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尊的目光凉子先一步进行了自我反思。不告而别是她不好,但她留下的信件已然把事情交代了个明明白白。仔细算来,她不欠吠舞罗什么,何况她此番还是为了救尊才进了Scpter 4的牢房。想到此处,凉子看着尊不动声色的表情,也板起一张脸。
好像只要谁神色更严肃谁就更占理一样。
周防尊一挺腰从床上坐起来,哗啦啦的铁链声吵醒了寂静夜色,月光仿佛终于从焦灼成一团的气氛里松了口气,又迷迷茫茫地散开了。
“过来。”他微哑的嗓音像是浸透了凉凉月色。
从没有人敢这么命令她。
但是凉子愿意给尊先生这个面子。
她一步三顿地往尊身边挪,眼睛牢牢盯着铺满月光的地面,好像盯久了能长出黄金一样。这段距离超乎想象地短,凉子很快就走到了尊投下的阴影里。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条线,一条拴在凉子身上,一条系在尊手上。在尊手上的线收啊收,就把那头的凉子不情不愿地拽了过来。
明明是她自愿来的,现在又像是被渔夫钓进篓里的鱼,命运全然不由己了。
尊掀起眼皮把凉子上下看了看,那天夜里匆匆一瞥的严重伤势已经全好了,她看上去脸颊红润,神完气足,又一次饱胀了属于花之一族的甜蜜与温柔。
她笑了下,嫣红的嘴唇间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鬓边的银莲花精神抖擞又有点虚张声势地叉起腰。“尊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我马上开始吗?”
“嗯?”尊用鼻音吐出一个茫然的语气。
“哦对,尊先生还不知道。”凉子才想到尊还不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青之王居然也没告诉他。于是好一番解释,尊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既没有恍然大悟,也没有原来如此。
“你是为了给我吞食能量才过来的?”
不然呢?
“那你来吧。”
尊把这句话说出了“爷要登基”的气势,凉子呆呆地挠挠脑袋,“哦”了一声便调动出能力。淡紫色的光雾把二人都罩住了,青之王没有说谎,尊现在的能量海简直都要爆炸了,像一团滚烫的岩浆,凉子用雾气去触碰他,却连自己的身体都被烫得泛起一层薄红。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要把这么大团的能量一下子安抚下来凉子非得七窍流血不可,所以堪堪迈过危险线,确保尊不再受这团能量折磨后,凉子便收了手。她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软下来的身体像一团蒸得发红的小馒头。
她晃晃冒蒸汽的脑袋,腰上猝不及防被一双大手揽住跌进前面的怀抱里,然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脖子那里蹭了蹭。像是干涸已久的大地终于渴盼到了一滴甘霖。
凉子甚至都没发现尊什么时候把手上的镣铐弄断的。她惊讶地望望地上躺着的铁链又歪着脑袋用余光看看空无一人的牢房门口,暗暗咂了咂嘴。
……看来青组的牢房不怎么牢靠啊。
话说……尊先生为什么突然抱她?
……这中间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比如说温情攻击后趁她心神不稳面前的尊先生撕下伪装大笑三声:“没想到吧!”
“在想什么?”尊松开凉子,手还搭在她腰上。
“啊,哦,没什么,”凉子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尊有撕下伪装的打算,“多多良呢?他还好吗?”这就是没话找话了,凉子很确信他不会有事。
尊挑起眉毛,轻轻一笑:“托你的福,他没事了——你的治疗术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还以为那是治疗术的效果。但凉子可不打算解释。
“这三个月,你都去哪儿了?”
“……一直都在镇目町。”
尊脸上难掩讶异,想来也是,就在眼皮底下的人吠舞罗都找不到着实叫人吃惊。
“我住在很高级的酒店,完全是尊先生你们的思维盲区。”凉子忍不住炫耀了一句。
“所以你知道我在找你。”
祸从口出。凉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我、我不是有留告别信吗?难道你们没看到?”
话说完,尊的脸色更差了,凉子赶忙乖乖闭上嘴,准备挨训。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叹道:“你没事就好。不是你的错。”
她当然没错。
“是我不该那么对你。”
欸?
