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绞刑架上开出了艳丽的花朵,美丽的少女沉睡在了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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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为魔法部效劳。我愿意提供帮助——我知道魔法部正在——搜捕黑魔头的余党。我愿意竭尽全力协助你们……”
卡卡洛夫颤抖的声音落下,屋子里一阵压抑的死寂,仿佛有沉重的无形的枷锁落在每个人头上。而一片黑白色画面里唯二彩色的我和哈利就显得格外吵闹而突兀。
哈利不安的四处张望着,刚想问点什么,就被陪审团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我朝那边一看,是疯眼汉穆迪坐在那里——但他的外貌有一点儿很明显的不同。他还没有魔眼,只有一双普通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盯着卡卡洛夫,带着强烈的厌恶。看起来年轻了一点的邓布利多坐在他旁边,正和他低声交谈着。
我对惊慌不定的哈利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呆在原地,没有危险。
主席台上,克劳奇开口了,“卡卡洛夫,你说你知道一些人的名字,请说给我们听听。”
“你要知道,”卡卡洛夫急促地说,“神秘人行事一向非常诡秘……我们从来不知道所有同伙的名字——只有他知道我们都有哪些人——”
“这一着是明智的,可以防止你这种人把他们全都出卖掉。”穆迪嘟囔道。
我也暗暗冷笑了一声。毫无疑问,在这一点上里德尔是对的。
“我知道一点儿……,”卡卡洛夫透不过气地说,“他们都是很重要的追随者。我亲眼看见他们按他的命令办事。我提供这些情报,以证明我彻底——”
“说名字!”克劳奇先生厉声说。
卡卡洛夫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哆哆嗦嗦念出几个名字。其中有些我知道,有些我没有听过——并不是说里德尔不让我知道,八成是当初他说的时候我用蛇形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吧。
卡卡洛夫最后念出的名字是埃文.罗齐尔。我对他印象很深,是一个能力强大的食死徒,而且继承了他父亲的心狠手辣,里德尔对他也多有赞许。
“罗齐尔已经死了,”克劳奇说,“他也是在你之后不久被抓到的。他不愿束手就擒,在搏斗中被打死了。”
我微微垂下了眼睫。无论立场对错,目标正邪,战士勇往直前的死亡都令人敬畏。
“这——罗齐尔是罪有应得!”卡卡洛夫的语调已经真的开始发慌了。
“还有吗?”克劳奇不耐烦说,“如果就这些,你将被送回阿兹卡班,等我们决定——”
“不要!”卡卡洛夫绝望地叫起来,“等一下,我还有!”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我猜出了接下来他将说出什么。
“斯内普!”卡卡洛夫声嘶力竭,“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已经被本委员会开释了,”克劳奇轻蔑地说,“阿不思.邓布利多为他作了担保。”
“不可能!”卡卡洛夫和哈利同时喊了出来。我看向哈利,他脸上的震惊更像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厌恶。卡卡洛夫用力想挣脱把他绑在椅子上的锁链,大声喊了起来,“斯内普是食死徒!”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我已经就此事作过证了,”他平静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确实曾经是一个食死徒。可他在Voldemort垮台之前就投向了我们一边,冒着很大的危险为我们做间谍。他现在不再是个食死徒了。”
“是的,”克劳奇说,“你还有其他名字要说吗?没有的话……”
我几乎要忍不住尖叫出来——一直以来我对斯内普的怀疑终于在此刻落到了实处。他曾经向莉莉通风报信,导致了老罗齐尔的失手(然而我出于对卢修斯的承诺把这件事在里德尔面前隐瞒了下来),然后在莉莉死后又转向了她的阵营——因为他对她念念不忘!
里德尔不懂这种感情,他只看到自己给了斯内普财富和名誉,却从不认为杀死他所爱的女人会导致斯内普心有恨意;他不理解,并且鄙夷这种情感,所以才一直对斯内普的背叛将信将疑。虽然这种冷酷的确让他更加强大,却也让他的弱点昭然若揭。
哈利的情绪波动比我更甚,我无法判断此刻他脸上涌起的,究竟是对黑魔王的恨意,还是对斯内普的厌恶;他喘着粗气,转身拉住了我。“你听到了吗?”他语句混乱,“斯内普——食死徒——他一直都是——想杀了我!”
