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不相信爱情 第28章 第 28 章

回工作室的路，似乎比去时短了许多。两人并肩走着，隔着一拳的距离，手臂偶尔会因为步伐的晃动而轻轻相触。没有多余的交谈。

走到工作室楼下时，蔺逐生脚步顿了顿，看向鲍决："你......接下来去哪？" 他记得鲍决的公寓已经退租。

鲍决看了一眼工作室那扇熟悉的旧门，然后转向蔺逐生，语气平静自然："方便收留我一晚吗？去你那儿。"

蔺逐生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好。"

蔺逐生的家在一个老小区，顶层，没有电梯。楼道里堆着些邻居的杂物，但推开他那扇漆色剥落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松节油、旧书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不足四十平米的单间，被巧妙地分割出小小的睡眠区和活动区。墙上钉满了他各个时期的摄影作品，从早期的《荒原》到最近的实验性创作。地上散落着画册和未完成的画作，窗台上养着几盆顽强的绿植，书架上塞满了哲学和艺术书籍。一张旧沙发占据了活动区的大部分空间，上面随意搭着一条墨西哥风格的彩色毯子。

虽然杂乱，却充满了鲜活的生活痕迹和创作气息。

"有点乱。"蔺逐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快速把沙发上的几本画册挪开。

"很有你的风格。"鲍决放下行李，目光温和地扫过这个空间。

就在蔺逐生准备去烧水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最里层取出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递还给鲍决。

"这个，"蔺逐生的声音很轻，"我没打开。"

鲍决接过文件袋，眼神微微闪动："为什么？"

"你说过，"蔺逐生抬眼看他，"希望我不会有机会用到它。"

鲍决沉默了片刻，将文件袋放在小桌上："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想。"蔺逐生老实承认，"但我更想......证明自己配得上你的信任。"

"里面是一些钱。"鲍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份我整理的画廊和策展人联系方式。还有......"他顿了顿，"一封我手写的信。"

蔺逐生心脏微微一颤。"信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鲍决移开视线，"只是告诉你，如果累了，可以停下来。如果还想继续，我认识几个人，或许能帮上忙。以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无论如何，选择权在你手里。"

平淡的描述，却让蔺逐生的眼眶瞬间发热。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退路、是资源、是尊重。鲍决为他准备的，不是将他拉回"正轨"的绳索，而是支持他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下去的补给。

"我......"蔺逐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做得很好。"鲍决看着他，眼神深邃，"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简单的几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让蔺逐生感到满足。他低下头，掩饰着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发酸的鼻尖。

这时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阿莱推门进来。看到鲍决，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我懂了"的笑容："鲍工回来了？正好，我女朋友来这边出差，我去她酒店住几天。"他很识相地开始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

这个巧合让蔺逐生松了口气。阿莱走后，空间忽然安静下来。

蔺逐生走进角落的小厨房准备做点吃的，却发现鲍决已经系上了围裙——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可能是阿莱女朋友落下的。他正熟练地打着鸡蛋，灶台上的水已经烧开。

"我来吧。"鲍决头也不回地说，"你去休息。"

蔺逐生靠在门框上，看着鲍决在狭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暖黄的灯光洒下来，锅里的水咕嘟作响，鸡蛋下锅时发出滋啦的声响。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却又如此温暖。

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被端上小桌。卖相普通，却香气扑鼻。

"可能......不太好吃。"鲍决说，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犹豫。

蔺逐生尝了一口，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很好吃。"

吃完面，蔺逐生收拾碗筷。出来时看见鲍决站在书架前，正看着那张泛黄的拍立得——那是很多年前在大学天台上拍的，两个年轻人挤在镜头前，笑得毫无阴霾。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年轻的脸庞。

蔺逐生走到他身边："居然还在。"

"嗯。"鲍决合上书，将情绪收敛起来，"累了就早点休息。"

蔺逐生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双人床："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鲍决看了一眼那张并不宽敞的床，又看了看蔺逐生眼下的乌青："一起吧，挤一挤。"

没有暧昧的暗示，只是基于现实的体贴。

洗漱完毕，两人并排躺在不算宽的双人床上。身体不可避免地挨着，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关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蔺逐生僵着身体，不敢乱动。他能闻到鲍决身上传来的、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睡吧。"鲍决在黑暗中低声说。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也许是身边人的气息太过令人安心，蔺逐生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鲍决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鲍决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翻转手掌，坚定地回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缠，掌心相贴。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在这个属于蔺逐生的空间里，在这个拥挤却温暖的床上，紧密的牵手就像一个郑重的仪式。

蔺逐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鲍决，在均匀的呼吸声中，于黑暗里无声地收紧了手指。

这里不是酒店，不是临时借住的工作室。

这里是蔺逐生的家。

而他，被允许停留。

对于两个都曾在孤独中航行太久的人来说，这一刻的紧密相连，胜过万语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