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站在厨房门口,满脸是笑,看着客厅中三个可爱的小女孩。她们中一个读二年级,两个念幼儿园大班。
其中一个女孩儿笑着对我喊:“妈妈,等下去万和商都,你请我们吃汉堡薯条好吗?”
奶声奶气地声音,令我的心沉浸在温柔之中。
我难掩慈爱,低头温柔地笑着说:“哦,你们要去万和商都啊,汉堡薯条是垃圾食品啊,额……我考虑一下好了。”
孩子们已当我答应了,兴奋不已。我无奈地微笑,不忍心破坏小朋友们愉快的心情。
今天是两个孩子王可心和王欢心的生日,两个人生日只差一个星期,便放到同一天过。
姐姐可心读二年级,欢心读大班。
住同一小区的小朋友李慕斯,是欢心的大班同学。欢心邀请李慕斯来家里庆祝生日。
李慕斯妈妈客气地准备了生日礼物,让慕斯带给欢心。她是一个诚实而有礼貌地女人,担任着班级家委工作。
我正考虑间,手中的电话响了。
低头一看,是郭姐的电话。
她是家母教会的朋友,比我年长几岁,是一个短发,干练漂亮,阅历极为丰富的女人。在她看透一切的眼神面前,我仿佛成了一张透明的白纸。由于生活轨迹不同,我和她的交集并不多。
我把电话声音调到最低,来电显示仍执着地亮着。
我小心地接通电话。孩子们在客厅自由自在地玩耍,嬉笑声不时传过来。
“郭姐。”
“李老师,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方便吗?”郭姐说。
“我方便,您说吧。”我来到儿童房,把门关上。
“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你不要让别人知道。刚才王荣生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的房子可能要拍卖。”她说得很清晰,语气带着急切。
我听了后,心就像是从山上掉了下来,头脑嗡嗡直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姐说道:“王荣生刚才跟我咨询贷款的事情。他说你们的债务压力很大,考虑要卖掉房子。我劝他尽量不要卖房子,毕竟孩子上学还要有房产证才行。你们究竟欠了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
究竟欠了多少钱?这件事情,一直是我逃避的。考虑这些压力太大,严重影响了我的心情。平时对这些事,我是不过问的。
我想要忘记,只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我说:“具体不清楚,不过往多了说,应该有800万。”我不是不知道债务,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只是不想去关注细节。
郭姐说:“王荣生不让我告诉你。你们的房子可能保不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又叮嘱一句:“千万不要跟王荣生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答应了,便挂掉了电话。
我从谷底勉强站起身,走到客厅,坐在椅子上出神,面前孩子们的吵闹声仿佛来在另一个世界。
我看着客厅里的孩子们,一时感到无助和迷茫。我不知道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普普通通地活着,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至于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她们应该拥有无忧无虑地童年,跟她们的同学一样,享受着家人无微不至地照顾。
我们不应该承受这一切。
人生几多风雨,几多波折。难道这就是我们要经历的人生考验吗?
我满怀悲悯,望着孩子们。
为她们将来的人生感到担忧。
母亲在客厅陪着孩子,看到我出来,关心地问我什么事。我不忍心让她知道。
她放弃了老家的大部分事务,来到异乡来帮我带孩子。未来还要依靠我。而我却不能让她有一座安身立命之所。
想到孩子,我的精神渐渐集中。不管发生什么,我必须坚强。又想到自己,我摇摇头笑了,我何尝有时间顾到自己。
负债累累快十年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此刻有个念头闪现在脑海:我觉得自己这一生,不值得。
我掩饰住自己杂乱的内心世界,推开玩游戏躲到身边的孩子,也许是对孩子的愧疚,我格外温柔地对她说:“妈妈有点事。”
我的耳朵隆隆地在响,头晕目眩,却要强撑着。我坐了一会儿,再也坐不下去。我急切地来到卫生间,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笑了笑。那笑容客气而礼貌,像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生,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第一章娇儿初临添喜悦,回城谋生艰立足
1985年11月,在北方边塞的一座小镇上,地上的雪堆积了一尺多厚,苍苍茫茫的大地上,望过去满是银装素裹,这片洁净的世界,仿佛不似凡尘。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绒毛一般的雪花飘洒下来,像是天使在给凡间派送礼物。
镇上静悄悄地,雪下得很大。人们早早地吃过晚饭,都留在暖和的房间里,等待夜幕的降临。
在一户人家里,几个男人在雪地上焦急地等着,积雪飘落下来,落到脖子上、头发上。其中一个人忘记了手中的香烟,烟灰已经很长。快要燃尽的时候,他连忙松手,扔掉了烟头。
房间里,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女人躺在炕上,周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围着她。在炕头上放着热水和盆。
屋子里的女人正在生孩子。这是第一胎,她生的很艰难。
已经在炕上躺了两天,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不愿意出来。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产婆观察着女人身体下面的动静,抬头鼓励着女人:“快了、快了!再加把劲!”