他此刻并不需要回复,他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我却心惊胆战的拉住了他,试图把他带出这段回忆。因为我知道,继斯内普之后被推上绞刑架的,将会是——
“Gini!”卡卡洛夫像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声嘶力竭,“——那个蛇脸面具的‘解谜者’!”
四周爆发出一片窃窃私语声。
在一阵喧嚣中,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背上过电似的一阵阵颤栗。他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那些我做过的、难以忘记的事情,如同十多年前背负上的枷锁,如今终于显出了冰冷的獠牙。我不敢看向哈利,只死死盯着卡卡洛夫的脸。
“我们至今没有抓到她,”克劳奇说,“你能提供更多线索的话……”
“当然!”卡卡洛夫尖叫起来,“是她把麦金农的地址提供给了黑魔头!是她带人杀了金克伦桑斯一家!是她——是她在罗齐尔之后抓住了波特和隆巴顿!”
“那起灭门案,”克劳奇先生朝坐在他面前的一位女巫点了点头,她便在羊皮纸上写了起来,“还有什么线索吗,比如外貌和年龄?”
我屏住了呼吸。当年格林德沃只是消除了卡卡洛夫在德国遇到我的记忆,对于之前的记忆并没有理会。更何况,当年见过我的食死徒那么多,我的暴露是迟早的;可是至今邓布利多都没有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明……
“不……我不知道,”卡卡洛夫脸色苍白,“她从来戴着面具,声音雌雄莫辩,一直都行踪诡秘……”
“很好,卡卡洛夫,”克劳奇冷冷地说,“你协助了我们的工作。我将重新审查你的案子,你先回阿兹卡班……”
克劳奇的声音远去了,地牢正在像烟雾一样消散,所有的东西都渐渐隐去,一切都变成了旋转的黑暗。我拉住了哈利的手,一片死寂中,我听到他轻声念我的名字。
“Gini?”
我张着嘴巴,像是一尾出了水的鱼,垂死喘息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哈利挣开了我的手。他近乎粗暴的一推,我向后跌倒在一片黑暗中;黑暗一瞬间褪去,我发现自己位于一间华丽阴沉的屋子,旁边已经不见了哈利的身影——我们被卷入了不同的回忆之中。
房间地毯中间,斯内普跪在那里,屋子另一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是里德尔。而我对此场景毫无印象,也就是说,这场谈话发生在我不在场的时候。
比起和我说话时,他的语调冷了不少,带着上位者的凌驾感和克制杀意的不耐烦。“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阴影中,里德尔说,“在我的计划里,现在还不到你出场的时候。”
斯内普一身黑衣,像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大人,”他低声回答,语气圆滑,“我明白您的计划不允许任何差错,然而最终比赛里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准确预料,如果您将计划传达给我,我也许能做出贡献……”
“我不需要。”里德尔语气冰冷,“你的作用是打探凤凰社的计划,而不是协助我的计划。”
我大概明白了这段回忆的背景。这是斯内普的回忆。第二场比赛后,由于我的建议,里德尔一直没有把斯内普纳入自己的计划之中,而一直无法得到情报的斯内普按耐不住,跑来询问,却被早有戒心的里德尔拒绝了。
“以及,我该提醒你,”里德尔轻声说,“不要擅自对勇士下手……”
“我想……咱们该回去了。”突然,邓布利多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来——哪怕是在一段回忆里,邓布利多和里德尔同时出现就足够我心惊胆战了。“来吧。”邓布利多说着,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房间在消散,转眼间只剩下漆黑一片。然后随着世界天旋地转,周围的光线变得令人眩目,不过几秒钟,我已经重新站在邓布利多那间阳光明媚的办公室里了。
那个石盆在我面前的柜子里闪闪发光,邓布利多站在我身后;在他旁边,神情恍惚的哈利沉默站立,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像。
“教授,”我慌乱地写,“我们不应该——柜门是开着的——”
“我理解。”邓布利多说。他端起石盆走到书桌前,把它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盆里的东西又变回了银白色的状态,泛着雾气蒙蒙的涟漪。
“这是什么?”哈利声音颤抖地问。
“回忆。”邓布利多说,“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给我的。”
“我看到了一些。”哈利说。他的声音在发抖,有一种困兽般的绝望感,“斯内普教授是食死徒,是吗?”
