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记事簿 第15章 灯会

良久，林希松开了杨若，看她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林希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几根散乱的发丝理至她的耳后，开口道，“季阿姨呢？正月十五，你怎么没在家陪她呀”

“她啊，她和周家阿姨去灯会了。她说，小孩子和小孩子一起玩，大人和大人作伴，大家才都自在”

“嗯”，闻言，林希放了心，继而又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啊”

杨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担忧林希得知自己最近几日日日都来会觉得困扰，又急忙补充道，“我就是顺道路过，来看看，嗯，就是顺路看看”

“顺路？”，听着杨若磕磕绊绊的回答，林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你天天都来吗”

杨若疯狂地寻找合理的解释，可她越着急，脑子就越是不灵光，看起来慌乱极了。

望着这样慌乱的杨若，林希便知道了答案。细密的疼漫上心头，“下次会提前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说这话时，语调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啊？”，杨若还未能理得清状况。

“我说”，林希笑得温柔，“下次不用等了，会提前约定好回来的时间”

“嗯！”，杨若反应过来，笑意爬上眉梢眼角，“那，林姐姐，要一起去灯会吗？”

“好～”

两人来到灯会时，会上已是人山人海了。

杨若牵起林希的手，“林姐姐，我牵着你，这样我们就不会被人流挤散了”

牵着林希的手，杨若的心怦怦直跳。

林希的心也怦怦直跳，强自镇定回了个“好”，虚虚回握住杨若牵着她的手。

鼓乐阵阵，龙灯随着舞龙者的动作跃翻戏缠。踩高跷的人浓妆艳抹，角色各异，且歌且舞。一位打马而来的姑娘眼波流转，姣美生动。

间或绽放的烟花之下，熙攘欢闹的人群之中，林希望向前方牵着她灵活地穿梭于灯前柳下的杨若，有那么一瞬间，她恍然觉得歌舞人群都离她远去，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了杨若和她的心跳。

在那个瞬间里，她想，就任由杨若牵着她走下去也很好，悬崖峭壁也好，柳暗花明也好。

“林姐姐，你看，那个西瓜灯好漂亮”，杨若兴奋地将各式花灯中她最喜欢的那个指给林希，又迫不及待要近前去看，“走，林姐姐，我们去跟前看看”

林希由着她将自己牵往任何她感兴趣的方向，望着她被灯光映得愈发灵动活泼的面庞，满足极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杨若转头望向林希，忽而提议道，“林姐姐，我们来对诗吧，要和元宵节相关的诗”，目光狡黠又期待。

“好～”

杨若便兴奋了起来，“那我先来。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林希心头微动，将这后半句念得温柔，“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又轻快道，“该我了，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杨若思索了好一会儿，开口耍赖，“哪有上来就这么难的，我对不上了，换一个嘛”

“这后半句呀，是‘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林希望向整晚都很欢快的杨若，“意思呢，是说女孩子美好的笑容映照在九枝的火光下”，化也化不开的柔软由她眼中溢出，这情绪出现得太过自然，连林希自己也未察觉到。

杨若察觉到了，她太过于熟悉那双眼睛，她看过许多次，画过许多次，想过许多次，她清楚那双眼睛的运作方式，更甚于林希本人。她几乎要溺进去，慌忙指向旁边卖汤圆的摊子，“林姐姐，我想吃汤圆了”

“好”

汤圆摊子上，杨若渐渐平复下心情，又奇异地生出某种不甘心来，开口竟是带了一些落寞，“林姐姐，你对谁都是这么温柔的吗”，说完，掩饰般地将整个汤圆包进嘴里。

林希正要开口，只听得杨若连嘶几声，是被烫到了，慌忙从口袋掏出手帕，摊开在她嘴边，急切道，“快吐出来”。

杨若看了看眼前精巧漂亮的手帕，似还有淡淡清香，却是加快速度嚼了两下，便将嘴里的汤圆吞了下去，烫得眼泪都出来了，斯哈斯哈吐着舌头。

林希更急了，“烫就吐出来啊，你吃那么急做什么，再把舌头烫伤了”，说着便站起身，“你在这等我一下”

没几分钟，林希喘着粗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水。她将手里的水递给杨若，“快喝几口，缓一下”

杨若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舌间的灼热痛感渐渐消退，她忽然觉得那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在眼前了。

“谢谢林姐姐”，杨若口中含着水，含混不清地道谢。

林希本欲再说她几句，此刻又被她逗笑，只得无奈道，“之后可要多吹一下，吃慢点”

杨若乖巧点头。

林希付完钱，回头看到座位上没了杨若。

她慌极了，几乎立刻就冲进人群寻找杨若，可理智控制着她，她知道若杨若只是走开一下，自己在原地等她是最妥当的。

她四下张望着，忽而有人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身，眉间眼底的焦急映在对方眼中，一览无余。正要发作，对方先开口了，“林姐姐，刚刚的诗没有对完，我还有一句”

“什么？”

杨若摘下脸上的面具，注视着林希的目光认真极了，“众里寻她千百度”

林希未发作的情绪梗在喉间，愣愣地望着站在那盏西瓜灯下的女孩，忘了作答。

杨若于是自顾自地接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希依然愣愣地望着那个女孩，恢复运作的大脑和疯狂跳动的心告诉她，她是她喜欢的女孩。

“林姐姐，我只是刚巧看到旁边的面具摊子，就稍微看了一眼，你看，我给你也挑了一个面具”

林希接过面具，遮住爱意乍泄的眼睛，“好看吗”

“好看！”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林希在心里默默地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