜欢你,你一出场我就爱上你了,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我说的全情投入,沉浸在自我感动中,完全没有注意她在锐利——疑惑——愕然不断变化的眼神。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阿宁,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带队探险我喜欢、你骗吴邪我喜欢、你吃西湖醋鱼我喜欢……说真的你怎么连西湖醋鱼都说好吃啊,要不是隔着次元壁我真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一旁的吴邪和胖子愣了,吴邪还有点莫名。阿宁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还是吴邪请的客,他们在纳闷我怎么知道的。
可惜我当时根本没想怎么多,反正我都要死了,爆点马也没事,等我嘎了还能把我摇起来问还是咋的。
我哀嚎着,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我猜我大概哭的很伤心,竟然没有一个人讲话,我估摸着是被我强烈的哀伤感染了。
我窝在阿宁的臂弯里,抽泣着开始打嗝,是那种控制不了的抽气嗝:“阿宁,我大概要死了……嗝,你不用调查我的来历,嗝……反正你也查不出来,我要走啦,你一定要照顾…嗝好自己,不要再一个人落单了……”
我就知道我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现在这么煽情的时侯我他大爷的究竟在打什么嗝啊!还有我虽然冷冷的,但我已经说了大概三分钟话了?野鸡脖子毒发这么慢吗?我还没死?
事情似乎有些棘手起来,我的话讲完了但人还没死。我闭上嘴,一瞬间想着要不要来个优美闭眼歪头,手无力垂落的电视剧唯美镜头,但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正是阿宁,她眼睛眯起来,瞳仁里闪着促狭的笑,我直接看呆了。
笑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除了张起灵,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吴邪和胖子相互拍打对方的肩膀,潘子浑身是血,龇牙咧嘴的笑着,连张起灵脸上都有一丝无奈。
我吓的一个激灵,就算再迟钝的人都应该猜出来什么了,我说:“等等……我没被蛇咬?”
阿宁点点头:“没错,你好着呢。”
我上手摸摸脖子,果然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滑滑的,应该是那条蛇盘绕过的缘故,我的脸直接烧起来,人也不好意思赖在阿宁怀里了,撑着地一下子站起来,窘迫极了。
我从兜里摸出酒精湿巾,撕开包装擦擦脖子,同时飞快地思考对策。
这下玩大了,我该怎么解释啊救命救命。
刚擦完,一只匕首抵上我的脖子,阿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们手里拿了一把匕首。仿佛是我自己给自己消毒方便她割喉一样,这可真是个地狱笑话。
我咽了咽唾沫,丝毫不敢动。
阿宁用匕首挑起我的下巴,逼视我的眼睛:“首先,谢谢你救了我,其次,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救命,我紧张地说:“我叫林霖,是党派我来的。”
我高举双手,虽然没有人要求我这么做,大概是看出来我没有武功和危险性。
“政府的人?”干这行人都很敏感,没有人懂我的抽象,潘子甚至抬起了枪管。
这辈子我见过的真枪只在运钞车的武警手上,而且也没被人拿枪指过啊。这种人类真理大象见了都胆寒,更别说我了。
吴邪看我的样子大概有点不忍心,让潘子放下枪,询问道:“你认识阿宁,还知道她骗过我,连她吃西湖醋鱼都知道,这你怎么解释?”
这我怎么扯啊,难道要告诉他们你们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而我是20年后穿来的书粉?
我大脑飞速运转,在尽可能说实话的基础上隐瞒一些不能告诉他们的事情。我说我只是个迷路的游客,大学生,一个人来柴达木旅游,和导游走散,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认识他们是因为有朋友是九门的人,对你们比较熟悉,还给我看过照片,我也就认识你们了。
这一关勉强过了,阿宁似乎想问什么,但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胖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去我藏身的地方捡起我的背包,当时我扑向阿宁的时候泥鳅般脱离了我的背包,它一直孤零零地躺在泥地里。
几个人围起来翻我的包,潘子恨不得把我的包整个倒出来,被吴邪制止了,他在衣服上抹抹自己的手,尽量让手干净点,他一样一样看着,并没有把它们弄脏。
在此期间阿宁一直在观察我,我朝她傻笑着。
我确实有点紧张,倒不是怕他们翻包,包里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就是一些碘伏纱布什么的出门便携医药品、水、零食、还有充电宝之类的。
唯一让我害怕的就是我的手机和夹在手机壳里的身份证,我的华为手机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身份证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出身日期和身份证年限。
2004年我才刚出生,现在我应该是个婴儿而不是一个20岁的大学生!
