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灵是个大佬 第30章 忘川和河上的灯

宋婷婷拥有影响意识的能力，连鬼物也会受她影响，但她影响不了嬴峯，就算重伤，连灵魂都只剩下一半，嬴峯也是高出她几个阶位的存在。

失去精神能力克制，宋婷婷本身并不强大，一旦被抓住，连孟溪都能杀了她，在嬴峯手里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

灰白色火焰顺着赢峯的手掌蔓延，灼烧着宋婷婷的魂体，嬴峯诞生于忘川之中，他的火焰也沾染了忘川的气息，看起来是火属性的，其实是水属性，或者说冰属性，灵魂接触后会被冻伤，这种冻伤可以持续很久，除非嬴峯愿意，否则连想魂飞魄散都难。

遭受这种持续且剧烈的痛苦，一般的鬼魂都受不了，鬼魂没有人类那么多的复杂心思，臣服强者对他们来说是正常操作，但宋婷婷没有，她虽然痛苦，却不愿意求饶。

一声声源于灵魂的痛苦哀嚎让整座医院都沉寂，没有东西敢在这个时候出来作祟，从嬴峯现身的那一刻，整座地下二层的所有鬼物都于暗处胆战心惊，这是鬼王的震慑。

“宋婷婷，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殷星舒再次问到。

他一直不理解宋婷婷的做法，显然她非常的清醒的记得自己经历的一切，可她并没有去为自己报仇，而是在这块属于她的区域里，肆意杀戮。

一个理智却滥杀无辜的强大鬼物，比那些失去理智的鬼物更可怕。

宋婷婷咧起嘴，露出一个病态的笑，缓缓说到：“冷漠、自私、残忍、唯利是图……这样如地狱一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价值？要是能毁灭了就好了……”

“……”

这话太熟悉，以至于殷星舒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要露出这副诧异的表情，我能感觉到你和我是同类人，你也厌倦了这个世界，想让它毁灭不是吗？”

“……”

不说宋婷婷对于精神波动的敏感，就从殷星舒两次进入地下二层的表现来看，这个人都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无害，在他微笑的表情下，隐藏的其实是厌恶，厌恶蛮不讲理的鬼物，更厌恶制造出鬼物的人类，厌恶世界上的一切。

所以，要是世界毁灭了就好了，殷星舒曾经，甚至包括现在都有这样的想法。

到这时，殷星舒终于明白了宋婷婷会为什么会这样：从前她比所有人都要乐观的生活，爱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当信念崩塌后，她才会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要让这世界毁灭，让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坠入地狱。

宋婷婷没有求饶，灰白色火焰彻底将她淹没，在魂飞魄散的前一秒，她恢复平静，哼唱起熟悉的歌谣。

“吸我的血，食我的肉，榨干我的骨髓，还有什么留给我……”

“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这样也好，至少，解脱了……”

……

广阔的房间里，寒意在蔓延，嬴峯收回手，这一刻宋婷婷的所有气息都消失了干净，殷星舒看着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心情复杂。

“鬼王大人，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和宋婷婷一样的选择，你会杀掉我吗？”

嬴峯面露疑惑之色。

“为何有此一问？”

“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应该知道这种设想并非不可能。”

世界上的鬼魂越来越多，往后这样的经历会如同家常便饭，殷星舒感觉自己那一天突然想不开了，跑去筹划毁灭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殷星舒不是一个通过别人的话语来衡量自己行为的人，他会这样问，是因为好奇，或许也是想知道自己在嬴峯眼里，到底算什么？

一直以来，殷星舒在不同人面前都习惯性扮演着对他最有利的角色——宋之平认为他若即若离，捉摸不透，陈朔以为他能力神秘却有一颗善良的心，殷高良对他无视彻底，却想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孟溪把他当做救赎，赌上自己一切……唯独嬴峯不同。

嬴峯借助他的灵魂疗伤，作为回报曾经一次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可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是嬴峯单方面宣布协议生效，殷星舒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嬴峯给予他认为应该给予的一切帮助，殷星舒没有资格拒绝。

嬴峯傲慢、冷酷、还不通人情世故，可嬴峯了解他所有过去，只有在嬴峯面前，他才是最真实的，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喜恶，不需要去迎合嬴峯的喜好——嬴峯没有这种东西，他曾经强大到俯视所有人，万物皆蝼蚁，殷星舒也是蝼蚁之一。

一个除他之外最了解他本性的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殷星舒很想知道。

“如果我想要毁掉这个世界，你会阻止我吗？会杀掉我吗？”

嬴峯轻蔑的哼了一声。

“孤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一个世界的生灵，你也不在乎吗？”

“孤乃冥界忘川之主，为什么要在意这世界的生灵？”