“不,哈利。”邓布利多柔声打断了他,“我想你在回忆中也看到了,我作证他并非食死徒;并且,曾经斯内普教授还救了棘霓小姐一命,不是吗?”他看向我,我从没觉得他的目光如此锋利过。
他在向哈利保证斯内普并非食死徒的同时,还暗暗提醒我,斯内普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样一来,假如我是Voldemort那边的人,在对斯内普下手前也要掂量一下这份恩情。
哈利突然指住了我,“那她又怎么说!”他的指尖剧烈颤抖着,声音歇斯底里,“她也是食死徒!我听见卡卡洛夫指控她的名字!当初在斯莱特林的密室Voldemort说他认识她——”
哈利突然不说话了。邓布利多则语气温和的开口,“哈利,想必你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棘霓小姐年纪比你还小,怎么可能在当年就加入食死徒呢?”他挥了挥手,两把软椅滑到我们身边。我连忙坐了下来——我的腿在发抖,因为现在的情况超出了我的预料。
邓布利多会发现曾经我那个故事里所谓的“祖母”究竟是谁吗?他会发现现在的迪斯洛安就是曾经那个‘解谜者Gini’吗?甚至,他会发现我和纳吉尼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我的手指在袖中发起抖来。
“无需更多线索我也能发现其中的联系,”邓布利多说,“然而我曾经答应过棘霓小姐,她的故事,我会替她保密。”
哈利盯住了我,我看到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抓紧了魔杖。“我一直相信你!”他说,“而你对我隐瞒了多少?”
我愣愣看着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只是一个名字,我还能推到碰巧同名上,可是联系当年密室里的那些话,和刚刚他看到的其他我所不知道的回忆,哈利他猜出了什么呢?
“哈利,”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说,“咄咄逼人不是一种好习惯。之前西里斯写信告诉我你在布莱克宅的一些举动,我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的确是太鲁莽冲动了。”
我惊愕的看向邓布利多——我没想到他居然得知了布莱克宅里哈利用缴械咒攻击我的事。他还知道多少呢?卢平有没有把我和他之间的事告诉他呢?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成型。弃车保帅吧,棘霓。我对自己说,在他们朝着事实真相迈步之前,把他们引到一个错误的方向吧,虽然这个方法也不见得有多么高明,却是我手中唯一剩下的牌。
我站了起来,朝邓布利多鞠了一躬。“教授,”我慢慢写,“曾经黑湖边我告诉您的故事——关于我的出身和家族,请您现在告诉哈利吧——如果这能解决他的疑惑和愤怒。”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将它告诉任何人。”
“不,”我摇摇头,“请告诉他吧。”顿了顿,我补了一句,“我并不想再次回忆一遍那个故事。我能否先告退?”
