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记事簿 第38章 风波

元宵节过后，春节就算结束了，杨若也进入了高考最后的冲刺期。每天念不完的书，做不完的题，抬头是老师“时间就是生命”的教导，低头是堆满桌子的试卷。林希对她也愈加严格，每晚陪她测试改题，只周末偶尔会一起出去走走。她自己也存了十二分的心劲儿想要和林希考进一所大学，便也十分努力。

是以今日可以出来游玩，才发觉人间已是花光柳影，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杨若于是长长伸个懒觉，感慨道，“树都这么绿了，花都开得这么好了，哎呀，溪水的声音真好听啊，听着感觉我耳朵都干净了”，杨若兴冲冲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不一会儿，似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便冲一直跟在身旁的林希笑道，“林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好像刚从牢里放出来啊”

林希最是喜欢她这样活泼，也揶揄道，“嗯～，挺像的。而且，你明天还得继续去坐牢”

杨若倒是不太在意，摆摆手，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嗨！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先玩开心了再说”，说着，便寻了块草地躺了下去。

仲春时节，风暖了起来。日光下，柳树的影儿在杨若身上不定地晃荡着，两三瓣桃花吹落在她的面庞。这幕画面在林希后来的生命中悸动了许许多多年。此刻，她只是轻轻地，也躺在了杨若身边。

杨若见她躺下，便将身子转向她，眸光晶莹，林希便下意识地接住了自她面上落下的花瓣，悄悄地装进口袋里。

目光相对，林希稍稍错开眼。

杨若笑得很明亮，“林姐姐，你在害羞吗”

“没有”

“你刚刚在偷看我”

“没有”

“你看了的！我看到了”

“你不偷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我是在看你呀，不是偷偷，是正大光明”

林希深知斗脸皮是斗不过她的，想起昨天收到的消息还没告诉杨若，趁势转移话题，“说个正经事，要向你宣布一个好消息”

杨若便求知若渴地望着她。林希瞧着杨若满脸的期待，也不再卖关子，“老师来了消息，我的研究生考试应该是通过了”

“真的？！”，杨若骨碌坐了起来，兴奋异常。

林希转了个身，仰面望着杨若，笑意温柔，“真的”

杨若高兴得简直不知该怎样了，傻兮兮地笑着，又躺倒在林希身边，嘴里连连咕哝好几遍，“真好，真好”，片刻，又转向林希，郑重道，“我就知道我的林姐姐一定行，现在就看我的了”

“是呀，你可要加油啊”

春日青草地，处处都是生命的清香。天空深处时不时飞过一两只色彩斑斓的风筝，她们依偎在彼此身边，谈论着她们共同的未来。

人在埋头苦学的时候，总是会觉得追不上时间的，转眼便又是杨花乱扑人面的时节了。杨若抬头望了望窗外飘飘荡荡的柳絮，低头看了看桌子上高高摞起的书，这种感慨便愈加强烈。

“现在开始阶段测试，可以提前交卷，交了卷的同学自行离开教室，不许在教室门口喧哗，下午自由活动半天，都听明白了吗”

杨若的思绪被讲台上的声音拉回现实，接过前桌传来的试卷，拿出自己的一份，又将剩下的试卷向后传去，便开始认真答题。

杨若答题答得还算得心应手，提前半小时交了试卷，想起自己还没去办身份证，便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请假理由，就计划着喊林希陪自己一起去办身份证，这样就又可以和林希在一起呆半天了。于是，午饭过后，急匆匆地去找老师请好了假，便直奔画室而去。

画室此刻不大太平。林希正上着课，一个中年女性忽然闯入，拉起一个学生便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连你老娘的话都不听了，又偷偷来这里......”

那学生并不还口，只固执着不肯走，拉扯间，画具摔了一地，那孩子挣扎着要去捡，被气极了的女人打了几下。

林希见闹得不可开交，只得上前制止，她先是拦住女人，温声劝道，“这位家长，您先别生气，孩子还小，好好和孩子说，不管怎么样，不能动手打孩子，打坏了您也心疼，您说是不是”，说着，又转头和那孩子道，“佳乐，听话，你先和妈妈回去，有事儿和妈妈好好说”

那女人并不理会林希，倒是佳乐那孩子乖巧点头，应道，“林老师，我知道了”

听了佳乐的话，女人炸了毛，嚷叫声更大，“你不听你老娘的话，不三不四的人的话你倒是听得紧，谁知道你一天学些什么，学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林希听到这话，心里便大致有了数。林希素来不将流言放在心上，但人家骂到了脸上，也不能由着她这样骂下去。思及此，便要开口争辩，却见佳乐扯了扯她的袖子，怯怯道，“林老师，对不起，我替我妈妈向你道歉。我很想和林老师学画画，没听妈妈的话，她才生气，我这就跟她回去”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大人的是非对错，只觉得是自己太过任性，给老师带来了麻烦。如果她早早地就听妈妈的话，跟林老师说不来上课，就不会连累林老师被骂了。她真的很喜欢林老师，见妈妈这样侮辱林老师，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一个劲儿道歉，又转头跟妈妈保证，“妈妈，你别这样。我听话，我再也不来了，我们快回家吧”

林希见佳乐着急的样子，便软下了心，蹲下身来给她把眼泪擦干净，轻抚着她的头哄道，“佳乐别着急，老师接受你的道歉了，不哭了啊”，佳乐听了，这才勉强止住了泪。

不料这一幕更加刺激到了女人，只见她一巴掌呼在佳乐脑门上，骂道，“你嚎什么嚎，我还没死呢，你急着给谁哭坟。赶明儿我死了，你就称心了”

林希见状要拦，那女人一把推开林希，“我的女儿我自己会教，不用不来教，你管好你自己。姑娘家家的，成天穿得那么招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谁知道背地里怎么勾三搭四呢”

饶是林希脾气再好，这下也动了怒，“佳乐妈妈，我穿什么怎么穿是我的自由，我没有妨碍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因此来教训我。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想吵得太难看，我还要上课，请你带着你的孩子回去”

“呦！怎么还急眼了，你自己生活作风有问题，还不让人说啊”

林希不想继续纠缠，正打算喊门卫上来将人赶走，忽见杨若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拉在身后，还口道，“你说谁作风有问题，我看你才为老不尊，一把年纪了，跑到这里大吵大闹，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快滚”

林希从惊讶中回过神，扯了扯杨若的袖子，“别和她吵了，不值当。你怎么来了，不上课吗”

那女人被杨若劈头骂了一通，气得牙痒痒，见二人举动，便骂得更加难听，“怪不得人家说你是变态，连女娃娃都勾搭。你和这女娃娃怕也是见不得人”

林希听了这话，心头一跳，将暴怒的杨若护到身后，冲那女人厉声道，“什么勾搭不勾搭的，你说话放尊重点，她是我的学生。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门卫上来赶人了”

那女人这才扯着女儿，“你再来这个不干不净的地方，我就打断你的腿”，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