“……那我若是要毁掉忘川呢？”

“你做不到。”

“……”

好吧，嬴峯根本抓不到重点，殷星舒感受到了被钢铁直男支配的恐惧。

算了，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殷星舒自嘲的想到，嬴峯注视着殷星舒低垂的眼眸，眼中的鬼火跳动两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孤不会。”

“嗯？”

“孤不会杀你，还会帮你，你对孤来说很重要。”

殷星舒点头。

“作为一个药罐，确实如此。”

“并非是这个缘由。”

“那是什么？”

嬴峯说不出话来，方才那句话是他脱口而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否认，难道殷星舒在他这里还有其他存在的意义吗？嬴峯想不明白。

见嬴峯久久不语，殷星舒突然笑了起来。

“鬼王大人，我应该感谢你，你救了我很多次，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能帮你的实在有限，或许鬼王大人寻找下一个药罐的时候，我能帮上忙？”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孤？”嬴峯的语气立刻有些不快。

“鬼王大人你不会以为我会一直活着吧？”

“孤会护着你。”

“我是说寿终正寝，人有生老病死，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百年时间，对鬼王你来说或许只是睡一觉就过去了。”

“……”

在此之前，嬴峯从未想过殷星舒也会死去这样的事情。殷星舒不知道的是，他借助殷星舒灵魂疗伤，就算殷星舒死去，只要灵魂转世投胎，他也能跟过去，可是转世之后的殷星舒，没有从前的记忆，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性格，这样的一个人，还是殷星舒吗？

不愿意，不满意，不想殷星舒被替代。

嬴峯心里明显的抗拒让他一怔，如果他只是把殷星舒当做疗伤工具，为什么要去在乎这个工具是什么样的？有效果不就够了吗？嬴峯越来越迷惑了。

殷星舒不知晓鬼王心中的纠结，他扶起地上的陈朔，转头对嬴峯说到：“鬼王大人，此处不宜久留，先出去吧。”

因为陈朔身高高出一截的缘故，自然的倚靠向他，看到这一幕，嬴峯心里对陈朔的观感立马又降下好几个度，连正在琢磨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一行人准备离开，走到走廊一半距离的时候，嬴峯突然顿住脚，目光看向走廊的另一边，眼窝中的鬼火晃动一下，四周温度开始狂降，不过片刻时间就降到零下。

那种仿佛置身停尸柜中的感觉再次出现，殷星舒将陈朔放下，手上握着藏刀的刀柄，戒备的看向前方。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嬴峯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来者不善。

殷星舒还是第一次看到嬴峯反应这么大，并且很快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阴影，一大团阴影争先恐后从走廊另一边涌上来，这不是鬼魂，而是各种执念、恶念、还有意识的混合体，只是看一眼，殷星舒脑中就涌现出各种愤怒、绝望、怨恨的情绪，灵魂被拉扯着，要和对方融为一体。

殷星舒骇然的收回目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强大又诡异的存在，对方不仅能影响人的意识，还能吞噬普通人的灵魂，姑且先称之为执念吞噬体。

吞噬体的形成多半和宋婷婷有关，她说毁灭世界不是说说而已，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竟然利用医院造出这么可怕的东西，如果把这东西放到外面去，殷星舒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不过现在也没差了，因为宋婷婷的死，吞噬体被放了出来，如果不能将它处理掉，还是会影响到外面。

灰白色的火焰自走廊里浮现，这次不是一朵一朵，而是一整片，河水奔涌的声音随着火焰一起出现，殷星舒仿佛看见了无尽黑暗中，一条漂浮着金色火光的河流，它朝着远处奔腾而去，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

河水是青黑色的，火焰的光投在上面，那一团的青色就会尤其明显，隐约能看见河底的白沙，全是骨粉磨成。

厉鬼哭嚎，阴风嘶啸，都只是暂时的，唯有奔涌之声永恒。

这是一条寂静、孤独、没有时间概念的河，陪伴它的只有上方漂浮的火焰，它的名字叫忘川，可所有魂魄都会忘记，唯独它还记得。

幻象一闪而过，殷星舒却好像也受到了忘川的影响，感受到它的孤独，他朝着前方看去，看到嬴峯背对着他站立着，背影肃穆又冷酷，如同那条青黑色的河，殷星舒不由得想他活了这漫长的岁月，是否也会感受到孤独？

不过走神这片刻时间，走廊里，阴影和火焰已经碰撞到一起，惨嚎声四起。

阴影吸收的执念和灵魂不断被火焰溶解，但它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了，竟然依靠牺牲执念和灵魂阻挡住了火焰的伤害，并且还在缓缓逼近中。

一道道恶念如同触手一般从吞噬体身体里伸出来，竟然爬过天花板和墙壁，朝着殷星舒缠来，殷星舒立刻感觉到眼前一黑，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漩涡，转啊转，转啊转……