邓布利多站在冥想盆后面,盆中闪烁的银光照亮了他的面庞,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苍老。他凝视了我片刻,然后说,“当然,棘霓小姐,你可以离开。第三个项目中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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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从得知那天邓布利多究竟和哈利说了什么。
自从那天起,哈利对我都视若无人,即使是不得不交流的时候,也生疏客气仿佛对着陌生人。
我想,也许是他不能接受一直以来关系不错的同学突然变成杀人凶手的后裔吧——尤其是这个杀人者还杀死了自己的父母。
我并不介意他的心思。他的友谊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他的情绪影响不到我的目的,只要邓布利多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就要在霍格沃茨呆下去,怀着我的一腔孤勇走下去,完成我的比赛,拿到那份“额外的奖励”。
里德尔的计划,哈利的敌意,邓布利多的怀疑,无名者的试探,都会在最后一场比赛后尘埃落定,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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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当天的晚餐比平时丰盛,但大家都心不在焉。爱丽丝在旁边翻着咒语书,看能不能翻出更多或许能有用的咒语;金妮看看我又看看哈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敢说——而这也是现在大部分人的态度。自从我和哈利的关系“恶化”,他们还以为我和他之间的紧张关系是做为竞争对手而产生的。
凯撒在我的口袋里不安的动了动。我伸手进去,安抚性的拍了拍它的脑袋。手指触到口袋里另外两件冰凉的东西,是阿布的半段魔杖和拉文克劳的冠冕——我已经将我所有重要的东西带在了身上。假如比赛后真相大白,我将不能再回到霍格沃茨。到时候,我就可以直接带着我的东西远走高飞……
“喝点东西吧,”赫敏帮我倒了一杯南瓜汁,担忧的看着我,“你的嘴唇都有点发白了。”
我朝她一笑,接过南瓜汁啜饮起来。
当施了魔法的天花板由蓝色转为暗紫的暮色时,邓布利多在教工桌子旁站起来,众人安静下来。“女士们,先生们,再过五分钟,三强争霸赛最后一个项目的比赛就开始了。现在请勇士们跟巴格曼先生到运动场去。”
哈利站起身,目不斜视走过我身边。我放下手中空杯,站起来跟上他的脚步。一片掌声中,勇士们走出礼堂,走向魁地奇球场。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广阔无边的迷宫,黑漆漆的高大树篱把场地边缘团团围住,只留下一个窄窄的入口。五分钟后,数百名学生鱼贯入座,空气中充满了兴奋的话语声和杂沓的脚步声。
巴格曼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经过魔法放大的声音便在看台上回响起来。“女士们,先生们,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项比赛就要开始了!我来报一下目前的比分!哈利.波特——88分,第一,霍格沃茨学校!棘霓.迪斯洛安——86分,第二,霍格沃茨学校!”掌声和欢呼声把禁林的鸟儿惊飞到渐渐暗下来的夜空中。“威克多.克鲁姆——83分,第三名,德姆斯特朗学院!”又是一阵掌声。“芙蓉.德拉库尔——第四名,64分,布斯巴顿学院!”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掏出了魔杖。
我和哈利分数差的不是很多,几分钟而已,还不够哈利找到正确的路,我有把握在进入后先找到奖杯……
“现在……哈利,听我的哨声!”巴格曼说,“三——二—— — !”
随着一声短促的哨音,哈利急忙奔进了迷宫。
接下来就是我了。我微微压低了膝盖,是一个跃出的姿势;冰冷的血液在我胸口灼灼燃烧起来,叫嚣着夺回自己的宝物。来吧,来吧,我的犬齿控制不住的压在了唇角,指甲在袖中变得尖锐,每一个细胞都颤抖着,裹挟着厮杀的**。
“那么,迪斯洛安,听我的哨声!” 巴格曼的哨子又响了一声,几乎是哨音落地的同时,我冲进了迷宫。
进入迷宫的一瞬间,温度低了下来。高高的树篱在小径上投下了乌黑的影子,不知是由于树篱的遮挡,还是因为施了魔法的缘故,看台上喧嚣也消失了。天空变成了黛青色,每一分钟都在变暗,很快就黑成浓重的一片。
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不能有亮光,那会引来黑暗中的野兽们,不能有声音,那会暴露出自己的行踪。我脱下了外套和鞋袜,无声踩着湿润的泥土走了几步;瞳孔开始扩大,以便吸收黑夜中更多的微光;尖锐的指甲上暗色电弧微微跳跃,是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踩着骤然炸起的黑色电弧,我瞬间朝着迷宫的中心方向蹿了出去!
