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术的甘昼被送到了病房。
护士小姐黑漆漆的、无光的眼珠死死地看着她,令甘昼莫名有一种被毒蛇凝视着的感觉,护士小姐温柔地叮嘱她不要下床、不要奔跑、不要尖叫。
甘昼浅浅地点了下头,面上扬起标准的微笑,灰雾的眼瞳带着淡淡笑意地望着她,说:“好的,我会遵守规则的,不会下床、不会奔跑也不会尖叫。”
在护士小姐轻轻关门离开的第一秒钟,甘昼就坐了起来,她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平整,完全没有一丝手术后该有的痕迹。
甘昼忍不住赞叹主刀医生的厉害。
但她总觉得自己身体里缺少了什么。
关于手术过程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甘昼记得她明明全程睁着眼,现在却感觉那段记忆跟她隔了层雾,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古怪啊。
副本对她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
因为有护士小姐的叮嘱,所以甘昼就这样盘腿一直静坐到晚上九点,不说话、不眨眼、不呼吸。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是无人之境。
直到隔壁床迎来一位新病人,这份诡异的寂静才被打碎。
甘昼看着对方快步走进来,一旁的护士小姐也叮嘱了对方“三不”。
片刻后,护士小姐离开了。
离开前还瞥了她一眼,甘昼回以微笑。
隔壁床的病友似乎是一个忧郁的银灰头青年,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鼓槌,甘昼了解过“资料”,说是搞音乐的一般都很忧郁。
收回神识,想了想,甘昼机械般地偏过头,空乏平静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和善的笑容,她主动与对方打招呼:“你好啊,我叫甘昼,是今天早上被送来这间病房的。”
闻言,对方慢吞吞地转过头,漆黑的眼瞳轻轻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收回,垂着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甘昼困惑地歪了歪头,她暂时还不太了解人类世界,不知道这算不算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毕竟对方还没有介绍自己,思考几息,她决定问直白一点,旋即她再次展露微笑,语调不紧不慢:“你好,我叫甘昼,请问你叫什么?”
大概是甘昼两次的笑容都太过标准,标准得略有怪异,“忧郁青年”似乎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之处,安静观察了她一会儿,才温吞回答:“钟瓴,我叫钟瓴。”
甘昼嘴角微微上扬,瞳仁平静:“好的,你好钟瓴,我叫甘昼。”
钟瓴移开眼,又握紧了几分鼓槌,心跳加快:“嗯,我记住了。”
这家伙好诡异啊!她不会是医院的npc吧,随时暴起随机鲨人的那种。钟瓴警惕。
结束完友好的交流,甘昼又倒回病床。
过了几秒,隔床的钟瓴默默把隔帘拉上了。
她不知道的是,只要甘昼想,她随时都可以关注到她的动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来到半夜。月光黯淡,夜色如墨,她们住在六楼,钟瓴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不安感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就在这时,窗外突兀地响起了细微的、却又刺耳的类似于用指甲抓挠着窗沿的声音。
‘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让我进来……’
钟瓴心中一惊,险些心脏骤停,她猛然坐了起来,转头看向窗户,但拉紧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什么都看不到,她紧张地放轻了呼吸。
病房安静得有些不正常,她不确定隔壁床的病友是否已经入眠,毕竟她没听到除她之外的呼吸声,而且对方也不曾有过翻身坐起之类的动作,仿佛就是一块不会动的木头。
隔壁床上躺着的可能也是一个怪物。
想到这,她就更加睡不着了。如果对方趁她入睡了,突然给她脖颈来一刀怎么办?
钟瓴不是自愿进入游戏的,在现实生活中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是在一个平凡的一天,她和往常一样走进她家附近的一家商店打算买泡面当做晚餐吃,然后就莫名其妙被拖进了游戏。
商店里的路人都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她,黑浓无光的瞳孔显得极其古怪,寂静的氛围让钟瓴有些心慌,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颤抖着拿起她爱吃的那款泡面,佯装镇定地走到收银台结账。
她本来想什么都不拿直接走掉的,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这样,不能让‘它们’察觉出她发现了什么怪异之处。
一向温厚的老板也看着她,双眼仿佛被胶水粘在了她的面孔上,一秒都不肯离开。
老板接过她手中的泡面,用条形码扫描仪扫出了泡面的价格后,表情古怪地问她:“要塑料袋吗?”
