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也说我!连你也说我!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冯氏带着哭腔吼了回去。
“我说你怎么了?”伊文仿佛终于是忍受不了了,嗓门又提高了不少,“你还认不清局势吗?这可是天子脚下,稍有不慎身首异处!你知道你那好弟弟惹的是什么人呐?那可是淑妃的亲侄儿,骠骑大将军长孙,禁军统领独子。
那骠骑大将军,当年可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人,如今虽然闲暇在家,但你可知他军中亲信有多少?一呼百应对他而言易如反掌!何况他爹还是现在的禁军统领,他姑姑还是当今淑妃,是二皇子的生母。这二皇子是什么人呐?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不知道哪天就封了储君!
可你那愚蠢至极的弟弟,居然还在牢里提我名讳?想用我来震慑他人?怕不是要笑死旁人!今天徐老将军一直把我堵在宫里,不让我回来,要不是那小祖宗终于醒了,我整个人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
原本陛下前几日还当众夸赞过我,这几日还打算提携我,给我加个一官半职,现在好了,全被你弟弟毁了!等会儿他被放回来,你也别跟他废话,就说我说的,让他马上收拾东西,城门关闭前滚出瑞安,永远不要再回来!”
当晚,舅舅就出了瑞安。
之后,伊文来到冯氏房间,屏退左右。
冯氏还在气头上,见伊文进来,既不起身也不行礼,自顾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伊文见状想哭又想笑。
她在气头上,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枕边人陪了自己数十年,从最艰苦的日子走到现在,即便家族一落千丈今非昔比,这大小姐的脾气依旧不改,两人也总是话不投机,横在两人中间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如今两人已渐行渐远,伊文越来越开始怀念那个朝思暮想的她。
只是他还留有一丝希望,毕竟相处多年,希望冯氏能够理解他,真正懂他。
今夜的月光格外柔和,伴着摇曳的烛光,相得格外益彰。
伊文的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些许。
“你弟弟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他回到柳州不会无处可去,只要他安安分分,我保证他可以安稳过一生。”伊文说道。
“是,他又不是你亲弟弟,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又不心疼!”冯氏呛道。
伊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夫人,我一直很感谢你父亲的知遇之恩。伊某自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替你们家厚葬了你父亲。你说你母亲你弟弟无依无靠,想要接来京城一起住,我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原本你弟弟安安稳稳在这瑞安城里,哪怕做一辈子米虫,我也能帮你养。可是他惹出这样的事,就算是我,也护不了他周全。那徐老将军现在是不追究了,等他想起来要追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他。”
冯氏气笑:“伊文!你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官途,我弟弟碍了你的道,你就要他消失,你好恨的心啊!”
伊文原本想好言相劝,没想到冯氏油米不进,还处处针锋相对,觉得好好讲道理是讲不下去了,只能让冯氏认清现实。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说我这些年一直容忍着你的脾气,我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让他离开瑞安是陛下的意思!要么走要么死,你说我帮他选哪个?对了,忘了跟你说,别再想着去刺杀伊轻尘了,那个孩子你动不得!”
“你什么意思?怎么就动不得了?哦,是你的心头肉啊!我告诉你!这小贱人无论是跟你还是跟你那个老情人都长得一点也不像,一看就是假冒的,她们母女早就死了!这贱婢她一定是冒充的,她必然不怀好心!”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她不是呢?”
“可不是!我当年可是亲自……”冯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亲自什么?亲自派人杀了她们,你甚至还去验了尸身,对吗?”伊文的语气开始轻飘飘起来。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冯氏退后几步,眼前这个相处了多年的软弱无能的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丈夫,忽然那样陌生起来。
“这事我早已查清楚,你我心知肚明。我看在几个儿女的份上也不愿再追究,你自己好自为之。只是这伊轻尘你万万不可再动,如果她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懂了吗?”
“你什么意思?”冯氏万般不接。
见伊文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破布,上面的特殊标识使冯氏的表情立刻从疑惑转为了惊恐,这标识是冯家家徽,自己派去刺杀伊轻尘的就是之前家族旧部,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刺杀屡次失败就算了,竟然还遗落的这么重要的物证……
“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冯氏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今日下朝以后,陛下把我叫了过去,我原以为是为了你弟弟的事,陛下却将这块布砸在了我脸上,夫人,这下你可都明白了?陛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次是给你我最后的机会!”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怎得陛下如此关心?”
伊文长叹一声:“罢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再做蠢事。她究竟是何来历你我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让她作为伊文的女儿顺利入宫,只要她顺利入宫成为娘娘,你我后半辈子便可不愁吃穿,我可平步青云,我们的女儿也能都嫁入皇家。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期望的吗?让你的人全部罢手吧!”
说罢伊文转身离去,独留冯氏跌坐在地,一脸不可置信。
……
伊轻尘和小蝶以及几个新派来的小婢女折腾了几日,总算让房间重新能够住人了,想想近日的种种,伊轻尘不禁有些感叹。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群小婢女,个个手上都捧着东西,为首的小婢女上前一步道:“小姐,老爷见您带来的衣物不多,特地让奴婢给您多备了一些,还有这些首饰,都是老爷命人备下的。”
这些衣物看起来都十分名贵,一看就是逾了矩的,伊轻尘可不敢乱穿,如果明日自己穿去听学,那二小姐三小姐指不定能把房顶给掀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伊文一开始对自己虽然客气,但也只是客气,那日之事后却突然变得异常体贴和大方,不仅遣了好几个婢女过来,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伊轻尘还是想了个理由推辞:“这些衣服和首饰我用不太惯,不知能否换些样式简单点的?如果没有,我带来的几件衣服也够穿的了。”
来的小婢女一下子有些为难,这时小蝶就威风了:“怎么,主子的话你是真听不懂呢?还是装听不懂呢?这些衣服你让小姐平日里怎么穿?”
见着小蝶越来越有掌事婢女的风范,一言一行皆张弛有度,伊轻尘会心的笑了笑。
忽然想起什么,伊轻尘忽然唤了一声:“小蝶!”
“怎么了,小姐?”小蝶原来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听到伊轻尘叫自己立马窜了过来。
“也没什么,就是梅大哥上次给我们的那块布,你收在哪儿了?”
小蝶仿佛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梅大哥是谁的样子:“哦!他啊!那块布怎么了?我忘了放在哪里了,我要去找找,别是前几日被人给丢了才好。”
小蝶说着就打算去寻,又被伊轻尘叫住了:“你不用急的,慢慢找就是了,真丢了就算了。我只是忽然觉得那布上的花纹有点眼熟……”
“眼熟?小姐你是在哪里见过吗?”
“嗯,但是不太确定,所以想再比对比对。”
“那好,我帮你找找!”
之前送衣服来的小婢女最后还是没把衣服首饰带走,却又送来了好些简单素雅的衣服,说老爷说的,既是送出了的就没有讨回的道理,小姐想穿哪件穿哪件,嫌不够的话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