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白板上的日记已经写到了第十五条。
杨珍逐渐适应了在绘画班和工厂兼职之间的奔波,乔路的晋升之路也在稳步进行中。
当初前台销售给乔路推荐的是个成年班,说最适合杨珍当前的状况,上满一个季度就可以再报专业班。
机构离家不远,乔路没犹豫,直接刷卡给杨珍交了一个季度的课时费,前台甚至还没机会说出优惠制度。
教室里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上至75岁的老爷爷,下至刚高考完的学生。
胡老师是位美院在读的研究生,风格中性,身材骨瘦,平时很喜欢讲冷笑话,课余还会和他们分享美院那些劲爆八卦故事。
所以每天四点半下课后,胡老师的讲台边总是围着一群人。而这时候的杨珍仍会坐在位置上,边听花边新闻边继续课上未完成的画作或是自己练习基础素描。她的笑声也会出现在
周五,估计是大伙儿都有自己的安排,下课没十分钟教室里就空空荡荡。
胡老师和这群人接触半个月后,发现杨珍对待画画不是单纯的兴趣而是热爱。
她收拾好卫生和工具,本打算把门关好出去,但还是走到杨珍身边停下来,观赏她纸上的临摹。
“胡老师,”杨珍握着笔抬头。
“嗯,你画,我看看。”
他们班一共有25个人,胡老师需要关注到每位学生,一节课算下来指导的时间其实就短短五分钟不到,这样近距离长时间地和老师独处,杨珍内心有点紧张。
“你画素描就用一支2B?”
杨珍从笔盒里掏出另一支绿色铅笔,“还有HB。”
杨珍轻轻抿着嘴,开学第一课机构就要求一人买一套素描工具,杨珍溜走了,自己去批发小商场买了半盒2B和HB,一叠素描纸,还有画板和卷笔刀。
她查阅过一些网站,常用的笔就这两种型号,其他的都太专业了,基本用不上。
别人的笔盒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型号的笔都准备了三四根,甚至还有全新的。
相比起来,杨珍的布袋松垮地躺在桌子的角落,那根HB只剩下三分之一,橡皮擦也被磨得只剩下半截,可它的表面却比其他人的要干净得多。
学艺术的胡老师自带细腻敏感的体质,像杨珍这样极具天赋却勤恳安静的学生,肯定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你没带工具盒吗?”
胡老师指开学大礼包。
“我没买,”杨珍很老实的交代。
“哦,那没事,”胡老师转过杨珍的素描纸,从讲台上拿了一根几乎全新的HB,“我教你怎么用一根笔画出三种效果。”
杨珍受宠若惊,老师怎么肯花课后时间辅导自己,但她看胡老师已经搬了一把椅子在自己的对面坐下,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专心致志地听起讲解。
“之前在课上都是我告诉你们下一个步骤该用什么型号的笔对不对?”
杨珍点点头。
“那你知道H和B的区别在哪吗?”
杨珍简单概括了一下她记下来的专业知识,“H是硬度,B是黑度。”
胡老师没什么表情,她继续,“好,2B和HB在理论上都是用于处理亮面,暗部我们通常用4B以上的炭笔。但你手头上现在只有画亮面的笔怎么办?”
胡老师挺擅长教学的,一步一步引导杨珍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在专业院校里她不属于孤芳自赏的那一派。
“可是如果叠加的话,颜色很容易吃到纸里,质感会差很多。”
胡老师脸上的神情终于多了些欣慰,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是在实践中得出的经验。
“纸吃色是因为颜色到了饱和,你要试着去找临界点,屡次成功后那就叫手感。”
杨珍还在思考和回忆之前的尝试,胡老师则开始下笔,手把手教学。
胡迪不是蠢货在这没工资的和陌生女人耗时间,她只是偶然间看中她的潜质,她的性子,杨珍能给她不同的情绪价值。
说难听点,胡迪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需要这样的解压和灵感。
夜晚八点半,值班老师敲门说要拉闸了,两人匆匆收拾桌上的东西,走出机构。
“乔路?”杨珍本想和胡迪说告别语,结果先看见了乔路站在门口。
杨珍不太好意思在外人面前称呼乔路的小名,她太容易害羞了。
“胡老师,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谢谢您今天的补课,我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杨珍朝她挥挥手,小跑地往男人的地方奔去,连背影都是那么迫不及待。
胡迪转动了大红机车的钥匙孔,微微撇头,从后视镜又偷看了眼小天使的模样。
“路路,你怎么来接我啦!”