产妇痛苦又恐惧,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孩子。这一刻,她就像是被架在刑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她必须要让孩子出去,不然两个人都会有危险。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冲刺,感受到□□在撕裂,孩子在不断出来,那种痛,痛快淋漓。
产婆配合着产妇在肚子上推了几下,随后室内便听到婴儿“哇哇”的哭声,清脆而有力量。
产婆托着婴儿,查看后说:“恭喜你,是个女儿。”
大家的心全都放进了肚子里。产妇生完后,像是刚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心中安详而轻松。
产婆把孩子清洗后,包裹起来,放在产妇旁边:“你女儿好灵,眼睛在看灯泡呢!”产妇笑着,爱怜地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
刚才在外面走来走去的年轻男子,此刻放下了担心,走过来,探问里面的消息。得知母女平安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她好小,好软。看起来很清秀。爸爸的身份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自豪。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者走了进来,他浑身精瘦,面容和善。他仔细地看了女婴一眼,半欢喜半遗憾地说:“是个丫头啊。”被老伴打了一拳:“丫头多好!”他也不发脾气,嘿嘿地笑着走开。
在一家人的呵护下,小姑娘长大了。
她长到了1岁半,母亲把她打扮得精致美丽,常在院子里蹒跚学步,镇上的人爱串门,加上小孩子稀少,她是周围人的宠儿。
邻居有个小伙子叫林正方,经常来家里玩,特别喜欢逗莉莉,林正方跟莉莉的父亲李润泽年龄一样大,还未找对象。他对漂亮的事物情有独钟,眼高很高。
别人见到他这么喜欢小孩子,便逗他:“正方,你要是那么喜欢,干脆自己生一个。”
他只呵呵地笑,不回答。他长得浓眉大眼,一副明星的样子。爸爸妈妈都是林场的干部,家里只有他和姐姐。
两个半大的小伙子争着抱莉莉,对小孩子喜欢的不得了。“你已经抱一会儿了,现在该我抱了。”
“她不喜欢你。她喜欢让我抱。”
莉莉觉得好玩,哈哈笑着看着他们。
“不给你们抱。”莉莉口齿不清地摆着手。
“那你给谁抱?”
“叔叔”莉莉张着手,走向润东。润东刚11岁,每天放学回来后,把书包放下,蹦蹦跳跳地逗自己的小侄女。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方萍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后,在旁边照顾孩子吃饭。
“你叔叔从老家来信了。说河南条件好,问你要不要去那里发展。回去后,你叔叔会照顾你。离你老婆娘家也近。”李润泽的爸爸说。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说话永远都是笑呵呵的。
方萍偷偷看了一眼李润泽,没有说话,心中有所动。
她望着自己手上冻裂的口子,想起要做一大家子的饭菜,半夜还要起来喂猪,日子实在辛苦。
半夜,方萍睡不着觉,坐起来把李润泽推醒。
李润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你怎么啦?还让不让人睡觉。”说话间,眼睛也睁开了。
方萍说:“咱叔让咱们回河南,你是怎么想的?”
李润泽说:“回去也不一定就过得好,还是要多考虑一下。”
方萍说:“我想回去,河南经济发达,比在这北疆好多了,这里太冷。你要不回去,我就自己抱着孩子回去。我想好的事情,谁也说不动。”
李润泽知道方萍的脾气,只能顺着她。
和亲人道别后,李润泽和方萍带着孩子来到了天山。
一天,他们三口出去逛公园,面对熙熙攘攘地人群,繁华的街道,小夫妻两个兴奋不已。
他们来到市中心的公园,有照相馆的人过来搭讪:“同志,要照相吗?”
方萍忽闪着大眼睛,问道:“老板,多少钱一张?”