尊的眼睫半垂,在眼下投下半扇阴影,他好像突然变得十分落寞,一池被抽尽了热情的岩浆,马上要凝固成千万年不动的磐石。
凉子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觉得面前的人是座孤岛。他在湍流彼岸,四面八方都是迈不过的汪洋大海。她疑惑竟到如今才发现他原来这么累了。
凉子至今为止过着和尊完全不同的人生。尊的人生是由责任、同伴、坚守堆砌成的堡垒,无论他情不情愿,他都化身成了城墙,任雨打风吹,安如泰山。而凉子则是由一阵清风、一场细雨、一夜幻梦推远的烟雾,她飘啊飘,没有来处,不知归途。她本该只是路过一处城墙,偏偏歇了脚。
同伴的意义对凉子和尊来说是不同的词汇。
凉子尊重同伴,也愿意为他们而战,但该要离开时也能下一秒就挥挥衣袖,又乘风飘远。而尊这方城墙,每一处砖瓦都是由同伴垒成的,少一块砖就少了一处的他。
也许现在了解他已经太晚了,凉子默默想着,假如她早看出尊是这样的人,那个挖满了陷阱的特殊任务她绝不会碰。
那样的话,她和尊,和吠舞罗就能一直维持原状,一直那么走下去。
“凉子,我没有讨厌你。”尊微哑的声音就像叹了口气,一句话温柔得像月光捧住了飘落的云彩。
“……我知道。”
凉子终于明白,尊对她那种矛盾的态度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对不起。”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才对。当初没有贪心就好了。
尊淡淡地望着凉子。他坐在床上,从他的角度,望得到凉子一圈圈红起来的眼睛,和染了盛夏梅子红的唇瓣。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不知道。”
尊伸手一捞,凉子又一次落进他怀里,他单手捧住她的后脑勺,炙热的唇瓣没有犹豫地覆上去。他舔过湿润的梅子红的柔软嘴唇,咽下清甜的味道,再进一步深入。他那种烧灼了的热仿佛把怀里的人烫化了,两人一道从云端跌落,摇摇晃晃地落进尘世。
这个感觉上十分漫长的吻实际只用了几秒。在心里告诫自己浅尝辄止的尊在又一次舔润了红梅子之后把嘴唇落在了凉子柔软白皙的耳垂上。她忘了反抗,任尊在那里轻轻咬了几口。这场景无法避免地让尊想起那个缠绵的晚上,他在凉子耳边沉沉喘了口气:“……傻姑娘。”
凉子眨巴眨巴茫然的眼睛,下意识软着嗓音回嘴:“你、你才傻。”
尊看她似乎对这个吻并不排斥,略微放下心,自己也觉得自己过于莽撞了。
“回来吧,别乱跑了。”
凉子还被尊牢牢抱在怀里,她挤了两下,伸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尊——后者神色正经,看着倒不像开玩笑,不,他开玩笑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表情来着。
那这是怎么个走向?
她咬咬嘴唇——对,刚刚是被亲了一口,再瞅瞅尊的表情——对,他是叫她回去来着。但尊不是在纠结怎么面对她吗?这看上去不像是纠结的样子啊。难道她又想岔了?
总不至于尊是喜欢她吧?哈哈哈,谁信啊?
反正凉子不相信。就不相信。
“……你叫我回去干什么?”凉子像只小兔子一样伸出耳朵小心地戳了戳尊。
尊好像早料到她探探头就要缩回去,十分有耐心地说:“你一直不回来,别人还要以为吠舞罗没有女主人了。”
“啊?”凉子的神色从迷茫到大悟再到震惊用了好几秒,她盯着尊,后者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好像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凉子见不得他这副矜贵得意的样子,故意问:“吠舞罗的男主人不是草薙先生吗?”
“他今天被开除了。”
……草薙先生被开除他自己知道吗?
“尊,”凉子没有用敬称,“你是喜欢我吗?”
尊把草薙开除以后就松开了凉子,神神在在地躺回了干硬的石头床上假寐。凉子暗藏狡黠的问话像株狗尾巴草一样扫了扫他的眉心,被他不动声色地拨开。
凉子远比她想象中更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风吹开稻田才看见藏在底下的稻草人。听闻那句话的瞬间,心里澎湃满溢的欢喜让她突然意识到——她原来这么在意他。
可不管她怎么问,尊都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动声色。
要他亲口承认一声喜欢简直比让猫洗澡都难。
凉子气哼哼地直起身,悉悉索索地走到牢房门口。
是尊自己不要理她的,她要回旅馆睡觉,不要管他了。
伸手拉门。是锁着的。
也是,不能让犯人趁机跑出去嘛。
叫门。没人应。
也、也是,总得给人一点反应时间嘛。
许久的寂静之后,从牢房的床上破出一声低笑。
凉子终于不情愿地意识到——她又被骗了。宗像礼司把她骗到这里,就没打算叫她轻松回去。
凉子重重地踩着地板走回床边,尊仿佛意识到她这回是真生气了,乖乖地睁开眼坐起来。
“起开!给我挪点位置!”
她嘴唇像是仍残留着梅子香,红润的色泽,诱得尊喉结滚动。
他听话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阴冷幽暗的牢房都仿佛因她的到来开了满山满谷的花。
似乎好多人有日更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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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最终任务