虽然由于魔法屏障,我不能直接翻过高耸入云的树篱,但比起地面上的危险陷阱,我还是选择了在高墙之上游走。脚下的藤蔓蠕动着,想要把我拉进树篱之中,又在我的电流下战栗着匍匐,我踩着银蛇般跃动的电光,高高越过了一只巨大的铁尾毒蝎,落在另一面树篱之上。
四周的黑暗越来越浓了,这也代表着我离迷宫中心越来越近了。迷宫里分岔口很多,到处都是曲折的死胡同,即使是有着卓越的直觉,我也走错了好几次。然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我已经比其他人更快了,只需要保持下去……
猛然间,一声女性的尖叫划破了四周的沉寂。
芙蓉?她遇到了什么怪兽吗?没有看到红色火花——这是否表明她已经摆脱了麻烦,还是她遇到的麻烦实在太大,连魔杖都拿不出来了?不过她的死活不在我的计划之内,遇到了或许会顺手解决一下,遇不到也不会去特意找茬。
我犹豫了不到半秒,就再次迈开了脚步。越靠近迷宫中心,树篱的藤蔓就愈发凶残,从最开始的茂密枝叶发展成了带毒的尖刺,我不得不跳回地面上,老老实实踩着土地走。
又走了十来分钟,我突然停住了脚步,迅速猫下腰蹲在了路边浓重的黑暗中,屏住了呼吸。
拐角后,芙蓉的声音响起,带着喘息说,“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
没有人回答,一道红光在黑暗中亮起,接着传来芙蓉尖叫和跌倒在地挣扎的声音。
是钻心咒。
是谁?是某个食死徒吗?是里德尔示意的吗?
我并不想掺和进去,但是他们挡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我只能按捺住性子,等芙蓉逃走或者被杀。
红光熄灭,芙蓉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她尾音喑哑的尖叫着,“你怎么敢……”
攻击者依旧沉默。我听见芙蓉难以置信的叫起来,摩挲着后退,像是跌进死亡陷阱的绝望困兽。然后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亮了起来,不过一秒钟,一切就都安静了下来。一阵布料摩擦草地的沙沙声,攻击者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我趴在草丛中,睁大了眼睛。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枯血咒的颜色,这是很高深并且恶毒的黑魔法,中咒者的血液会在几分钟内消失殆尽,最后只剩下一具苍白干枯的尸体。
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几声微不可闻的窸窣声,显示着拐角后的芙蓉还在垂死挣扎着,抵御着死神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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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出去,继续朝着我的方向前进。
当我路过芙蓉身边时,垂死的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突然睁大眼睛,一把拉住了我的脚踝!
我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这个将死者。她的手很凉,血液正在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消失,急速带走了她的体温和生命力。她的瞳孔本已经涣散了,此刻却回光返照似的,目光焦距落在了我的脸上。她嘴唇颤抖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我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飞速流淌逝去,她的眼睛,曾经那么妩媚动人的眸子,慢慢的失去了灵动的光泽;她的凝雪般的肌肤渐渐失去了温度和弹性,像是大理石一般惨白了下去;她银色的华美长发铺散在长满青苔的地上,像是流淌着的月光,可是就连这微微的光华,也慢慢枯萎了。她空洞的眸子里,溢出来的泪水,究竟是不甘心,还是怨恨,我已经无从得知了。
我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她松手。
“别……让她……回去……”她喘息着说。
我心不在焉听着,挪着脚试图挣脱她的手指。
她像是从死神手里偷来了最后一段时间,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别让加布丽回去!别让她回到那些……人……手里!”她攥着我的脚踝,手指痉挛着,指甲深深插进我的肌肤,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握住。“求你!”她的声音从未如此卑微过,“别让加布丽……”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那样沉默注视着她的眼睛。
