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放下手中的记录本与笔,从桌子上拿过另一份资料,那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宋程风近段时间以来的身体检测数值记录。
看着上面各项指标偏低的数字,严律摇摇头,对宋程风说:“你的身体各项数值都处于指标之下,单靠药很难调理,相信你自己也能感受到。”
严律将手中的资料本放到宋程风面前的桌子上,说:“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就是我之前与你提起过的。”
割腺体,或找个高契合度的Omega进行覆盖标记。
听见这话,宋程风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快速点动,显示出其中的焦躁。
对于宋程风的烦恼,严律仿若无所觉,靠坐椅背,冷眼旁观。
“为什么我会对闻秋产生冲动?”
宋程风还是问出来了,这个问题就像是扎进他心中的一根刺,不问出来就像是没有拔出来一般。
严律没有立马接话,眼睛盯着桌上的某处,好似在认真的思考。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进行标记与释放信息素的是腺体,但真正储存信息素的是“腺源”。
这也是他与前任院长赵东华一直研究的东西,让他们可以以Beta的身份在Alpha林立的医学界站足脚跟的原因。
治疗Alpha的信息素紊乱,表面上腺体的疏导治疗用处其实微乎其微,唯有对“腺源”的排解,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腺源”不是一个独立的器官,连接机能神经对于Omega与Alpha来说,堪比大脑。
这也是为什么闻秋在移植了腺体后,需要体外注射信息素的原因。
Beta没有“腺源”,且“腺源”无法移植。
当然,如果闻秋愿意,严律不介意试试“腺源”到底能不能进行移植。
只愿闻秋做完移植手术后不必那么痛苦。
不仅要忍受术后□□上的痛苦,还要接受来自信息素的排异与融合对精神上的损害。
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手术,他只需要保证受移植的人不会受到排斥与伤害就行。
至于供体……
只是一具供体。
严律的心是冷漠,他的所忧所喜只为一个而波动。
现在那人昏迷不醒,如果可以……
严律看向宋程风的眼眸似寒冰利刃,说出的话却又平淡如水。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基因里带着相似性。或许正是那份相似的基因吸引了你。”
说到这里,严律像是想到了什么,豁然直起身,两只手臂的肘节支在桌面,双手搭起桥型靠近脸,遮住唇,掩住那抹玩味的笑。
说:“或许我找到了制作新药的方法。”
闻秋的病房内。
宋程风站在床边,看着床上没有生气的人,眉头紧皱。
一个月前,他们发生了自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那次他是真的下了决心想要离婚。
这个社会,Alpha与Omega离婚的几率少之又少,更多的原因是Omega压根离不开标记过他的Alpha,每个发情期被标记的Omega都需要Alpha丈夫的信息素安抚。
Omega离开了标记他的Alpha,身心的落差,只会让他们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法律法规保护了Omega婚姻的合法权益,只要Omega本人没有正式提交离婚申请,Alpha与Omega的婚姻就一直处于延续的状态。
Alpha这种人类有不羁的天性,爱的时候轰轰烈烈可以轰轰烈,不爱的时候也可以冷酷无情。
过了感情的新鲜期,婚姻对热爱自由的Alpha来说,就成了束缚,出门花天酒地也就成了常态。
Alpha的发情期需要Omega帮忙排解易感期,但是Omega的数量又太过稀少,能娶一个Omega对Alpha们来说已经一种奢侈,离婚是不可能的,Omega更多的成了摆在家里的花瓶。
也就是这样相互无法放弃的原因,让一旦结婚成为夫妻的Alpha与Omega,成了生死与共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一般的AO夫妻的婚姻都这样难以割舍,更何况像是他们这种进行过双向标记的。
离婚,闻所未闻。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
他妻子的信息素从结婚后就变得越发寡淡,渐渐的发展到现在完全没有吸引力。
甚至就连腺体也出现了萎缩。
这可以说是一个丑闻了。
对外界宣布的好听,他的妻子是发生了意外,致使昏迷不醒。
其实就是腺体的萎缩已经威胁到了身体的健康,药物的治疗与干预已经没有了用处,到了不得不做手术的割除腺体的地步。
从一开始毫无预兆的昏迷,到休克滚下楼梯。
他只能强硬的将人送上手术台,让严律进行腺体的切割手术。
切除腺体对一个Omega来说是怎样残忍的事,宋程风不是不清楚,不然他的妻子也不会一拖再拖,不愿意上手术台,直到发生意外。