乔路伸手点敲了她的眉心,“八点半还不回家,你说呢?”
四点半下课,八点半不回家电话也不接,确实让人担心。
杨珍心情好,积极主动认错,“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好不好呀,有情况会给你发消息的!”
杨珍看乔路还在装腔作势,伪造出愤怒的模样,便把整个人黏到他身上,“哥哥,你不要生气了~”
嗲嗲绵绵,换谁谁不迷糊。
乔路不顾三两还亮着灯的店铺,捻起杨珍的下巴,渡入舌头,绞缠。
刚开始,杨珍还紧拽着乔路的手臂,意思让他不要乱来。慢慢的,乔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带到了没有路灯的角落,又加重力度亲了会儿。
“怎么那么久了,还不懂换气...”
时间长了,乔路的声音也有点喘,加上这戏虐的语态实在蛊惑人。
他抚过杨珍发红的眼眶,蜻蜓点水地用唇珠触碰那片嫩肉。
杨珍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那股暖流再次呼出,“谁让你在外面这...这样,我我...喘不过气还不是因为...紧张...”
他果真开始笑她的羞涩,杨珍早就猜到了!
乔路其实从六点钟的时候就站在外面等了,晚上还有节七点下课的儿童班,等那些吵吵闹闹的孩童全部走光后,还是不见杨珍的身影,他这才烦躁了些,跨步进去询问。
那间教室灯还亮着,他的身高能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的场景。
画室的灯基本都使用最原始的灯光,才能保证色彩的还原性。这导致杨珍在白织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简陋,特别是和一旁打扮过潮的胡老师对比。
她的黑眼圈和法令纹没有被化妆品修饰,低马尾用黑色素圈扎起,上衣是最简单的深色t恤,戒指和小黄金她都没戴,指甲也是平平整整不花俏。
她很美,出淤泥而不染的美。
但乔路能想象出她更美的样子,要让她用上昂贵的化妆品,奢华的包包和装饰,绵柔材质的衣裤,还有舒适不硌脚的鞋。
乔路一直是很强的实干派,想着想着就打开购物网站下单,他不懂细致的分类,就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化妆品,跳出哪个销量高就买哪个。
以他们平时网购的定位,网站给乔路精准推送了一套399的礼盒,从底妆到彩妆一应俱全。
他有点不放心,翻看了好几页评论还截图给啊彪让他问女朋友。
一千多个好评二十几条差评,能说得过去,啊彪女朋友说这是当下最火性价比最高的品牌,不会差的。
结合两边的情况,他才点击下单,又顺手翻看起立马给他推动的护肤品。
收到快递的那天,杨珍抱着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左右检查,她没买什么东西,但单子上确实写着她家的地址。
杨珍最后还是没敢拆,万一真是送错的就麻烦了。
一直等到乔路下班回家,看见门口成堆的快递盒,便知道她内心的小九九。
”珍儿,快来。”
杨珍正帮乔路缝纽扣,没有旁心,“等等,马上。”
乔路也不着急,把剪刀找出来放到盒子上。
“这是你买的吗?好多啊,是什么?”
他把剪刀的握柄那端递给杨珍,“拆开看看。”
“真是我们的啊!”杨珍兴致勃勃地划开胶带,“我以为是送错了。”
礼盒外被泡沫纸包裹着,但泛光的精美盒子已经藏不住透了出来。
杨珍的眼睛逐渐放亮,嘴巴也无知觉地变成o字型,“是化妆品吗?”
乔路揉了下她的头发,没说什么。
杨珍放轻手上的动作,谨慎小心地把盖子掀开,里头一共有三层,每个种类的化妆品还附带着一张小卡片,关于它的名称和用法。
乔路见眼前的女孩只是潦草的看了几眼,以为不喜欢,结果下一秒迎上了满怀。
“路路你太好了,怎么办,我还不了,我还不了了...”
还不了...?
乔路一点也不开心,他需要她还什么?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她还有这种谁欠谁的思想?
乔路用双手拖着杨珍的胳肢窝,把人端放到自己正前方,“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嗯?”
“别人找你借100块还给你是理所应当,我找你借500块,你会追着我让我还吗?”
杨珍死命摇头。
“那就不许再说那样的话,珍儿,我连人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