不过还好我手机不在包里,被我扔到烂泥里了。
他们看起来是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吴邪翻出了我的卫生用品,还脸红着放回去了。
胖子对我的充电宝很感兴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乖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别是什么小型炸弹吧。”
阿宁见多识广,斜睨一眼我的神色说:“这是充电宝,你手机呢?”
我说遇到野鸡脖子的时候逃跑路上丢了,这很合理,很正常,倒是没有人怀疑我。
阿宁搜我的身,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盯着地面。
她大概是想找呼叫机之类的电子通讯,可惜我真的没这儿玩意,我身上除了纸巾和湿巾什么都没有,她把我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我僵硬得像个木头人,叫抬手就抬手,叫抬腿就抬腿。
还真让她摸出来一个东西:我冲锋衣内侧口袋的奶酪棒。
这款奶酪棒是伊利和迪士尼的联名款,上面印着艾莎公主的头像,草莓味,我带着当零嘴儿吃的。
我紧张起来,现在才零几年,哪有什么冰雪奇缘艾莎公主?而且奶酪棒的后面日期是2024年,万一他们发现我……
阿宁扫了我一眼,大概是注意到我神色变了,以为这是我的秘密,双手沿着包装缝隙直接撕开,奶白色的奶酪棒暴露在空气中,草莓味和奶香飘出来。
她沉默了,似乎很无语,说:“吃的?”
阿宁完全没有注意到爱莎公主,大概认为只是什么普通的卡通人物。我一下想明白了,她一个走南闯北的雇佣兵又不看迪士尼动画,谁会注意它出过什么人物?
我从她手中把奶酪棒拿回来,向她发出邀请:“很好吃的,你要尝尝嘛。”
包装盒被我十分自然地丢在地上,上面2024/11/15的生产日期被泥泞覆盖。
真正的秘密被我消灭了。
阿宁拒绝了,拒绝我是正常的,他们这种人会对一切不合常理的人和事保持警惕。
不像我们大学生会主动问别人要吃的。
吴邪把包递给我,我粉色兔子背包被我甩到地里糊满了污泥,我心疼极了,也只能先背起来。
我的叙述不足以取信于人,但无论他们怎么看,我都是一副毫无威胁的小白兔样子,就和我的兔子背包一样。
但我凭空出现在这里却很是诡异,还认识他们每个人。这太巧合了,我要是他们我也不相信。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几分钟前把躺在阿宁怀里口出狂言的自己扇十八个耳巴子,祸从口出啊。
他们短暂地商量后,决定先把我带在身边,一是不管怎么说我救了阿宁一命,要是任由我留在这里大概率会死;二是我的身份存疑,估计等出去了还要调查我。
但是我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不存在世上的人,怎么查出她的来历呢?
阿宁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其他人把我半包围起来,大概是怕我突然图穷匕见暴起伤人什么的。
吴邪对我很好奇,过来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说我是北大的,他很高兴地说他是浙大毕业的。
虽然他已经毕业几年了,虽然我是十几年后才上的大学,但痛斥水课老师和小组作业依然能另我们迅速拉进距离。
天亮了,阳光斜斜地照下来,四周水汽蒸腾,仙气飘飘,刹那间摄人的雨林也不那么可怕了,整个沼泽明亮起来。
阿宁走在水雾中,背影挺拔,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她满身是水,鞋子、裤脚都是泥,但她是那么昂扬,那么鲜活,行走跳跃是那么有力,强劲。
我眨眨眼,眼眶热热的,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境了,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也许我只是在下山的路上失温了,倒在路边做的梦?或者我干脆已经死了,是我飘出灵魂编织的梦境?
我掐掐胳膊,试图在疼痛中找到一点实感,但我没感觉到痛,而吴邪吃痛地说:“林霖,你干嘛?”
没感到痛是因为我掐的他胳膊,我笑了,很诚恳地向他道歉。
真好,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