老板说:“不贵,一张6毛,还可以化妆。”
方萍爱漂亮,想要照相,于是答应了。方萍带上老板的项链,给孩子披上一件做工精细、款式新潮的镶着珠链的马甲。
一家三口拍下了一张彩色照片。
镜头下,方萍风华正茂,李润泽儒雅清瘦,李莉莉戴着一顶礼帽,呆萌可爱。
李润泽的叔叔帮他们找到了工作,安排他们在纺织厂做工 。
小孩子则被送到了乡下外婆家里。
他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生活有规律又体面。他们穿着干净的白色工作服带着工作帽,在厂房里忙忙碌碌的工作着。
他们过着幸福生活,直到一天,一个谣言把这一切打破。
一个叫作孙越的女人出现了。
孙越是一个美丽迷人的女人,她的腰肢窈窕,性格开朗,笑容灿烂,最关键的是人还聪慧。
孙越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周围的年轻人多,常聚在一起玩。比较流行的就是拿输液管编制小物件。
勤劳而又心灵手巧的人们,把简单的输液管可以编织成各种小动物。比如小猫、蝎子。还会巧妙的装饰眼睛和颜色,做工精致。
他们编织好后,便会互相赠送。
他们聚在一起常常开玩笑,很熟悉了。
林润泽是个嘴巴会说的,人又性格和善。他自己不会编,便闹着要孙越送他一个。
林润泽说:“小孙,你的手这么巧,将来谁娶到你,绝对有福气啊!”
孙越听了心中非常受用。
林润泽说:“你编好的,也送我一个呗。我不会编。”
孙越听了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
孙越送给林润泽的是一个紫色的蝎子。
林润泽把它挂在了钥匙链上。
下班后,林润泽骑着车子带着方萍回家。
方萍坐在自行车后座。他们说起老家的事情。
方萍说:“不知道你爸妈现在咋样了。还好我们来对了,不然还是在那里受穷。”
林润泽骑着车,风从耳朵边吹过,好不轻松惬意。
“嗯。”林润泽躲避着行人。
“你妈要是能过来给我们带孩子就好了。我在那里时,莉莉都是我自己在看,她却给汤应全看。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林润泽想起自己的妈妈,沉默不语。
“你妈要是老了,我是不会给她养老的。”方萍恨恨地说。
“不能那么说,我们该尽的义务还是要去做的。我妈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弟弟能有一个好工作。她也不容易。”林润泽说。
自行车停在一座院子门前。
他们推开铁门,把自行车停在大门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东正在做饭,香气满院都是。
林润泽使劲闻了几口,说道:“芹菜炒肉,真香!”
方萍推了他一下,说道:“怎么这么馋,我从来不爱吃肉。”
说罢,打开煤球炉子,通风后让火上来,拿起一个小锅开始煮面条。
林润泽躺在床上拿一本杂志开始看。
方萍看了他一眼,眼中半是欣赏、半是不满。说道:“你成天光看这些,有什么用?也不能让你多赚点钱。”
林润泽坐起来说:“能赚钱的,我投稿试试看。”
方萍疑惑地说:“真的能够赚吗?”
林润泽说:“稿费可高了,如果写得好了,还能分配到好单位上班。”
方萍眼里冒着期望的目光,说道:“那我支持你,你写吧!”
两个人吃罢饭,说干就干。林润泽拿起稿纸,冥思苦想,写下了一篇文章。
第二天上班时,林润泽默默思考昨天的文章,同事打趣到:“小孙,怎么今天看起来有心事?”
林润泽呵呵一笑。
晚上回到家,重新查看昨天写得文章,林润泽感到昨天写得有些地方文笔非常幼稚。便开始了一轮仔细地修改。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林润泽认为自己已经写得非常好,忐忑不安地把稿件寄给了杂志社。
他每天查看自己的信,一个月后,他终于死心。内心感到失落和不可相信。
方萍鼓励他:“再继续写,不可能一次就成功的。”
林润泽想了想,也决定重新来过。
就这样他又写了几次,但是都没有回音。
他的内心感到失落。
夜神人静的时候,他起床上厕所,看着满天的月色,他感到极为空凉。
回到床上,他辗转难眠,想自己是不是真得不是这块料。为何看着很简单的事情,亲自去写,却这么难呢?
他看着自己这个月买的邮票、稿纸已经花了一笔开销,开始打退堂鼓。
“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自己文化水平并不高,还是看看别人的过过瘾就好。”林润泽暗暗地想。
方萍白天看见林润泽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看报纸,劝道:“再写写试试看,坚持下去,总会成功的。”
“没有那么容易的,咱这文化水平不高,录取希望不大。再说白天上班已经够累了,晚上再写精力有些不够。”
方萍有些失落,见林润泽这样说,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内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林润泽做事缺乏毅力。
放下梦想后,林润泽又开始和同事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和其他男同事一样,跟孙越开些不过份的玩笑。
一天,方萍从隔壁车间经过,看见一群人围着孙越,其中就有林润泽,心中很是不满,腾空生出一股醋意。
她在车间门口大声喊:“林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