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狐 第1章 第 1 章

我的命是公主给的，为了公主，我什么都能做。

所以，我将那个将我捧在手心上，许诺娶我为妻的敌国太子骗来，送上了公主的香榻。

我让他成为公主府中无足轻重的男宠，让他一生的顺遂了结，让他从云端坠入深渊。

寝殿中，碧绿的纱帐晃荡，公主婉转低吟，我站在不远处，看着、听着，抬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是公主为了试探我待他是否还有真心，也为羞辱他而设下的一个局。那一夜，他被捆绑着，蒙住眼，我扮作公主强行与他欢好，也是因那一夜，我有了身孕……

他不知道，因为我已经嫁人，我的丈夫如今是公主府的侍卫，在外人眼里我们夫妻情深。

他应当也如此以为，所以，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恨，十足的恨。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从猛然醒神、碧绿的纱帐一晃，公主半裸着身子，从床榻上跌到地上。卫承煜赤着上半身，迈下地，冲进来的侍卫全都听他的号令。

我才知他尽管已深陷泥潭，却从未屈服过，在公主府忍辱负重，是为了报复！他早已在暗中联系自己的旧部。

他从下属手中夺来一把刀，指着公主的咽喉。

公主瑟缩着，颤抖着。

我冲上前，护在公主身前，哀求地望着他。他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伏下身，狠狠地掐住我的下巴，“你凭什么以为，孤还会为你心软？”

凭什么？是啊，我凭什么……

一年前，我奉公主之命前往大夏国，等待在雪中的林场里，遇见意气风发、打马狩猎的他。那时，我冷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一只羽箭向我射来，我扑倒在雪中，羽箭擦过我的肩，扎在我身后的雪地里，“嚓”的一声。

我护着头，将脸埋起来。

一阵脚步声逼近，到我跟前，我害怕地缩着，感到领子一紧，有人将我提了起来。

我瞧见一张扁塌塌、生着一点麻子的脸，他皱了皱眉毛，撅了噘嘴，扭头大喊：“太子殿下，不是狐狸，是个姑娘！”

我顺着他喊的方向看去，见着了他——大夏国的太子，卫承煜。他身着一袭蓝衣，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白雪落在他用精致的冠束着的头发上……

我在月国，从未见过如此俊朗的男子，一瞬看失了神。他骑着马，缓缓靠近，到我跟前停下，用手里的弓抬起我的下巴，看了一阵，说：“像狐狸。”

而后，他便让人将我捎带上，回了东宫。

我生来第一次，在浴池中洗澡。

月国小，不比大夏国富强，尽管是公主府也没有这样大的一处浴池。

有小宫女给我擦身子，我吓了一跳，缩住肩膀，从前，我是伺候人的那个，还没有被人这样伺候过。

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给我洗干净身子，小宫女又往我身上涂抹香膏。淡雅的香气，很好闻。

我被带到寝殿里，等着卫承煜来。

我已从小宫女们小声的议论中得知，我是卫承煜带回东宫的第一个女人。

我忐忑不安又很期盼着卫承煜要了我，将我留在东宫，那样，我便有了为公主、为月国窃取情报的机会。

不知等了多久，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卫承煜终于来了。

他抬起我的下巴，问：“叫什么名字？”

我望着他，没有回答，因为我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虽然听得懂中原话，说得却很不好。

卫承煜皱了皱眉头，又问：“没有名字？”

我仍旧望着他。

卫承煜松开我的下巴，思量片刻，笑着赐给我一个新名字——阿狐。

因为他觉得，我的傻气里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我的脸也有几分肖似狐狸。

他说：“你吓跑了孤的狐狸，害孤放了一支空箭。”

我茫然地看着他，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又说：“孤一向是箭无虚发的，这一回也一样。”

他要我留下做他的战利品。

于是，我就这样留在了东宫，成为了阿狐。

起初，小宫女、小太监们都对我恭恭敬敬的，有的甚至悄悄送我东西，想要巴结我，他们都以为卫承煜带我回东宫，就是瞧上了我。

我迟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卫承煜并没有要我伺候，甚至不常过问我，我在东宫的身份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既不是伺候人的宫女，也不是名正言顺的主子。

我的特殊成为小宫女、小太监们排挤我的理由。

对此，我并不觉得委屈。

我记着自己留在东宫的目的，日日都警惕着、唯恐露出马脚，旁人不愿搭理我，也好。

这日，东宫来了个娇柔的美人，我远远看一眼，听闻那是赵家嫡女、准太子妃——赵莹莹，没敢往近处去。

一个小宫女讨好地笑着凑到赵莹莹身边，拿眼神指我，不知说了些什么，赵莹莹听后脸色难看，递给小宫女一个眼神。

我心里咯噔一声，预感自己将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宫女带着恶意的笑，径直向我走来，将我带到赵莹莹跟前。

我垂着头，盘算着这也许是个机会，让卫承煜想起我的机会。

赵莹莹：“你就是阿煜哥哥带回东宫的‘小狐狸’？”

我故意不说话。

赵莹莹气得给了我一个巴掌：“目中无人的东西！我问你话，你敢不答？别以为阿煜哥哥留你回东宫，就是看重你！”

我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脑子嗡嗡的，赵莹莹后来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着，只见到卫承煜冷着脸从殿中走出，那一刻，我暗自一喜。

赵莹莹立马告状：“阿煜哥哥，这小宫女好没规矩！”

卫承煜冷声说：“她不是宫女。”

赵莹莹质问：“那她是谁？”

卫承煜没有解释，只说：“你先回去吧，”

赵莹莹还想纠缠，但卫承煜已没有多余的耐心，随便敷衍两句，将人打发走了。

他转身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一口气，牵起我的手，将我带进殿中，让我坐在绵软温暖的小榻上。

他带着一丝冰凉的修长手指触碰到我发烫的脸颊。

我瑟缩了一下。

“你就傻傻站着挨打？亏得孤还给你取名阿狐呢，一点不聪明。”

我望着他，哭了。

卫承煜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

他拿来药膏，亲自为我擦在脸上。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在呵护着他心爱的宝贝。

他问：“赵莹莹为何要打你？”

我抿着唇，一声不吭。

他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很仔细地给我上药。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眸，有一瞬恍惚，但我很快便想起，我留在东宫的目的，心也就随即冷了下去。

“看来，孤得教你说话，免得你往后受了欺负，连告状都不能够。”

他说着抬起眼眸，正好与我对视。

我心头一颤，忙要别开视线，他却用手掌托住我的脸，问我：“你肯不肯学？”

我望着他，轻轻点头。

他笑了，宠溺地点了一下我的鼻头，然后起身去放药膏罐子。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得愈发厉害。

他说到做到，果然开始教我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乖乖地跟着他学，有时，他为新教我哪一句发愁时，我便望着他出神，被他发觉后，又慌乱地移开眼，假装没有在看他。

他起初只是低声地笑。

后来有一次，他将我拉进怀里，让我坐在他腿上，凑在我耳边问：“你刚才是不是在看孤？”

我不肯承认，只觉耳尖发烫。

他不依不饶：“是不是？”

我终于顶不住，点头。

他笑着说：“你要看，光明正大地看，孤准许你看。”

我听出他言语里的调侃，觉着浑身都不自在，挣脱他的怀抱跑出大殿。

他的笑声仍旧从大殿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