也许是死亡的脚步已经迫在眉睫,她停止了哀求,陷入临死前的幻觉之中。“妈妈,”她用法语喃喃着,“妈妈,妈妈……妈妈……”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了,像是晨曦前消失的夜露;微弱的呼吸极慢极慢的从她鼻翼间流过,带走了她身体最后一丝温度。她的手滑落下去,坠在地上,手指无力的松开了。
她死了。
直到死,她都圆睁着眼睛,像是要努力看清已经无法到达的未来命运。
最后一滴泪从她形状妩媚的眼角滑落,渗进那月光一样的鬓发中。有银色雾气一样的朦胧微光闪烁着从她眼角眉梢升腾起来,漂浮在她逐渐冰冷下去的尸体之上。
——那是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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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为人,就是你的原罪。
芙蓉.德拉库尔在很小的时候,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和看一只神奇生物没有区别,他们用谈论一件精巧器具的神情讨论她,不但不避讳她,还在看到她出现时露出暧昧不清的笑。
那笑让她恶心,让她全身发冷,让她日后每次回想起来,都恨不得千万遍洗刷自己的皮肤,好把那种像是用舌头舔舐似的黏糊糊的目光从自己身体上彻底洗干净。
“你不能爱任何人。”她的母亲这么对她说。
那时她还太小,无法理解这经过残酷命运洗礼后提炼出的真言。
她的母亲,永远穿着华丽奢侈的礼服,美艳无双的脸上是优雅得体的微笑,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这样的女人,在上流宴会上带出去,本是一件多么面上有光的事,但事实并非如此——只因为她的血管里流淌着的媚娃的血,是被人类巫师盖章定论为浪荡风流、下贱纵欲的血统。
多么可笑啊,一种种族的属性,要另一个种族来定论。
但是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力量的悬殊,千百年的驯化,异族所谓的伦理道德,一层层都是牢不可破的枷锁。媚娃作为人类巫师中所谓贵族的附属品,已经被打上了太多烙印。
她是个媚娃,所以她一定很放浪吧;她是个媚娃,所以对她做一点下.流的事也没关系吧;她是个媚娃,所以就算玩弄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的祖母在享受了祖父短暂的万千荣宠后被家族秘密处理掉,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直到女儿长大,眉眼越来越像她的生母,祖父此时才幡然悔悟,不顾众人劝阻,在临终前将这个流淌着媚娃血液的女孩定为家族继承人。
女孩长大了,出落的美艳无双,即使有着所谓卑贱的媚娃血统,窥视她的身家财产的求婚者也如过江之鲫。她千挑万选,选定了一个用真心待她的男子——然而她却低估了人类的无耻。
婚后,男子露出了真面目。他蚕食她的家族产业,架空她的财产权力,最后,把她变成了一只精致的金丝雀,一个拿不上台面的漂亮玩物。而她的两个女儿,自然也沦为家族联姻的筹码。
作为一个美艳绝伦,又上不得台面的乖巧筹码,芙蓉.德拉库尔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呢——那个无耻的,所谓父亲的男人,毁了她的母亲,如今又要来毁掉她和她的妹妹;她才十七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她的妹妹才七岁,还懵懂天真,不知未来人世险恶。怎么能甘心呢?怎么能甘心呢!?
她渐渐学会了玩弄人心,靠着血液里的天赋,让那些男人在她面前神智颠倒;她从来都能得到她想要的,所有人都把真心奉在她面前,可她也明白,那些靠着魅惑得来的“真心”,究竟有多一文不值。因为追求她的人越来越多,她越来越高傲,越来越傲慢。可是她渐渐发现,她所能得到的,都附带着怎样的名声——低贱浪荡,不知廉耻。
究竟是血统的本能还是性格的扭曲,她已经无法分辨,她只想得到她想要的自由,而手段和名誉的高低已经不在她的计较范围之内。既然已经被说成浪荡,还不如借着名头去得到更多。
但她也明白,那些追捧给不了她真正的自由。她只能去冒险,借着这次三强争霸赛的机会,给自己争取到国际上更多的关注。如果成为了勇士,成为了冠军,到时候,谁还敢用下流的眼神看她呢?她的父亲,也许就不敢把荣耀加身的她随随便便“嫁给”某个色迷迷的有钱糟老头了吧?
