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4［水仙］ 第6章 因为白雾

高考结束后的某个晚上，班级群里通知了查分数的时间就在明天，白雾辗转反侧后也没能睡着。

索性穿好衣服出了卧室，白雾三两下把贺知易弄醒，扬起一个没有歉意的笑：“去小酒馆吗？”

睡得正熟忽然被摇醒还没弄清情况的贺知易：“……”

虽然有那么一点怨言，但贺知易动作利索，三分钟穿好衣服就跟着白雾下了楼。

00：43。

白雾带着贺知易去了银色酒馆。

26岁的贺知易喜欢去酒馆。

他总是隔几年就能找到一个新的爱好，虽然每一个都坚持不了很久。

还有零星几个人在酒馆里，台上驻唱的歌手散漫弹着吉他，哼着小调，一有客人进来就冲对方笑着点个头。

学会喝酒的贺知易酒量是不差的，但白雾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只要了两杯无酒精鸡尾酒。

“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吗？”贺知易看出白雾对这个地方好像很熟悉。

“来过。”白雾指尖一下下轻缓点着桌面，另一只手托着腮，“以前经常来。”

贺知易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你似乎时间很多啊。”

白雾也跟着笑：“没想到你已经学会调侃人了？”

跟你学的，贺知易心道。抿了一口酒，视线投向台上唱歌的歌手。

“……

Laughin' and a-runnin'

hey, hey

Skippin' and a-jumpin'

In the misty morning fog

with Our hearts a-thumpin'

……”

“那是什么歌？”贺知易问。

白雾觉得歌调熟悉，但他听歌从来不记歌名，况且这还是首英文歌，歌名对他来说就更难记了。

“不知道。”白雾一直盯着贺知易的眼睛看，在昏暗灯光下对方的眸色变深，变暗。

“你不是经常来？”贺知易和歌手对上视线后即刻回过头，又对上白雾的视线，“我以为你认识他。”

他指的那个歌手。

“我不认识。”白雾解释：“对客人打招呼是他的工作。”

贺知易“哦”了一声。

“怎么睡不着？”贺知易才问。

白雾笑出声：“你现在知道问了。”

“我其实会有一种重担放下的感觉。”白雾拨弄着酒杯杯壁上的柠檬片，“终于等到你高考结束了。”

贺知易喝了口酒，“但看起来你更激动。”

白雾确实激动。

他的18岁，没有人陪他，高考分数他都懒得查，他只会坐在公园椅子上，一呆一整天，虽然人多且吵，但他喜欢晒太阳，因为可以晒去在那个阴暗潮湿的住所里的晦气。

那时候的他很难体会什么是激动，只想去尽心体会片刻的岁月静好和安逸。

“明天出分你不激动？”白雾眼里跳跃着光，“你觉得能考多少？”

“400吧。”贺知易说。

贺知易估分很准，分数出来时，正正好就是400。

几个数字冒出来，两人反而都没有很激动。

居然一样的。白雾心想。

贺知易努力这么久，居然和曾经走了狗屎运的自己考的一样的分数。

是巧合吗，还是说过去不能改变？

但不论如何，白雾还是高兴更多，抓着小贺亲了一口。

这之后，白雾便打算带贺知易去报个绘画培训班。

贺知易知道白雾的想法后第一反应即是拒绝，原因也不过是：“你哪来的钱？”

学画画可不容易，更要命的是烧钱。

“你不是喜欢？”白雾一边说着一边分心做笔记，他在算账。

之前那五万原封不动的留在银行卡里，白雾打的零工不少，因着有多于别人的经验和记忆，每个月都能赚到个一两千。

而这些钱白雾已经计划好了，贺知易的学费，生活费之外，也可以再送他去培养一下他的兴趣爱好。

“喜欢不能当饭吃。”贺知易压眉垂眸，他一开始以为白雾是个钱多的少爷，结果后来才发现这人其实和自己一样贫困，也不知道白雾是怎么能做到就那么点积蓄还想着送他去学画画的。

