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轻尘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还感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坐上这皇后的位置。
还记得当时是小蝶异常容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鼓励伊轻尘:“小姐就是这么优秀,连陛下都十分赞同呢!”
四周景物渐渐清晰,隔得远些处好像有人低低交谈的声音,听不真切。
伊轻尘借着微弱的烛光,望着正在为自己擦拭的小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由于高烧加上身体极为不适,伊轻尘的声音异常嘶哑又异常轻,但在这深夜寂静之中却显得这般清晰。
小蝶反应了一会儿,在转过来对着伊轻尘,微弱的烛光终于映照出她布满血丝的眼以及满脸的忧心忡忡:“小姐,你终于醒了。现在约莫是寅时,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小蝶的音调里带了哭腔,在这寂静深夜格外突兀,外面的交谈声不知何时就停了。
紧接着是一连串脚步声。
走在最前面的尤其急,后面还跟着好大一波人,浩浩荡荡地进来,却都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声,除此之外再没在发出别的声响。
为首的那人走进了,伊轻尘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那人只穿着玄色常服,发束在玉簪之间,与上次相见,少了许多攻击性,倒是那双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将伊轻尘的回忆拉到了两人的第一次对视的那个瞬间。
伊轻尘刚想起身行礼,已经被那人按了回去,顺道替自己掖了掖被子。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边,接着微弱的烛光,伊轻尘被那双深邃的目光深深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陛下此举怕是不妥!”为首的教习姑姑,终于用自己底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此话一出,氛围已破,卫昭聿倒是彻底收敛了,他将方才的情绪收了起来,摸了摸伊轻尘的头,又替她掖了掖被子,丢下一句柔情似水的“朕过几日再来看你”,便起了身。
卫昭聿走到了这群教习姑姑面前,方才的柔情似水已荡然无存,不过背对着,伊轻尘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了些许隐怒,但并不明显:“朕来这里的事,只有你们几个知道。朕刚刚在这里做了什么,也只有你们看见。”
后面一众人齐齐跪下,大声道:“奴婢/奴才不敢!”
只有为首的那位教习姑姑还坦然地站着,不紧不慢地到:“陛下,婚前见面本就不吉利,若您再作出什么出格之事,怕是要毁了轻尘姑娘的清誉!陛下莫要再来了!”
卫昭聿面无表情地听她说完,随后不咸不淡地开口:“可以啊,朕答应你,朕特地让你来就是因为信任你。但是,怀秋,如果她再出什么差池,即便是你,朕也严惩不贷,你好自为之,不要带着个人的情绪,不然你到时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说罢,已消失在了夜色里。
之后的几日,其他几位姑姑对于伊轻尘都如避蛇蝎,别说教授礼仪了,连伊轻尘的面都不敢见。
于是等伊轻尘的病彻底养好了之后,肯教自己礼仪,或者说还敢教自己礼仪的,也就怀秋姑姑一人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怀秋教人的技术却是是一等一的,这次也充分注重了劳逸结合,伊轻尘学得很快,加上之前或许已经有的一些基础,甚至有些无师自通了。
几日下来,所以基础的已经都走了一遍。
很快,怀秋姑姑已经开始有的放矢,专挑伊轻尘掌握的不太好的教了。
一日,怀秋正在教伊轻尘一些刺绣的技巧。刺绣本就是一门技术活,再说还有专门的绣娘,因此大胤的大家闺秀以及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学会即可,不必学精。
事实上,伊轻尘也不太擅长刺绣,可能还是画画更擅长一些,但已经算是学会刺绣了,甚至已经比宫里一些偷懒的娘娘技术好上一些了,但是怀秋姑姑依然不太满意。
这一日,怀秋照例让伊轻尘绣海棠。
所有的刺绣了,花是伊轻尘绣得最不好的,总是会缺少一些神韵。
这一日的刺绣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但是不用怀秋来挑剔,伊轻尘自己就很不满意,不过已经到了瓶颈,想要突破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伊轻尘突然有了些奇思妙想,趁着怀秋不在的间隙,偷偷指使小蝶去拿些硃红来,在刺绣上添了几笔,很快一朵海棠便熠熠生辉起来。
怀秋回来的时候,伊轻尘刚刚完成这幅奇思妙想,原以为怀秋会责怪,谁知并没有,只见她将刺绣拿了过去,看了许久,久到伊轻尘以为她不会在说话的时候,怀秋突然开口:“娘娘可否将此作赠予奴婢?”