钟瓴浑身发冷,唇瓣微微抿起,“不用了。”
……她已经不安到有点思绪恍惚了,恍惚间,她看见老板那冰冷怪异的目光从她脸上撕下,转移到了——
钟瓴侧身躲过背后袭来的菜刀。
——她的身后。
心跳在刚刚的惊险之中攀上了高峰,接着钟瓴夺过了那人手中的菜刀,也没抬头去看刚刚企图捅死她的人是谁,低着头就拿着菜刀冲了上去,直直捅入那人的腹部。
后面发生的事情钟瓴不记得了,总之,等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血洗了商铺。
地上倒着很多“尸体”,眼看鲜红的血液就要流到她的鞋底前方,她猛然退后几步,脊背直直撞到了坚硬的墙面上。
钟瓴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没了印象,但从眼前情况来看,似乎是她杀了它们,其实也不一定是她杀的对吧,可能是有人嫁祸她呢。
没事的。钟瓴这样安慰自己,她杀死只是一群怪物,没关系的。
她垂下眼帘,双手有些颤抖:“没事的。”沾血的菜刀像垃圾一样被她丢在地上,自我洗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病房的灯现在打不来。”她的身边传来清幽冷淡的声音,打碎了她的回忆,钟瓴从回忆里脱身,猛然回到现实。
清幽冷淡是钟瓴对友好病友的印象,说实话病友的声音实际上很平和,那个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和善无比。她却觉得如果撕开她的温和的表皮的话,里面应该是一只奇形怪状的邪物。
钟瓴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略有慌乱:“怎么了?”
这怪物是不是要发起攻击?她默默地将鼓槌放在胸前。
甘昼平静地说:“你想要看清窗台那有什么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助你看到。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嗯……都可以吧。”钟瓴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她什么时候和她成了朋友?
钟瓴感到疑惑和不可思议,但是她不敢问。
“那就是想看,对吧?”
甘昼微微歪着头看着她,两颗灰雾色的眼珠宛如半透明的玻璃珠,泛着莫名的冷意。
她微笑着凝着钟瓴,眼眸里开始涌起奇异的幽绿藤蔓,钟瓴被迷惑。
接着,甘昼轻轻眨了下眼,左眼就闪出了一道亮光。
“请看。”
钟瓴对她眼珠能发出光芒这件怪异的事好像没看见一样。
“谢谢哈。”她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钟瓴想起了那张废弃垃圾桶里的纸条上的第七个规则。
【7.不会有人在二楼以上的楼层敲窗,假如您听到窗外的敲击声愈发强烈,那可能只是某个病人的恶作剧罢了,不必惊慌。关于半夜12点会有枉死的鬼魂敲窗的谣言,这只是重多没被证实的医院怪谈之一。】
正想着,窗外的敲击声果真更加猛烈起来。
钟瓴的身体瞬间绷紧,声音透露着紧张,“嗯……好的我看清了,要不你把灯关了吧?”
等等。
灯? !
她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隔帘,企图透过蓝色的隔帘去观察那位奇怪的病友,钟瓴吞了吞口水,慢吞吞地举起了鼓槌。
小心一点,没事的,这是怪物。
“钟瓴。”
沉静而平和的声音钻进她的耳膜,将她定在原地。
“你不想看窗台了,是吗?”
钟瓴:“对不起,啊是的,我不想看了。”
“好。”
灯关了。
病房重新陷入漆黑。
钟瓴坐回了病床上,愣愣地看着蓝色的隔帘,总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怀着一种试探的心理,钟瓴主动开口和隔床病友搭话:“甘昼?”
“嗯,怎么了吗?”病友的声音听起来欢快明亮,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脸上那弧度标准的微笑。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她的手指揪着衣角,指节微微泛白,呼吸声却压抑着不敢太重,“我们……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你带了手电筒吗,我们可以用手电筒去观察观察窗台那里有什么。”
甘昼微微笑道:“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但是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携带手电筒进入医院,如果你非常想要手电筒的话,等明天天亮,我可以去询问其它病友是否有手电筒。”
“不、不用没事!”钟瓴忙不迭地摆手。她要被甘昼的超绝热心肠给吓晕了。
甘昼:“好吧。”
钟瓴是那种怂怂的、但是很能打的人。
*
家人们,这个副本的规则是我认真想的,还结合了我之前住院的经历来写的。但是,规则怪谈类型的小说这是我第一次写,就感觉……没啥灵感。
关于更新,就是我有灵感了就会写。
然后媎妹们要是有啥想法可以提出来,说不定我一下子就get到灵感了呢!
最后,谢谢大家的收藏,非常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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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