可是别无他法了,再这样拖下去他妻子的身体只会被萎缩的腺体拖垮。
他妻子的昏迷很难讲清到底是因为摔下楼梯造成的,还是因为腺体手术切除不成功致使的原因。
腺体手术的切除已经不是个例,不过是都经过合法的批准,在危急生命的情况下进行的。
他妻子的情况显然也是危急下的不得已。
对这方面的技术,严律可以说的上是顶尖的专家,在他的手下从未出现过意外,而他的妻子偏偏成了唯一的一个意外。
腺体切除后没有第一时间醒来,反而成了一个植物人。
再多的原因已经无法探究。
总归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
他是宋家的独苗,他的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全部的指望都在他的身上。
现在他还有了孩子,一个可爱的小Alpha,所以他不能倒下。
对妻子他有太多的愧疚,婚后是他一直忙于接手家族事业,没日没夜,导致没有仔细的关注过妻子的身体状况。
等发现的时候,他妻子的信息素已经出现紊乱,多年来一直不断的在治疗与挽救,可是效果终归不佳。
面对眼下难以排解的场面,宋程风把这一切都归于是自己的疏忽与过错。
宋程风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握紧妻子苍白冰冷的手。
“抱歉。”他说。
离婚的念头并非是心血来潮。
没有信息素的安抚,他的每一个发情期过得都很难熬。
若是没有进行过双向标记,妻子的信息素不行,以他的身份地位,大可以找别的Omega进行信息素安抚。
坏就坏在,双向标记后除了妻子的□□素,他根本不能忍受其他Omega□□素对他的安抚,强烈的排斥反应,同样会让他备受煎熬。
他上有老下有小,切除腺体是危险的事,他不能去冒险,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周家的那个与他信息素高匹配度的Omega。
可是他又心有不甘,百分百的匹配度,覆盖标记后,他就真的再无退路了。
周家不是良善之辈,若是真要利用Omega拿捏他,往后,他,或是他背后的宋家,将没有退路。
到这里,宋程风不得不忍耐,不到万不得已与周家的联姻,他只能一推再推。
严律口中的“新药”也成了宋程风唯一的期盼。
宋程风缓缓靠近他的妻子,额头相抵,像年少相恋时的那样亲密。
轻轻地叹息声再次从喉咙深处探出,一只手摸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颊,大拇指在那两颗小痣上缓慢的摩擦。
宋程风说:“再帮我一次吧,我知道那一定很痛。”
“可相比这些,我知道你更不愿意让我娶别人。”
“快醒来吧,……我们不离婚了。”
“小弋很想你……”
“我也,想你了。”
严律的新药研制,就是从被切除的腺体之下,从腺源里抽取高浓度的腺液,进行提取,再进过化学分解与提炼,制作成新的溶剂。
为宋程风量身定做,可以排解舒缓发情期症状的信息素药剂。
严律对宋程风说提取腺源中的腺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同时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对身体的健康造成更大的损伤。
宋程风听后自是忧虑妻子的身体状况,不过在严律保证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几率可以配置出新药剂后,也只不过是片刻的停顿,就同意了新药提取的方案。
宋程风的深情刨白在严律看来简直做作的可笑。
冷笑着关闭电脑上的监控,严律起身。
抽取腺液自然是痛苦的,只不过这份痛苦可不由他的小秋承受。
这个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自以为是又奋不顾身的人。
果然,当天晚上,宋程风走后,严律将宋程风的想法告诉了闻春,闻春同样的,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提取腺液的事情。
这个时候宋家与周家绝对不能联姻。
闻春咬牙,问严律:“你能确定一定能研制出,对宋程风缓解信息素紊乱症的有效特效药吗?”
严律自信的勾唇冷笑:“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为了确保提取的腺液不受影响,保持纯度,闻春甚至连麻药都不能打。
清醒着被束缚在床上,生生挨了一刀又一针。
最痛苦的自然是腺液被抽取的时候,抽出的每一毫升,仿佛抽走的是活生生的命。
长长的针头从腺源里抽取腺液的短短几秒钟,闻春的灵魂在鬼门关的门口反复徘徊。
再醒来时,闻春已经被严律送回了病房。
身体早已疼麻了,大脑无法支配手脚,动弹不了。
开着夜灯的的房间里一片昏暗,视线朦胧,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在耳畔回荡。
听着听着,便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