他不自觉就要昏睡过去，直到嬴峯的冷哼声在脑中炸裂，瞬间惊醒了殷星舒，他回过神来，脸色发白，额头上浸出冷汗，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吞噬体竟然对殷星舒动手，这一举动激怒了嬴峯，他眸中跳动的鬼火更甚，手掌抬起，一支火焰形成的短箭就出现在他掌心。

屈指一弹，短箭带起一截火焰，直奔吞噬体而去，眨眼间刺入吞噬体身体，将它身体洞穿一个大洞，吞噬体疯狂的蠕动几下，大洞却没能合上。

周围的火焰一拥而上，将吞噬体淹没，阴影被蚕食，过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最后一点恶念也溃散开，走廊里恢复了平静。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殷星舒朝着嬴峯走去，可还未走近，嬴峯的身影就溃散成黑雾，原地只剩下一朵火苗。

“鬼王大人？你，你没事吧？”殷星舒能感觉到嬴峯的气息一下变得极其虚弱，竟然连本体都无法保持。

“孤无事。”嬴峯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孤需要沉睡一段时间，在孤苏醒前不要乱跑。”

“……好。”

吞噬体没有灵智，自然不会畏惧鬼王，虽然嬴峯看起来举足若轻，实际上消耗非常大，他本就重伤，先前又渡了两缕本源魂气给殷星舒，以至于现在不得不陷入沉睡。

这和嬴峯之前的沉睡还是有区别的，那时候他会保留一丝意识，以应对突发危机，而现在他所有意识都会沉睡，未免再遇到殷星舒处理不了的问题，所以才会有此叮嘱。

最后一朵火焰也熄灭了，殷星舒抚摸着手上的三途印，眼眸低垂，这是他第一次产生愧疚的情绪。

原来他也会觉得愧疚吗……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先救陈朔，不然他今晚就白忙活了。

殷星舒扶起陈朔朝着电梯走去，负二层的鬼魂基本上都被嬴峯灭掉了，种种异象消失，现在这里真的只是普通的医院了。

在离开的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当殷星舒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右边的电梯门竟然打开了，殷星舒看到了最后一条走廊的情景。

最后一条走廊没有连接房间，就是一个大厅，密密麻麻的玻璃柱放置在大厅中，玻璃柱中浸泡着尸体，几乎就是陶之居地下室的扩大版了。

这么多的标本，殷星舒想不出医院要卖给多少人，或许这些标本还有他不知道的作用，但他暂时不打算去探究了。

电梯从负二楼上升，停在了一楼，殷星舒扶着陈朔走出去，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医院里的人多了起来，有护士看到陈朔的模样，立刻赶了上来。

于此同时，警车鸣笛的声音在医院外响起，十多辆警车几乎将医院包围了，季雪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直奔大厅而来，看到殷星舒扶着的陈朔，脸上立刻浮现紧张的表情。

“陈队，陈队他没事吧？”

“受伤了，需要马上治疗，还有多派点警察去把负二层守着，搜查完前，都不要对外开放。”

“是。”

季雪转身去安排，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啊，殷星舒又不是队长，她干嘛听殷星舒的，但一想到殷星舒的死神体质，她觉得还是不要和殷星舒争论了。

警察很快把负二楼控制起来，部分资料传到上面，立刻引起震动，紧跟着就下了封锁信息的命令，更多的警察被派过来，三医院的管理层全部被控制起来。

陈朔被送去急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殷星舒在确认没有遗漏后，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的溜出了医院，直接打车回家。

……

两个小时后，殷高良办公室里，宋之平拿着文件走了进来，殷高良刚挂了电话，一边脱外套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杏杏昨晚在做什么？”

“大少爷出去了，刚回。”

殷高良并不觉得意外，警察今天早上这么大的动作，他要是还不知道，他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了。

“杏杏长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给他定个婚吧。”

殷高良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而不是随意决定旁人的人生，宋之平听了，面露惊诧之色。

“大少爷年纪这般小，现在订婚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听话的东西留着做什么，作为殷家的大少爷，他也该发挥价值了，就何家大小姐，你去处理吧，尽快把事情敲定下来。”

殷高良竟然要给殷星舒订婚，这是宋之平未曾想到的，他知道殷高良的目的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才惊诧，殷高良竟这般等不及。

宋之平退出了办公室，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瞬间消失，他径直下楼，从电梯出来，前台的女职员习惯性的向宋之平问好，宋之平瞥了她一眼，而后直接离开了。

直到宋之平离开好一会儿，女职员才慢慢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白。

“小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我没事。”

小晶没有告诉身边的朋友，刚才宋特助的眼神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