伊轻尘在震惊中想了想,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小厨房送来的菜,居然破天荒不是绿油油的一片了,而是有了一些肉味。
看到荤菜的一瞬间,伊轻尘的一双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太不容易了,终于又肉吃了!
伊轻尘正给小蝶使颜色,让小蝶帮忙夹菜,怀秋已先行一步,挑了一块不精不肥的放到了伊轻尘碗里:“奴婢为娘娘布菜。”
随后又到:“娘娘过几日便要大婚,不易多食荤腥,当点到为止。”
伊轻尘彻底泄了气。
可是之后的几天,某些嘴上说不给吃肉的人,还是不停给自己夹肉,甚至一日比一日夹得多,小厨房做的荤菜也越来越多,变化也越来越多。
更神奇的是,怀秋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渐渐到了过分的程度。
一日伊轻尘偷偷找小蝶商量这个事:“小蝶,我怎么觉得怀秋姑姑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蝶笑嘻嘻地说:“她良心发现了呗,发现我们小姐的好了呗。”
时日离封后大典越来越近了,各处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这几日怀秋又严了起来,每顿都不然伊轻尘吃太多,说是伊轻尘今日长胖了些,需要控制一下饮食,不然到时候婚服穿不上了。
不过小蝶还是担心伊轻尘晚上饿坏了,常偷偷给她弄些宵夜。
这一日夜,小蝶像往常一样偷偷带了一些宵夜,打算在秋棠别院绕一大圈,避开耳目,然后再悄
悄把东西送到伊轻尘那儿。
谁知,今日还没开始绕,就被拦住了。
拦住她的还是老熟人——梅校尉。
伊轻尘搬到秋棠别院的那一日,梅校尉就带着他的那支御林军守在外面了。
今日到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这梅校尉竟然进了院子。
小蝶恭恭敬敬地到:“梅校尉好。”
梅校尉笑着说:“小蝶,你别对我这么客气了,我们关系有这么生疏吗?”
“小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蝶低着头就打算离开,不愿与他多交谈。
谁知那梅校尉堵住了她去路:“好吧,你不肯认我也没什么关系。婢女这个角色当得习惯吗?梅大哥怕你受了委屈。听说你们前几日在城里被人刺杀,可有受伤?伤口及时处理了没有?”
此处人多眼杂,也不宜有争执招人眼目,小蝶叹了一声,往边上站了站,妥协道:“梅大哥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这御林军校尉当得习惯吗?”
见她接了,梅校尉顿时笑逐颜开:“还好还好,彼此彼此。原本陛下突然让我带着一支御林军到
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驿站里待命,我是颇不乐意的,后来看到你们来了,我心里便有了数。只是没想到你们护送的那位居然能当上皇后,你快跟你梅大哥说说,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蝶忽然正色道:“梅大哥,暗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多说什么。”
梅校尉也正色道:“听说你们一路去的共有25位兄弟,怎么回来的只有你们3个?现在连小力也下落不明,你可别怪梅大哥我话多,我是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小蝶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同驿馆那次一样,我们一路都受到追杀,其他几位兄弟都折在里面了。前几日那些贼人明目张胆地当街刺杀,后来抵不过,跑了,小力去追后就下落不明,现在小勇已经去找他了。”
梅校尉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就驿馆那些菜鸡,还能一口气杀掉陛下精心培养的二十多个暗卫?”
小蝶道:“梅大哥,追杀的,至少有两批人,你在驿馆遇到的那一批不堪一击的,应该是伊府冯氏的,但是还有一批人,这一批人则奸猾许多,想混淆视听,多次拿冯氏当幌子,现在也查不出是谁,城内刺杀的也多半是后一批所为。”
“这么看,小力凶多吉少了。”
小蝶这次没有正面回答,“梅大哥,时间不早了,我还去伺候小姐,您请自便吧。”
梅校尉道:“哦,好,不,等下,差点忘了正事。今日本不想叫住你的,只是墙角那位实在哭得太久了,我的几个御林军兄弟都有些担心,但毕竟这院内不是女人就是太监,又这么晚了,实在是不太方便,所以我才特地在这里等你,希望你能去开导开导,别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