在异国,她依旧是全场焦点,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令人烦躁的家伙在她耳边嗡嗡作响。那个灰发小姑娘得到了高分,所以自己必须打败她。只是芙蓉没有想到,那个女孩的身边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夺走的东西。那个女孩没有恋人,也没有家人,唯有一样暧昧的流言蜚语缠身——那一瞬间,芙蓉居然是同情她的:即使是人类血统,也有如此多的身不由己啊。
舞伴的争抢无非是习惯了去得到最好的异性,却在马尔福家公子身上失手,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另一个纯血男生。那些男生看她的眼神依旧让她觉得反胃,她也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让人不耻,可是她不介意;人类不会去介意媚娃的想法,她又凭什么去照顾人类的情绪?
人类和媚娃,无非是互相鄙夷,却又不得不互相利用的可悲生物罢了。
她用近乎扭曲的感情,报复着每一个人类。她不想把自己定位成人类,因为人类的肮脏让她反胃;她要让自己媚娃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摆在所有人面前,用事实告诉那些人,就算是媚娃血统,也比你们强的多!
一切都很顺利,她进入了迷宫,却在离奖杯只有一步之遥时,遇到了死神。
漆黑的夜色,血红的双眼,狠毒的咒语,和无可挽回的颓败。
一切戛然而止于重重黑雾之下,绝望,死亡,腐烂,牺牲,吞噬,再也难见天日;她美丽的骸骨和她扭曲的理想,都葬送在了异国冰冷的迷雾之中。
她将带着她的骂名和怨恨,腐烂在清冷的晨曦之中。而她的妹妹,还在远方等待着姐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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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灯似的回忆到此为止,我几乎难以从芙蓉那复杂矛盾的感情中挣脱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很少有任何共情的感情。人类的大部分感情在我看来都可笑而多余,充满了蝼蚁的愚蠢和算计;人类的爱和恨也是短暂的,在妖族漫长的生命里甚至不够沧海一粟。
而我在人类中生活了太久,久到几乎要忘记那些可笑却刻骨的对立。
也许在人类看来,生不为人,就是卑贱的吧?生而为妖,就是该死吧?那些话本里,那些传说里,哪个与人结合的妖有好下场?痴情的狐妖在书生落魄时红袖添香,却在书生金榜题名后被他带来的道士剥皮抽筋,魂飞魄散;白蛇雨中送伞定情,甚至愿意收敛妖性为那个人类繁衍后代,却依旧逃不过被她所爱的人诛杀的结局。
人类从来都是这么自私又胆小,爱慕容色,却在得知所爱非人后变得狠毒绝情。
我慢慢的捂住了脸。
见到的悲剧越多,就越珍惜得到的东西。里德尔和所有人类都不一样,他不介意我是蛇,不介意我杀人,也不介意我那些奇怪的理论;相反的,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他信任我,包容我,纵容我,给了我独一无二的感情——尽管我们彼此都难以给这份情感做出具体的命名与定论。
我早就明白,他是人类里,最像我同类的那个。
何其有幸,生而为妖,何其有幸,与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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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去,抚上芙蓉死不瞑目的双眼。
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看待她——我曾经厌恶过她,因为她抢走了罗丝的恋人,让罗丝陷入痛苦;但她的回忆里,却并不避讳承认她所做的那些背负骂名的事,而是以一种坦然的快意,去报复着每一个看不起她的人。
这个美艳的,矛盾的,孤注一掷的少女,也许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吧。她用自己的手段去争取她想要的任何东西,人类看不起她,她又何尝看得上人类。
她的路,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可也只能走下去,哪怕头破血流,一无所获。或许,如果她能像我一样,遇到一个人类中的“同类”,也许就能得到另一种结局。
不过那都无关紧要了。她的人生肆意到不需要别人去定论,我也不想为别人的人生作定论。
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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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血流尽了,无论是媚娃的血液还是人类的血液,都消失在了漆黑的空气中。她的故事结束了,而我将跨过她的尸体,朝着我的目标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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