又不是马上要没命了。

“诶，贺知易，这可说不准。”白雾懒洋洋晃了晃手里的记账本给自己扇风，“万一你真有什么绘画上的天赋呢？到时候你要画的好了，一幅画能卖好几万那种，喜欢不就可以当饭吃了吗？”

贺知易：“……”

“我不是理想主义者。”贺知易缓慢而冷淡地说：“我们都需要为柴米油盐愁苦，即便你以为我真的能有所成就，那取得成功之前呢？那些艰苦你就一概不论？”

白雾无言片刻，反驳道：“那你以为你规规矩矩的就能顺遂一生吗？”

“都是一样的，你现在穷苦，以后改变不了多少，仅仅只是在苦难之上多了一些经验和阅历，除此之外呢？”白雾点了点记账本，发表的言论竟比贺知易的还要悲观。

“但现在不是我要去选择。”贺知易蹙眉，“是你凭什么用你的钱来栽培我？”

白雾眼神闪躲一瞬，再次搬出那套说辞：“我说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

“但你没解释过为什么。”贺知易也错开了眼神。

他还记得那晚白雾喝醉了酒，贺知易帮白雾脱衣服时掉了手机，他捡起来时，指纹触到解锁键，手机居然意外解了锁。

可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人的指纹一模一样？

“白雾。”贺知易轻声，“你是谁？”

——

贺知易既然不想去报班，白雾就去买了各式各样的，总之是自己以前只敢看看不敢卖的绘画工具。

对于那天贺知易突如其来的问题，白雾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但他知道不论是贺知易还是自己，都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贺知易是什么意识到的，白雾没问过。

毕竟一问就必须也接受对方的盘问。

等到很晚回了家，白雾却没在家里发现贺知易，也不知道为什么，白雾去了他小时候经常坐着晒太阳的那个公园。

而贺知易也果然在那。

“这个公园已经太旧了。”白雾在唯一亮着的路灯下找到贺知易，走到他的旁边坐下，脚下是十几阶阶梯，连着小路延伸到黑漆漆的小道。

贺知易的目光也落在那里，“我以前住在这。”

白雾点点头。

贺知易问：“你当初提出让我去你家住，我以为我遇到了个傻子。”

白雾笑了一声。

贺知易继续道：“然后我在我的家里，应该说是一个破旧的房间里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几本作业而已，我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想为什么有人会接纳我，后来实在想不通，住进你家里继续想，还是没想通。”

“那也是你的家。”白雾拍了拍贺知易的肩，“其实不用一定要想通，有些事情是想不通的。”

“不，是你不让我想通。”贺知易转头，定定盯着白雾，“是你瞒我骗我，而我早就对你毫无保留。”

白雾一哽。

贺知易说的没错。从某种程度上说，贺知易对白雾几乎是一无所知，而白雾却什么都清楚。

这很不公平，不论在什么关系中。

“有些事我不方便全和你说清楚，而且我也不认为你会接受。”白雾难掩眸中晦涩，只是对那件事闭口不谈。

“是不方便吗？”贺知易没了以往的平淡，他这几天话里话外似乎都带了很大的攻击性，“我和你相处，总是觉得熟悉。”

白雾怔住。

“你和我太像，但又不那么像，似乎你比我多了些什么，多知道些什么，但我的所有，你却已经一清二楚。”

贺知易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没和我说过你的过去？”

“所以我刚刚忽然想到。”贺知易凑近了白雾，似乎是想吻上来，最后却只是将半张脸埋进白雾肩膀，“你难道没有过去？

“——或者说，你的过去，是我。”

白雾不知道怎么接，讪笑道：“……你最近，总在胡说八道。”

贺知易也笑起来，笑的断断续续，莫名让人听了觉得哀伤，他的唇蹭着白雾的锁骨，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白雾似乎听到了贺知易平稳的呼吸，以为对方睡着了兀自松了一口气时，贺知易又忽的出声：“但我又没办法，即便我很清楚你瞒着我很多事，但我已经没办法离开你了。

“我自己仔细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贺知易直起身，抬起手抚上白雾的脸，“我居然会因为某个人，对这个世界有了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